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和蘭斯洛特一起走進監.禁室時,西澤爾的內心頗為複雜。
上午用微型監視器,被蘭斯洛特發現找了過去,晚上就過來了……如果被蘭斯洛特發現,大概是把他押過來關上的。
尤金被素馨花折磨得脫了層皮,好在蘭斯洛特帶來的那管試劑份量少,沒讓他更失控。兩人走進來時,尤金連尾巴都還沒收起,整個人脫力地靠在牆角,雪白的牆面上滿是深一道淺一道的血痕。
西澤爾平靜地移開視線。
獸族人有獸類的天性,血緣的羈絆沒有人類的深,絕大部分的親情觀比人類淡薄,繁衍的天性更強。
他在心裡反覆咀嚼了一番獸族的資料介紹,微微瞇起眼。
蘭斯洛特坐到桌前,懶懶地敲了敲桌子:「醒醒,尤金先生,你不是想見見和我一起在機甲上的少年嗎,給你帶過來了。怎麼,現在想告訴我貴族空間技術的秘密了嗎?」
聞聲,尤金才動了動,頭髮被汗液浸得濕透,狼狽地轉頭看來。那目光跟狼似的,死死盯向西澤爾。
說不清那裡面都有什麼意味,西澤爾本能的感到不適,還沒有動作,蘭斯洛特皺了下眉,起身擋住西澤爾,笑意淡了許多:「我家小朋友經不起嚇,尤金先生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尤金張了張嘴,乾燥的嘴唇顫抖著,試了幾次,才發出沙啞的聲音:「聯盟元帥,我想和這位少年單獨說幾句話。」
蘭斯洛特的眉毛一揚,竟然沒按套路走,抱著手不鹹不淡地道:「有什麼直說不好嗎?反正我出去了也會監視這裡面。」
尤金:「……」
西澤爾:「……」
尤金噎了一下,視線轉回西澤爾臉上,目光複雜地慢慢開了口:「你的父親……是蘭伯特·萊斯利吧。」
西澤爾瞅著他不語。
「你們父子倆的脾氣還真是像……」尤金喃喃地說了聲,「當年我和你父親交手時,你還沒出生。」
蘭斯洛特坐回去,隨手從旁邊拎了張小板凳給西澤爾,兩人坐在一起,悠哉地聽獸人老將回憶往昔。
獸人的壽命有長有短,不像聯盟這樣可以統計出平均壽命,很多厲害的獸人早就埋骨黃土。
面前的獸人大概是個壽命不長的,還沒怎麼顯老,就開始懷舊了。
「你叫西澤爾對吧?」尤金自顧自地說了許久,總算將話題扯回了西澤爾身上。
西澤爾依舊沒有表情。
「你的名字是你母親取的。」尤金垂下臉,看不清神情,「很多年沒見過她了。」
西澤爾冷冰冰地看著他,終於開了口:「她去世很多年了。」
尤金笑了,那笑容說不出的怪異。他輕聲道:「你也知道,她去世很多年了。」
蘭斯洛特的眼皮一跳,無端一陣心悸。
直覺告訴他,尤金不是在單純地寒暄,他一定話裡有話……而西澤爾能聽懂。
但是蘭伯特和西澤爾的母親與這個獸人認識就算了,西澤爾為什麼也知道點什麼的樣子?在小酒吧裡,西澤爾又是怎麼一眼看出尤金是獸人的?
