19.

　接下來的活動章晨都沒什麼心情。

　娛樂城的人都是精挑細選過，長相大多都算不錯。加上少年人活潑俊俏，本來這樣的美色當前，應該是章三少的天堂。但縱使在美少年美青年的包圍中，他心裡卻梗著一件事，讓他連裝都裝不出來燦爛的笑容。

　晚上又是燒烤，吃得章晨有些膩。

　燒烤完之後，一群人在火堆旁圍成一圈，有人提議玩「是和否」的遊戲。

　章晨一聽就站了起來︰「我不玩了有點睏，你們自己玩吧。」

　「別逃！」坐在他旁邊被人叫做維達的少年，也就是白天在車裡嘰嘰喳喳的那位一把抓了他的手︰」少了一個人多沒意思啊。「

　「你這小子，給我放。」，章晨推了一把維達的頭。

　維達放開章晨的手又去抱他的腿，幽怨地喊道︰「章少章少好章少，你怎麼這麼對我，白天你還欽點我侍寢呢。」

　一群人都被維達的死皮賴臉逗得哈哈大笑，章晨有點無奈。放在以往誰敢這麼賴著他，他早就叫人拖出去扔街道了。

　但不知何時開始，他竟然開始融入這樣一個與原本的他格格不入的世界。

　他竟覺得有人不管他背後有著怎樣的身份，只是把他當成他們中普通的一員沒什麼不好。

　其實他挺喜歡這樣的。在這麼平常的世界裡，做著一份薪水低廉的工作，吃著便宜的盒飯，坐在一輛自行車上，豪奢放逸紙醉金迷都與他無關。

　「章少你就從了他吧哈哈哈，你看維達多可憐。」旁邊的人叫起來。

　「就是啦，你看維達迫不及待等著伺候你。要不你就把他一起帶走好了。」

　「你們這些男的怎麼那麼賤，章少怎麼看得上維達這個倒貼貨，怎麼也是我們靖哥更般配。」

　「就是就是。」兩名女孩子咯咯地掩嘴笑。

　「好了！」他不想再聽到喬靖陽和他怎麼樣的調侃，章晨使勁甩了甩腿，把維達從身上甩掉︰「靠，一個二個蹬鼻子上臉的，回頭老子生活體驗結束了一個個來收拾你們。」

　維達被他甩到地上，他又不輕不重地踢了維達一腳，最後卻還是坐了回去︰「先說好，我不回答任何問題。」

　餘光裡，喬靖陽盤腿坐在離火光最遠的地方。夜色之中，他的表情有些模糊，說不上那就究竟是柔和還是冰冷的輪廓。

　遊戲的規則很簡單，幾個人擲骰子，點數最大的可以問點數最小的人任何問題。如果對對方的問題是肯定回答，那麼就答「是」，若答案是否定，或者不想回答，那麼就喝酒。

　一共三顆骰子，如果出現並列的最大點數或者最小點數，那麼全部參與遊戲。

　第一輪最大的點數是叫妮妮的女孩子，最小的點數是坐在她旁邊的男生。

　「那、那我問了。」她有些緊張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問吧。」旁邊的人笑眯眯地。

　「張海峰你喜歡我嗎。」

　或是沒人想到她會這麼直接，眾人一下都安靜了下來。

　「是。」男孩子定了一秒後回答。

　頓時，滿場的安靜陡然爆發成熱烈的高潮。

　「wowoooo~今晚是不是該換換帳篷?」

　「都互訴衷腸了那就親一個唄。」

　「親親親！」一群人團團把二人圍住，把他們兩個擠得靠在一起。原本坐在妮妮旁邊的喬靖陽主動讓了位。

　「哎呀你們真討厭……」女孩子推開眾人︰「要親也不給你看啊。」

　但她還是主動握住了身邊的男孩。二人在火光之中相視一笑，秋夜的涼意，都在這兩道笑容中融化成了極致的溫暖。

　章晨在一旁看著，也緩緩地笑了。能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也同時被對方喜歡，這樣歡喜的、羞澀而甜蜜情緒，原來竟可以感染周圍的整個世界。

