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兩手相碰

　　從重獲生機以來，這還是謝瑜頭一次見到真實的星際生物。加上該生物長相實在是像他熟悉的動物，便多看了幾眼。他越看越覺得這不是他認知中的貓，疑惑著，終於在原身記憶裏對上了號。

　　巨貓族，星際中單體戰鬥力數一數二的種族。有著頂尖且均衡的綜合感知力，其中以嗅覺和聽覺最為優秀，和其他族類相比，算星際最佳。

　　青年懷裏這只巨貓族人，從體型看還只能算是個幼崽。

　　謝瑜在短時間裏思緒百轉，本準備趕忙收回視線，卻沒想到那高大青年懷裏的動物猛然扭頭，正巧捕捉到了他的目光。

　　這只巨貓幼崽睜著圓鼓鼓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眼前這個遮得只剩半張臉的奇怪人類，伸出豔紅色舌頭慢條斯理舔鼻子。那模樣，不知是單純地對視，還是準備發起進攻。

　　謝瑜先前再怎麼覺得有趣，這時也不敢再盯著瞅，連忙把身子往後靠，同時低下頭去。移開視線後，又馬上拿起了手上光腦，側耳聽著隔壁的動靜。

　　一陣聲響，應該是隔壁的青年坐下。謝瑜無聲地鬆了口氣，剛直起身子就近距離對上了一張毛臉。

　　謝瑜陡然一驚，害怕之餘還還暗自感歎了下。人家巨貓族幼崽，臉盤子比他還大。

　　幼崽看謝瑜一動不動，越發疑惑，探出只爪子扒拉上兩個座椅相連的隔板，慢慢往前伸。

　　謝瑜這下徹底沒了底氣，這只動物雖然外觀仿如昔日地球萌物，但卻是星際時代基因優異的大型生物。明知道人家還是幼崽的情況下，他也半點不敢造次。

　　就在他即將要出聲提醒隔壁家長時，就看到一隻骨節修長又分明的大掌從隔壁繞過來，兜著幼崽下巴給托了回去。

　　“抱歉。”隔壁座主人及時制止了自家熊孩子的頑皮，簡單又直白地給出了態度。

　　謝瑜不意外隔壁座的舉動，倒是被那人的聲音給驚豔了一把。那音調很沉，卻又意外乾淨，吐詞清晰又收斂，充滿著成年男子磁性的誘惑力。

　　短暫的失神後，謝瑜收回注意力，重新拿起了光腦。他和經紀人、助理們都分開而坐，無法面談只能線上溝通。微信一直在提示新資訊，點開看大部分是周城在交代工作細節。

　　周城倒是對謝瑜和安娜陳飛一視同仁，並不因謝瑜是高身價的藝人而有所偏袒照顧。對待團隊裏的另外三個成員，周城以完成日程為目的，分工合理、導向清晰。他高效而簡潔的風格，讓謝瑜越發認同原身這位經紀人來。

　　他的確不需要特別照顧，倒很欣賞這種工作能力強，顧全大局的合作夥伴。

　　迅速地在群裏發了有收到字樣的表情包，謝瑜剛想退出群聊介面，但看著自己隨手找的萌系表情包，想起周城就是巨貓族人，轉而又編輯了一句發出。

　　北冥有瑜：我看下金馬桶資料，領獎詞這一塊我來寫。對了城哥，我剛才看到了似乎是巨貓族的人，如果是成人一臂長，算孩子嗎？

　　周城：行。

　　周城：算，小崽子吧，需要家長帶。怎麼，有影響到你了嗎？[疑問]

　　安娜娜娜：阿瑜你啥時候改微信名了？對了你做的蛋糕和餅乾超好吃！我去微博上傳了圖，連那些黑粉都很羡慕。[哭笑不得]

　　北冥有瑜：沒影響，看著挺可愛的。

　　北冥有瑜：好吃就行，航程還剩不少時間，大家也休息會兒吧。

　　相比巨貓族星離首都星較近，耗時才一小時，舉辦電影節的旅遊星非常偏遠，占去航程的後續七八個小時。謝瑜時不時在群裏回下話，又翻來覆去地查閱星際常識和行業現狀，爭取在金馬桶獎頒獎前，讓自己更從容些。

　　期間他還拿出了自己做的餅乾，當零食慢慢地啃。

　　兩指寬的小餅乾入口很酥脆，濃郁的奶香讓人食欲大開。星際材料做出來，竟然神奇地消弭了因配方而不可避免的厚重感，讓人連續地吃也不會膩。

　　謝瑜邊吃邊低頭找著金馬桶的資料，絲毫沒有發現隔壁座位的異常。

　　總有一隻賊心不死的毛爪子試圖越過隔斷，但每每才伸出一條腿，就被只大手握住，抓回了原位。

　　專心致志的謝瑜挑了個金馬桶獎歷年入選影片錦集，一看就是好幾個小時。結合著官方犀利的點評詞，他越看越想笑，最後不得不承認，金馬桶提名的大部分影片，確實是爛片裏的“個中好手”。

　　不過，如助理陳飛所言，歷年的金馬桶獎確實無一人前去領獎。被金馬桶搭上邊的圈內人士，都以拒絕領獎來抵制金馬桶獎。歸根結底，既不想承認自己演了爛片，又不想被當眾指摘著掉面子。

　　頒獎典禮上，無論是男女演員項，還是導演編劇項，甚至各種團體獎，都被主持人以“人選說正在外地工作無法前來”解釋。久而久之，這話也帶上了委婉的別樣意味。

　　一開始觀眾還相信這種說辭，到後來就只剩調侃。不過，縱然無一人領獎，唱了幾十年獨角戲的金馬桶還是靠實話，贏得了廣大觀眾的支持。

　　謝瑜緩緩放下光腦，有點頭疼。他明白，在這樣的情況下親自上臺，牽扯的就不只是他個人的問題了。因爛片領獎，必定與片方交惡。那些曾拒領金馬桶的前輩們再看到他，也很有可能不待見他。

