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東靈劍閣雖是南方最強門派,與同道的關係卻是歷來都不怎麼樣,和禦劍山莊相看兩生厭不說,天嶺宗、道印門也與其勢同水火,也就一個落霞派因相距最遠而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落霞派都是歸隱山林的修士,平日活動就是成群結隊養花釣魚,這樣集體郊遊的老大爺,對愛鬧事的劍修自然是敬而遠之。
這樣查出些事端幾大門派聯手施壓的場景,劍修們應對得也很是熟練。如今釋英雖被許真人拉著勸說,對那些和稀泥的廢話卻是充耳不聞。
見了這情景,習慣了勸架時被劍修怒斥的許真人內心只覺奇怪,今天這群劍修怎麼不罵人了?難道東靈劍閣真的會有講理的長老?
很可惜,事實證明息事寧人這樣的選項永遠不會出現在劍修的思維裏,只見天空數道流光閃過,伴隨一陣疾風,沈逢淵那和善的老臉就出現在了眾人視線中。
是的,既然禦劍山莊搬救兵,那他們也叫人,釋英的應對之策就是這樣簡單。
廢話這種工作交給掌門,他們只負責打架就夠了。——這就是東靈劍閣的光榮傳統。
“雲莊主,許久不見。”
沈逢淵和其他劍修不同,打招呼時也是笑眯眯的模樣,可雲中行一見他卻是如臨大敵,只恨恨道:“沈逢淵,你還是來了。”
這二人似乎真有些交情,沈逢淵聞言垂了眼,只輕歎道:“該來的總會來。”
沈逢淵只比雲中行大上百歲,可雲中行外表仍維持著屬於青年的英挺,雲倒仙亦是南方知名的美人,沈逢淵卻捨棄了曾經儒雅俊秀的外貌,以七旬老者形態駐顏,似是再不願涉及人間風月之事。
這二人視線相接時,釋英便覺他們隱瞞了些什麼。眼神一瞥,又發現一見沈逢淵出現,雲倒仙的神色就很是複雜,與對待別的男修截然不同,也不知這對兄妹到底和他們的老掌門有何牽連。
就在釋英琢磨著是否該把掌門綁了逼供時,軒齊子也是注意到了沈逢淵帶來的劍修精銳,立刻忌憚道:“沈掌門,你帶這麼多人來禦劍山莊領地,不合適吧。”
帶著精英弟子直闖山門,這樣的行為無異於宣戰,面對他的警告,沈逢淵雖還是那和善外貌,說的話卻極為強硬,“放心,和你們帶的人數一樣多,大家正好可以一對一切磋片刻。”
彷彿驗證他所說的話般,易相道人身邊忽的飛來一名弟子,很是緊張地稟告,“門主不好了,山門前突然飛來一群劍修,領頭人自稱東靈劍閣執法長老!”
徐聽松親自帶人前往道印門宗門,這分明是一言不合就要開戰。道印門與妖族領地只有一水之隔,一旦陷入戰事,那群妖孽還不立刻歡天喜地的打過來。
沒想到受邀來看東靈劍閣笑話,自己反倒引火焚身,易相道人立刻怒道:“沈掌門,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逢淵自接到元如消息便知此事無法善了,他太瞭解雲中行,此人為護下雲倒仙可以犧牲任何人。這一次既鬧出了人命,他也就不能繼續坐視不理了。
沒去理會雲中行神色,他只微笑著對眾人回:“青囊長老來禦劍山莊始終不回,勝邪長老又在北方坐牢,我們剩下的三個長老打馬吊都湊不齊人,就去你們山門前坐了坐,交流交流感情。”
三大門派聯手以勢逼迫東靈劍閣息事寧人,誰知這群劍修竟還主動找到他們山門去了。他們雖收了禦劍山莊好處,又哪能為了那幾把靈劍和這群猛人打個你死我活。
軒齊子已察覺此事不好收場,惱怒這東靈劍閣不知進退,只沉了臉道:“沈老匹夫,你敢威脅我們?”
因利而合,自然也會因利而散。沈逢淵一見他們神色就知道打不起來,也不和他爭論,反倒好言勸道:“軒齊子別發怒啊,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喊打喊殺成何體統?來,坐下說話。”
話畢元如還真把院子裏的石凳給搬了來,還熱情地給眾人倒了茶,簡直就是把禦劍山莊當作了自家後花園。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若是普通劍修還好對付,可沈逢淵這種麵團似的人物,他們打了幾百年的交道,硬是沒贏過此人臉皮。
許真人見沈逢淵親自趕到時便知禦劍山莊是在劫難逃了,他倒沒把那些靈劍放在眼裏,只是想著禦劍山莊是南方數一數二的大門派,一旦出事修真界必定發生動盪,北方五派又該蠢蠢欲動了,這才特地前來調停。
此時他也是盡力想要將損失控制在最小範圍,只歎道:“沈掌門,不過是禦劍山莊內務事而已,何必小題大做呢?”
北方五派對南方靈礦垂涎已久,東邊還有妖族虎視眈眈,邪修更是時刻準備興風作浪,如此時局,禦劍山莊的鑄劍師對南方至關重要,沈逢淵倒也理解他們求穩的心思。
不過,大局歸大局,該清算的東西也不能含糊,他只是輕笑道:“當然不必,三位這樣明事理的人,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嗎?”