　他望著這些純真的鬧騰的小朋友，在淺笑之中突然對上了一道視線。

　他的笑還在唇角來不及收回，或許是因為這樣暖意的氣氛所感染，章晨不想就這麼對喬靖陽垮下臉。

　他們隔著人群對視，四周還是喧鬧的模樣，可是這一刻章晨的眼裡什麼都被他拋開，僅剩下喬靖陽抬著頭，映著火光的臉。

　喬靖陽這一刻沒有笑，但也沒有回避章晨的視線，那是一副平靜柔和的表情，那表情讓章晨心跳加快。

　最終章晨向喬靖陽點了一下頭。

　喬靖陽的眼裡映著淡淡的跳躍的火光，像這個秋夜裡寧靜的河流。不過是短暫的剎那，章晨的心境也沒有緣由地安靜下來。

　若只是做朋友，也許比做不知何時就會分手的情人也許更好。

　若只是做朋友，不會彼此傷害，或許才能等到他們都年邁老去卻依舊記掛彼此。

　反正，他現在也不是那麼喜歡喬靖陽。

　熱鬧重新回歸，那一對溫馨的小情侶渾身散發著戀愛的氣息，多少讓單身漢們嫉妒。第二輪遊戲重新開始。

　章晨第一個扔，他隨手一擲，十二點。他挑挑眉，看來這次又是打醬油的。

　誰知道接下去接個人都比他低，輪到喬靖陽的時候，竟然只扔了個三點。

　頓時，所有人都驚訝地叫起來。

　有人說道︰「靖哥這手氣，不買彩票真是可惜啊。」

　一圈下來，章晨的十二點卻是最大的，而第一輪的贏家妮妮這一次又扔了個和章晨一樣的點數。

　至於手氣最爛的那個，不用說就是喬靖陽了。

　「我我先來。」妮妮高高地舉起手，章晨做了個請的姿勢。

　「靖哥，其實我以前超喜歡你的，但是後來我發現你對所有的女生不來電，是不是？」

　維達叫道︰「你男朋友還在這裡，你怎麼當著他對別人告白？」

　「要你管，靖哥是我的男神，不行嗎？」妮妮翻個白眼。

　於是維達轉個方向，朝喬靖陽大聲問︰「靖哥，靖哥的答案呢？我們的靖哥是不是真的對女人不來電呢？靖哥喜歡的是男人嗎？讓我們拭目以待」

　有人附和著他吹了聲口哨。

　在起哄聲和口哨聲中，喬靖陽呼了一口氣，他回答了一聲︰「是。」

　他本來也無意隱瞞，只是也沒有想過會在這樣的場合中公開自己的取向。

　不過在喬靖陽回答之後的幾秒內居然都沒有人說話，之後，才在不知誰的一聲「wow~」的帶動下，一群人都叫了起來。這個消息，顯然比剛才那一對小情侶彼此確認真心的時候要勁爆得多，讓他們都打了雞血一樣地激動起來。

　但是最驚訝的那個人，卻是傻了一樣地瞪著喬靖陽的章晨。

　喬靖陽，是……是彎的。

　喬靖陽怎麼能是彎的！他媽的他才剛下定了決心不去招惹姓喬的！姓喬的怎麼能彎！

　他們上過床兩次（只是同床共枕而已），可是什麼都沒發生，而且後一次還弄得那麼慘烈！姓喬的怎麼可能是彎的！

　章晨要瘋了，以為喬靖陽是個直男他才大義地決定放棄。但一回過頭，這個混蛋卻竟然承認自己喜歡男人！

　不對，喬靖陽只是承認了「對女人不來電」，並沒有承認喜歡男人。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有可能姓喬的就是個性冷淡。