　　可無論如何，欠觀眾的一聲道歉終歸得說。謝瑜歎了口氣，窩進座椅裏放空自己，最後竟然淺淺地睡著了。

　　靠窗的謝瑜安穩休息，鄰座的沈祁就難受了。

　　面對著今日格外躁動的沈六，作為大哥的他只能用雙臂困鎖著自家幼弟。困極了也不能睡，一旦感覺到沈六有半點動靜，他就得立刻睜眼，及時制止幼弟去騷擾隔壁乘客的行為。

　　“你今天怎麼回事。”沈祁扭過沈六的大腦袋，壓低聲音，“忘了出門前的保證？”

　　“嗚嗷——”沈六被箍著腦袋也不掙動，只嫩生生地低嚎了一嗓子。

　　嗅覺靈敏的沈祁內心雖然贊同沈六的意見，但嘴上還是給出了警告，“要有禮貌，那是人家的東西，不是你的。”

　　幼崽心不甘情不願地嗷了一嗓子，癱在家長懷裏不動彈了。安撫好弟弟，沈祁終於得空，可圍繞在鼻尖的氣息，讓他怎麼也睡不著。

　　那種香味應該來自糕點，而另外一種神秘特殊的氣息，屬於隔壁人族乘客。事實上任何生物都能被他們巨貓族用氣味打上標籤，人族也不例外。

　　這種氣味若有若無，歡愉中還隱約覺得有點熟悉。難以形容，像記憶裏不知道在哪個星球看過的雨後橙樹林，乾淨清新中夾雜著一絲微醺甜意。

　　他越想越糾結，只用自己恪守的禮節壓抑著自己想要繞過去嗅一口的衝動。

　　漫長的旅程異常靜謐，等飛船提醒旅客進餐時候，謝瑜才醒過來。接過機器人服務生遞來的標準配餐，謝瑜拆開聞聞，繼而把它擱回座位下方置物架去了。

　　他先把差不多吃空了的餅乾袋子擱在腿上，手中拆開蛋糕盒子，確認冷掉的蛋糕氣味並不太濃烈，就著飲用水，開始心安理得進餐。

　　謝瑜自己沒感覺，但隔壁的沈祁和幼崽明確聞出了越發明顯的香味。

　　沈六不自覺咽了下口水，咕嘟一聲很乾脆。沈祁手上使力，牢牢把弟弟壓進懷裏。

　　謝瑜吃著吃著就覺得不大對勁，腿上莫名有些發癢，茫茫然低頭就瞅，只見一條蓬鬆又長的灰色大尾巴從隔壁冒出，一甩一甩地勾他膝彎，還作勢要往他這邊伸來。

　　謝瑜咬蛋糕的動作停住，觀察了好幾秒，憋笑憋得特別辛苦。

　　那尾巴很靈活，在謝瑜大腿上掃來掃去，像登徒子猥瑣地摸著，又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只是這尾巴實在搞笑，讓人生不出多少被冒犯的惱怒。謝瑜本就喜愛小動物，這下看自己大腿被攻佔，手癢難耐，一掌就壓到了那條大灰毯子上。

　　他能明顯感覺手下毛絨溫熱的尾巴一瞬間繃直，然後小心翼翼地勾著尖尖，卷上了他的手指。

　　謝瑜終於忍不住了，噗嗤一聲低笑了出來。

　　這笑聲驚動了隔壁的沈祁，他本無反應，但突然想到懷裏的幼弟，連忙檢查沈六的姿勢，這下看到了那條越獄成功的尾巴。

　　沈祁咬牙深吸口氣，很想把沈六再教訓一頓。他伸手，也不敢去拽沈六尾巴根，只能快速伸手繞隔板，企盼著隔壁乘客不會計較自家弟弟的失禮舉動。

　　謝瑜的手還被大尾巴給圈住，想抽離卻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被一隻大手給摸到。

　　兩隻手驟然碰在一起，都很快後撤，僵在了半空。

　　“不好意思！”“十分抱歉。”

　　兩句道歉重疊，隔壁男人執拗又認真地再重複了一次，謝瑜只能笑笑，說了句沒關係。

　　尾巴被收了回去，沈六全身被控制，沒摸到香香的蛋糕，還被沈祁敲了腦門，開始不滿地噴著鼻子。

　　沈祁搓著剛才伸出去的手，拿到鼻尖吸了口氣，確認完那人的味道後，又從隻言片語裏記住了這個聲音，越發覺著有熟悉感。

　　飛船停靠旅遊星空港時，謝瑜遵照著周城的意思暫不離座，等待飛船中人流變小，再與經紀人和助理的匯合。

　　而隔壁的沈祁，原本想借下船時看看旁人是誰，沒想到等了好一會都沒動靜，想著再留下去難以解釋動機，便起身帶沈六離去。

　　謝瑜一行人從飛船下來，走空港特別提供的工作通道，坐上了電影節地接人員安排的飛行器。

　　謝瑜拉開飛行器的遮光板，通過透明視窗往外看。果然這顆旅遊星與首都星是完全不同的樣貌。

　　電影節來臨，一切高矮建築都拉上了各式虛擬橫幅，連不少私人飛行器，外觀都噴上電影節吉祥物的卡通圖樣。

　　直到這時，謝瑜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星際人民對於娛樂文化的熱情。

　　作者有話要說：

　　謝瑜：巨貓族人這麼有意思的嗎？

　　沈祁：你看我下次還帶不帶你出門。

　　沈六：你這句話，總有一天得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