大家都是門派中的主事之人,怎會不知這話裏的意思就是,好好查清此事,大家打不起來,小事自然就了結了。他們本是以大局逼迫釋英收手,誰知還沒說上幾句,沈逢淵就把局勢捏在了自己手裏,倒讓他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雲中行也是個狠人,見這三人似有退卻之意,立刻就加上籌碼,“禦劍山莊願將所有靈劍贈與天下修士,只求各位前輩主持公道,還舍妹一個清白。”
禦劍山莊鑄造的靈劍在修真界可是萬金難求的極品,雲中行此舉完全是豁出了整個家底只求保住雲倒仙,三人聞言皆是驚駭。
然而,還不等他們回應,元如已是正氣凜然地拍桌保證,“大莊主放心,有我師父在,誰也別想仗勢欺人!”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面面相覷,這裏最仗勢欺人的就是你們東靈劍閣了吧?都帶人跑別人家門口威脅去了,這一老一小居然還一副正直態度,到底哪來的這麼厚臉皮?
顧餘生是沈逢淵隕落後驟然接任掌門,對一切事務都極為陌生,加上他那孤僻脾氣和人聊不上幾句就能打起來,這和別派磨嘴皮子的任務便落在了釋英身上。
他當年可是被煩得不行,如今見沈逢淵處理得遊刃有餘的模樣,只在心中默默感歎,果然小掌門還是得由老掌門去帶,這一次必須保住沈師兄,讓顧餘生好好去學如何同其他門派打交道。
內心默默為徒弟又加上一門必修課程,釋英見他們也談得差不多了,只平淡地拋出了殺手鐧:“你們說的沒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六十八具失蹤者屍體,除了被帶出的劉南風,皆在劍廬岩漿之下。”
只是一句話,原本還在試圖壓下此事的三人立刻噤聲,他們對禦劍山莊這事其實是半信半疑,一個好好的正道門派沒事殘殺門下弟子,雲中行圖個什麼?這不是有病嗎?
如今釋英竟指出屍體所在,還是六十八人這樣的數目。他們心裏也不由嘀咕,若此事當真,禦劍山莊少不得名譽掃地,若他們維護兇手一事被劍修捅出去,對門派的名聲可沒好處啊……
至於劍修會不會走漏風聲,呵,這群人不止會捅,還要找上七八個說書先生弄得天下皆知,他們還不瞭解劍骨頭嗎?
雲中行對外只稱劉南風意外死亡,其他失蹤弟子是絕口不提,聽了釋英此言立刻沉了臉道:“劍廬乃我禦劍山莊鑄劍秘境,連內門弟子都不可靠近,青囊長老怎能斷定岩漿之下藏有屍骨?”
釋英淡淡回:“那十塊石中流髓金,附了我的靈識。”
劉南風的骨骼一絲血肉也沒留下,再好的刀劍也無法將骨頭處理得如此乾淨,釋英本是懷疑有邪修作法,可整個禦劍山莊都沒尋出邪氣存在。
直到去了劍廬他才發現,此處所用的地心之火乃是天下至純的火氣,若將陣法設於岩漿之中,氣息定會被地心之火蓋住,自然無法感知。
所以,他將附有自己靈識的石中流髓金交給了聞人越。沒有哪個鑄造師能抵抗極品礦材的誘惑,聞人越又是癡迷鑄造之人,果然當晚就開始提取金氣進行淬煉。
伴隨靈識逐漸融入岩漿,昨夜釋英終於尋到了失蹤修士屍骨所在,這才斷定,此事就是禦劍山莊上層人士所為。
石中流髓金本是凝結天下至純金氣的礦石,要將靈識注入其中也就只有身為仙草的釋英能夠辦到。
任誰都沒想到他竟有如此手段,雲中行也是咬牙道:“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你竟不惜自損百年修為分裂靈識?”
這是顧餘生第一次見到上層人物的戰場,一言一行皆是門派博弈,他本看得認真,聽了此話卻是瞬間拉住釋英袖子,“師父!”
“剪下枝葉分株而已,多澆水就長回來了。”
釋英回答時語氣並未有所波動,這是他第一次帶徒弟外出歷練,自然要贏得漂漂亮亮,稍微付出一些代價也沒什麼。
沈逢淵也沒想到釋英對此事竟認真到了這個地步,雖頗為驚異,卻也沒有浪費師弟折損的修為,這便順水推舟道:“是與不是,去劍廬一搜自見分曉。這件事我們東靈劍閣和禦劍山莊不宜插手,三位都是旁觀者最為公正,就由你們的弟子去查看吧。”
三大門派本還想作壁上觀,誰知這人一句話就把探查之事推在了他們頭上,偏他們還真是打著主持公道的名義來的,此時也推辭不得。
“師侄,你去過劍廬,還不趕緊給前輩們帶路。”
眼看他們誰也不願領頭前去得罪禦劍山莊,沈逢淵又朝顧餘生笑了笑,毫不猶豫地推了三人一把。顧餘生也不笨,明白掌門是要自己盯著他們,當即就上前帶路,“前輩,請!”
事已至此,許真人也知是無法善了,只能對隨行弟子無奈道:“去吧,既然少不得一番爭鬥,至少查個水落石出。”
他們都知一旦尋出那些屍骨,為了門派名聲自己少不得要和東靈劍閣站在一條船上,軒齊子雖覺如鯁在喉,奈何騎虎難下,也只能沒好氣道:“跟他去,若是找不出屍體,老夫看你們東靈劍閣如何收場!”
作者有話要說: 釋英:本人不說廢話,開口就是石錘。
顧餘生:師父666!
沈逢淵:聽說你們想開幫戰?
劍修們:你們四大門派已經被我們東靈劍閣包圍了!我們要打十個!
許真人:這群人頭狗真的沒入錯陣營嗎?
沈逢淵:老朋友,正道同盟瞭解一下。
許真人:你走,我們只是養老幫,我不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