他往後一靠,摩挲著化成戒指戴在手上的路西:「戴維那個廢物,還沒有查到萊斯利家到底發生過什麼嗎?」
路西道:「還沒有。請您不要壓搾下屬,業餘時間幫您解決這種私人問題就很麻煩了,再催促會顯得您像……您聽說過古地球上一出有名的話劇嗎?裡面有個叫黃世仁的角色,和您就很像。」
蘭斯洛特是真有拆機甲的心了:「你到底是哪邊的?」
「您是我的主人。」路西的語氣溫和,「但是您的父親將我交給您時,編入一套程序,讓我隨時督促您,讓您變為一個真真正正的人。」
蘭斯洛特這下是想回德蘭星拆家了:「什麼叫真真正正的人?我怎麼就不是人了?」
「您父親的原話是:把這個混賬給我變成個人。」
蘭斯洛特:「……」
西澤爾並不知道聯盟元帥和他一樣想拆機甲,冷眼看著尤金,面上無波無瀾。
握在身側的手卻越來越緊,淺淺的指甲深陷掌心,刺痛陣陣,他毫無所覺般,起身對蘭斯洛特道:「餓了。」
「行,帶你開小灶去。」蘭斯洛特收回注意力,沖尤金笑了一下,「尤金先生再繼續慢慢想。放心,聯盟從來不對俘虜刑訊逼供,只講究以理服人。道理,我們慢慢講。」
眼看西澤爾要離開,尤金重重地喘了口氣,聲音陡然陰冷下來:「西澤爾,別忘記她是怎麼死的。」
西澤爾的腳步不停,連頭也沒回,同蘭斯洛特一起走出監.禁室,呼吸到外面的空氣,緊繃的身體才微微一鬆,準備回宿舍,走了兩步,就撞上了蘭斯洛特的胸膛。
他頭也不抬,換個方向繼續走,又撞了上去。
這人怎麼就這麼煩。
西澤爾略吸了口氣,平心靜氣:「還有事?」
「不是說餓了嗎?」蘭斯洛特伸手揉了把他的頭髮。
西澤爾的頭髮微微天然卷,襯得一張俊秀白皙的小臉乖巧極了,蘭斯洛特看著就想捏一把,「剛說的話轉頭就忘了?」
西澤爾:「……」還真忘了。
「今天聯盟元帥給你開小灶,開心開心。別理獸人,他們說話跟狗叫似的,除了讓人煩沒別的作用。」
西澤爾不置可否,心裡卻開始好奇堂堂聯盟元帥能給他開個什麼樣的小灶,甩甩頭,將煩心事拋到腦後,專心揣測起來。
十分鐘後,蘭斯洛特帶著西澤爾到達了開小灶的地方。
西澤爾表情空洞地看著前方高大的建築上,金光閃閃的幾個大字。
「魯斯基地第一食堂」。
西澤爾:「……」
西澤爾轉身就走。
卻沒走成,蘭斯洛特提著他大步走進去,這個點正好是用飯時間,他突然走進,數百個正在用飯的士兵都是一噎,齊刷刷地起身敬禮,吼聲震得人耳膜疼:「元帥好!」
蘭斯洛特笑著擺擺手,示意他們不用理會。然而元帥親臨,誰都戰戰兢兢的,吃得又快又安靜,活像在比賽,還有空偷偷打量蘭斯洛特身邊的少年。
基地人多,食堂卻只有兩個,小廚房不對普通士兵開放,每層樓都坐滿了。蘭斯洛特慢悠悠地走著樓梯上去,上一層耳膜就得經受一次折磨,並且因為吼聲太大,讓樓上的有準備了,一層層的搞起了接力賽,吼得越來越大聲,較勁似的。
西澤爾向來喜靜,上到六樓就不行了。
離開六樓食堂,他頭腦發暈地拽起蘭斯洛特的領口,沉著臉把他抵到牆上。
話還沒說出口,蘭斯洛特抱著手,噗嗤笑出聲:「哎……這姿勢經典。」
西澤爾:「……」
忘記想說什麼了。
他沉默地抵著蘭斯洛特靠牆站了會兒,才憋出一句:「那邊有電梯。」
「小西澤爾走累了?」蘭斯洛特邊笑邊捏他的臉,「早說啊,我抱著你走。」
西澤爾:「……」好想把這玩意從六樓扔下去。
見西澤爾說不出話了,蘭斯洛特哈哈大笑,終於願意乘電梯上去了。
西澤爾本以為蘭斯洛特一層層地走上來,是想找個有空位的地方,哪知蘭斯洛特看也不看,直接輸入密碼,按了樓頂。
因為人口太多以及某些不便說明的原因,食堂建得很高,樓頂裝有反導彈系統,一般人沒有密碼還上不去。
西澤爾滿臉不爽地被拐上來,走出電梯的瞬間,傍晚的涼風呼地灌來。
來魯斯星有一個月餘,這個星球已經從初秋轉向深秋,風刮得似乎比德蘭星上的砭骨,然而站在高處,卻可以不受高大建築所擋,四處景致一覽無餘。
遠處蒼茫的大地,近處銅皮鐵骨的基地,蔓延出去一片鬱鬱蔥蔥、深淺不一的樹林,以及天邊正在緩緩垂落的巨大太陽。
落日熔金,血色殘陽佈滿那一片天地,在漸漸暗去的陽光中,逐漸凝結為另一種更為深沉的顏色,隨即整顆魯斯星倏地迎來黑夜,被夜幕統治。
天空暗了下去,風在身邊歡笑而過。
西澤爾深深地吸了口氣,望著這廣闊的天地,胸口的郁氣都散了不少。
他的神色一動,忽然明白了什麼,回頭去看蘭斯洛特。
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後,穿著一絲不苟的軍服,卻站不直似的,抱手倚在牆邊,淡淡笑著,認真地注視著他。
西澤爾輕輕晃了一下。
蘭斯洛特一笑:「怎麼了?被風吹得站不穩了?」
「不是,我測試了一下。」西澤爾記錄好個人終端上的數據,盯著他,平靜地道,「剛才看你時,心率有點失常。」
蘭斯洛特:「……」
路西,這裡有個未成年在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