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釋英已將第一聖徒神魂取出，如今以陰沉木雕刻出一個栩栩如生的木人，第一聖徒的神魂就封印在其內。這第一聖徒是查出尊者蹤跡的關鍵人物，然而，牧白衣得到其神魂時他就是瘋癲的模樣，連牧白衣都不知其真正身份。

　　天下最擅禦魂之術的就是道印門，釋英特地請來易相道人提取第一聖徒的神魂記憶，所展現在眼前的只有累累屍骨，和一句宛如來自地獄深淵的怨毒哀號——“奚胤！朕不悔！朕永世不悔！”

　　易相道人幾經嘗試也無法尋出與尊者有關的記憶，最後只對眾人搖頭道：“不行，他的神志已被完全摧毀，除了這份執念什麼都不知道了。”

　　此番調查尊者蹤跡，各派都來參與，天羽世家更是由幽閒焦明親自等候結果，這名字出現時南方修士皆是一臉茫然，倒是他皺眉道：“奚胤，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

　　眾人可以肯定修真界沒出現過這樣一位強者，元如聽了幽閒焦明疑惑細細一想，恍然道：“我記得奚氏是玥朝的皇族，掌門你等等，我查一查祖先留下的卷宗，只要那人是皇室，我們元氏一族應當有留下筆墨記載。”

　　幽閒焦明本也在往強大修士上想，如今被元如提醒，終於想起自己為何對此名耳熟，當即對顧餘生道：“不必查了，我在天羽世家藏書中見過這個名字，《凡史》曾書：璟帝一百八十六年，皇三子奚胤登基，改國號為玥。”

　　“奚胤就是失蹤的玥帝？”

　　這個答案讓眾人皆是一驚，釋英更是若有所思道：“與玥帝有怨，又自稱朕，難道第一聖徒是……”

　　玥帝是名正言順繼位，與他存怨的皇帝只有篡位的昇帝，幽閒焦明聞言便肯定了釋英的猜測：“昇帝奚珺乃玥帝堂兄，借由瘟疫一事稱玥帝被月神降罪舉起反旗，若無意外，這第一聖徒就是他了。”

　　朝廷自古定都越京，論史料還是天羽世家掌握最多，顧餘生相信幽閒焦明不會出錯，既然第一聖徒身份分明，立刻順著線索分析道：“昇帝奪位成功，江雪妃戰死，玥帝在叛軍攻破越京後便沒了蹤影。玥帝若是活著，定不會放下國破家亡之恨，使盡渾身解數也要復仇。看他如今這模樣，玥帝應是成功了。”

　　昇帝是第一聖徒，若玥帝是以正道勢力將其擊潰，不可能不公告天下為自己平反。而昇帝先是被封印於幽冥間隙，解封後又被殺死送給了牧白衣，可見玥帝是知道牧白衣手段多麼陰狠，要讓這仇人飽受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既是如此，玥帝與淨世宗便少不了聯繫，釋英細細分析一番，只道：“昇朝末年，北方聯盟異軍突起，朝廷不敵修士力量，就此被其挾持，昇帝也被迫退位，之後便沒了消息。餘生，牧白衣可有提及第一聖徒魂丹來自何處？”

　　牧白衣出賣淨世宗沒一點心理負擔，果然顧餘生立刻回答：“他說枯月殺了第一聖徒，尊者知道了只是一笑而過，並未作出處置。”

　　第一聖徒是尊者親自所造，枯月在北方聯盟隱忍多年，如今成功掌權正是風光最盛的時候，若非深仇大恨，完全沒有必要冒險殺死他得罪尊者。

　　如此一想，釋英輕歎：“看來這最後一位白巫的身份也已分明了。”

　　“枯月就是玥帝，可他怎會讓江雪妃落在桑林白巫的手裏？苗人與江氏一族可是血海深仇，他會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其折磨？”

　　這個結論就讓元如有些無法接受了，他研究了所有史籍，所得資訊皆是玥帝深愛江雪妃，還有數本玥帝為她研製脂粉珠寶的書籍作證，如今千古絕戀被推翻，聽著委實難以置信。

　　然而，他這一說，姬歲也想起了自己為江雪妃驗屍的結果，“說到江雪妃，我通過解剖發現她身體內部似有縫合痕跡，只是，她自己掏出了全部內臟，屍體又在白巫手中存了幾百年，也無法確定到底是活時留下的，還是死後才被用作實驗。”

　　江雪妃屍體到底落入了白巫之手，有縫合痕跡也無法斷定其是否被移植了靈根，只是釋英一直奇怪，當初江雪妃是怎麼逃出陰寒山，又怎會由南至北，出現在了鶴五奇體內。關於這個疑問，江雪妃自己也沒有記憶，她說自己本被白巫封印，直到鶴五奇遇上定國神器大越塵霜方才被喚醒。