　「喬靖陽，你喜歡男人？」章晨在鬧騰的氣氛還未平息的時候用掉了自己的提問機會。

　他寧肯得到否定回答，也不希望未來哪天看到喬靖陽和哪個別的男人親親熱熱。憑什麼姓喬的不肯和他上床卻還要和別的男人搞到一起！

　但失望的是，喬靖陽的回答卻是︰「是的。」

　章晨復雜的心情無法言說，更不可能告訴這裡的任何一個人。他唯一能肯定的是，此刻他想要撲過去打死喬靖陽。

　夜漸漸深，劈哩啪啦的火終於要燃到盡頭，再好的精力都已經揮灑玩。玩累了的人群熄了火堆，打著哈欠散場。

　「咳咳，那個，章少，既然你和靖哥都喜歡男的，你們倆不如還是湊一塊吧，你看你們關係這麼好，又挺般配的。」走在其他人後面，維達把章晨拉到一邊直眨眼睛︰「至於我，我就去和小王將就一晚好了。」

　說完維達就想溜，但是卻被章晨一把抓了衣領︰「不想我操爛你屁股就給我老實點，該往哪裡滾就往哪裡滾。」

　「呃，我、我……好吧，不過我真的對男人沒興趣，章少你今晚應該沒什麼需要吧？」直到這時候維達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某種危機。

　章晨卻拎著他，一邊走一邊冷笑︰「本來我是沒需要的，但至於現在嘛」

　維達嚇得大喊大叫。二人正好路過喬靖陽的帳篷，喬靖陽拿著毛巾鑽出帳篷準備去河邊洗臉，看到章晨抓小雞似的抓著維達，不由得地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靖哥救嗯唔」維達救命沒喊出來，被章晨捂住了嘴。

　「沒事。」

　章晨沒有正眼直視喬靖陽，他拖著維達，把人扔回了旁邊的那頂帳篷。

　章晨一進帳篷就開始脫衣服，把維達嚇得直往外爬。爬到門口，帳篷門正好被人掀起來，維達「嗷嗷」地叫著抱住了來人的大腿︰「我還是處男我不要被爆菊啊！靖哥救我！」

　喬靖陽望著章晨。

　章晨吊兒郎當地笑道︰「我就和他開個玩笑，嚇成這樣。放心好了，我沒那個心情，有那個心情也是要挑人的。」

　維達的哀嚎停止了，卻回頭戰戰兢兢地問章晨︰「我、我有那麼差嗎？」

　章晨被他逗笑了。

　「維達，你去我那邊睡吧，我在這邊睡。」喬靖陽說。

　「謝謝靖哥！」聽到此話，維達如蒙大赦地鑽出帳篷，飛也似的跑向了隔壁。

　「我去洗臉。」喬靖陽對章晨說。

　章晨訥訥地看他一眼，最後換了不耐煩的表情︰「你洗臉還告訴我幹嘛？」

　而且姓喬的換他的室友有徵詢過他的意見嗎？

　喬靖陽重新把門簾子放下，很快就簡單地洗漱了回到帳篷。章晨已經在睡袋裡裹成了一團。

　「章晨。」喬靖陽鑽進了睡袋，在章晨背後叫他。

　夜裡無比寧靜，白天的時候未能注意的流水聲在這時候也鑽進了耳朵。章三少沒好氣地回道︰「什麼事？」

　「你還沒洗漱。」

　「你是我媽還是我佣人？！」章晨吼著翻過身罵。喬靖陽的臉一下出現在他的眼前，很近，彷彿連呼吸都能聽見。差點把章晨嚇了一跳。

　「章晨，我從來沒談過戀愛，也沒有過喜歡的人。」喬靖陽盯著章晨，突然如此說道。

　章晨怔了怔，他不知道喬靖陽為什麼要給他說這種事情，但他沒有打斷喬靖陽。

　「那種經驗也沒有。」喬靖陽接著說︰「也許你覺得我很可笑或者不屑。但如果不是自己喜歡的人，我是不會和他上床的。所以上次，還有最近……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