　　釋英本以為她是被白巫轉移了，如今想來，其中是另有乾坤啊。

　　此時顧餘生倒是和師父想到了一處，默默回想了一番江雪妃生平事蹟，不由懷疑道：“江雪妃天資不佳被家族放棄，這才送進皇宮為妃發揮僅剩價值，直到苗人為禍的流言出現之前，她都只是普通的寵妃，從未暴露修為。直到昇帝叛亂，玥帝突然任命她為定國將軍，而她，一上戰場便拿出了天下第一修士的驚人戰力。這之間也不過是十年時間，你們覺不覺得，她的修為提升有些異樣？”

　　十年時間從資質普通的修士成為天下第一，這樣的晉升速度確實異于常人，只不過，劍神風奕成為天下第一比她更為迅速，眾人這才忽略了異常，只當世上總會有那麼幾個真正的天選之人。

　　然而，釋英很清楚，風奕是因為每日服用他的露水，早已得了半個金身，天下只有一株優曇婆羅，江雪妃的奇遇只怕還是來自於玥帝。

　　此時，釋英凝視眾人，終是說出了自己心中懷疑：“昇帝是第一聖徒，玥帝是第一個白巫，牧白衣說第二聖徒也是尊者親自製造，而這個人由始至終沒有半點資訊，尊者也和他沒有聯繫。有沒有可能是玥帝請求尊者出手，將江雪妃製成了第二聖徒？”

　　雖是猜測，有第一聖徒神魂作證，眾人皆知此事極可能就是真相。若是如此，江雪妃被自己所愛之人親手變作淨世聖徒，死後也繼續被利用，甚至連神魂都不得解脫，而她，至今仍謹記定國將軍的職責，手持大越塵霜想要守護那個男人曾愛過的天下。堅強一世，奮鬥一生，卻迎來如此結果，未免太悲慘了些。

　　姬歲也曾深愛一人，更是親自驗過江雪妃於戰事中所受舊傷，那樣美的女人，身上卻常年帶著刀劍疤痕，這些還是以她的修為無法治好的，普通傷勢只怕多到無法想像。不論作為將領還是妻子，她都被玥帝背叛了，這樣的事，也不知能否接受。

　　想到這裏，縱是素來冷漠的姬歲也不由歎息：“活時欺騙，死後利用，玥帝未免也太無情了。”

　　傳說的破滅讓諸人都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顧餘生首先看向了釋英，“這個中緣由，只有問過江雪妃本人才能判斷清楚。師父，還要勞你繼續醫治鶴五奇。”

　　正如他所說，只憑一個瘋瘋癲癲的第一聖徒尚不能定論，治療鶴五奇也是勢在必行。真相如何，還是要問過江雪妃才可確定。大局當前，釋英稍稍收斂唏噓之情，這便告知徒弟目前治療進程：

　　“我已確定鶴五奇體內的土行神魂乃懷夢世家初代家主白首翁。他在世時，其子已成第六聖徒，為奪位選擇弑父。白首翁被兒子毒殺，神魂也送給了淨世宗，醒來時已心灰意冷，只將畢生所學都通過文書教給鶴五奇，不再過問外界之事。

　　如今鶴五奇體內四魂身份都分明，萬嶽子是個閒散人本就沒什麼求生欲望；白首翁見了衰敗的北方聯盟也無意再回到人間；至於江雪妃，她說只要鶴五奇答應以她的修為庇護天下黎民，她願意退出這具身體。我與他們約好，明日就開始治療，只要集我們之力聯手制住瘋癲的晏金鈴，應該可以成功分離神魂。”

　　鶴五奇自出生便被鳳鳴山喂以魂丹，如今四魂都與身體契合，不論哪一個都能完美運用修為，分離難度遠勝師無衣。就算其餘三魂願意配合，晏金鈴卻只是發自本能地保護兒子，任何見血的行為都會遭到她的瘋狂攻擊，神魂分離痛苦異常本就考驗本體意志，加上這個隨時可能出現的意外，釋英也難以保證此次是否能成功治療。

　　“青囊長老，金鈴只是愛子心切，還望你莫要傷了她。”

　　個中風險釋英早已告知幽閒焦明，他雖不願做抉擇，在思慮許久之後，終是無奈歎道：“若當真危急，我想，她也不願瘋了的自己傷害兒子，你該斷則斷，不論結論如何，我都接受。”

　　“我盡力而為。”

　　沒有十全把握，釋英不敢隨意應承病人家屬的要求，他抬眼看向眾人，示意幽閒焦明先讓鶴五奇服藥做好準備，這才繼續道出請求：

　　“他們的修為都存於鶴五奇內臟之中，神魂一旦離體便會失去所有能力與凡人無異。所以，這些離體之魂必須尋到新的宿體，請各位按照他們的五行屬性備好靈物用以寄居，以免神魂消散。”

　　作者有話要說：　　釋英（提刀）：終於可以解剖你了。

　　鶴五奇：你想做什麼？有話好好說，把刀放下！

　　顧餘生：我師父要解剖你，你居然敢跑？躺下！

　　幽閒焦明：乖，打針不疼，閉上眼就結束了。

　　鶴五奇（哭）：大人都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