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沒人想到在幾十萬雙眼睛前, 被炮火與空間裂縫吞噬的聯盟元帥會出現在這裡。
機甲的接收口大大張開,傳言中已經灰飛煙滅的蘭斯洛特穿著黑色風衣,眼神沉靜, 臉上有幾分無奈溫和,張開雙臂, 沖西澤爾歪頭笑了一下。
被抽離的魂魄在見到蘭斯洛特的那一刻倏地回籠, 西澤爾死死盯著他,收起能量告罄的米迦, 疾步跑過去,騰地撲到他懷裡。
蘭斯洛特緊緊地回抱住他,恨不得把他揉進自己的骨血般,下巴輕輕蹭著他柔軟的發頂,聲音沙啞含笑:「怎麼這麼凶, 好久不見, 一見面就襲擊我……」
向來巧舌如簧的聯盟元帥在看清西澤爾的神色時,話語一滯,說不下去了。
他的小王子眼眶紅紅的, 俊美的小臉蒼白,清透的綠眸此時深若幽潭,鮮紅的唇微微發著抖, 似乎在極力抑制著什麼, 委屈得一塌糊塗, 隨時能掉下淚, 讓他心疼得不知所措。
肯定被嚇到了吧。
蘭斯洛特溫柔地撫了撫他略長的發, 輕聲道:「我沒事,這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嗎,怎麼來這兒了,要不是意外發現這邊有個不知道藏匿信號的小傢伙在撿垃圾,我都不知道你來了。」
西澤爾抿緊了唇,直勾勾地盯著他沒說話。
蘭斯洛特怕他真的嚇到,還想再說兩句話逗他笑一笑,領帶忽然被拽住,沒等他反應過來,西澤爾冷著臉一拳擊中他的腹部。
聯盟元帥這輩子兵戈戎馬,經常睡著了身體還醒著,警覺度一流,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救了自己和部下無數條命,唯獨在西澤爾身邊毫不設防。
那拳頭力道極重,蘭斯洛特下意識地彎下腰,苦著臉還沒想明白自己怎麼惹到了這小祖宗,就被按在了冰冷的合金門板上,西澤爾屈膝抵著他,動作強硬,拽著那條領帶迫使他低下頭,微微仰臉,吻上了他的唇。
貼上來的那雙唇仍後怕地微微顫著,蜜糖似的甜。
蘭斯洛特微微一僵,頓時覺得自己被漫天的糖果擊暈了。
他從那一擊中緩過來,清晰地感受到西澤爾唇瓣的溫暖,細微的摩擦都能激得他頭皮微麻,愉悅水一般從心底漫上,要將他淹沒。
可惜從沒有人教過西澤爾該怎麼接吻,好不容易佔個上風,也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對蘭斯洛特耍流氓。
他只想緊緊地貼近蘭斯洛特,靠近一點、再近一點,清晰地感受這個人還活著,正站在他面前,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他的喉頭被什麼哽住了,酸澀得眼淚都要落下,眼前朦朧起來,腰間搭著的那隻手忽然一緊,溫暖的大手拂過他臉上。蘭斯洛特細緻地擦去他臉上的淚,舔了下手指,眸色微沉:「苦的。」
然後他將西澤爾按到懷中,親吻上那張薄唇,試探著侵入更深,沒有遭到一絲阻擋,懷裡的小傢伙乖巧得驚人。
苦澀的味道在唇齒間慢慢淡去,剩下的只有綿密的、溫柔的親吻,西澤爾腦中發暈,幾乎要溺斃在這長長的一吻中,腿都站不穩了,沒辦法再鉗制蘭斯洛特。他朦朧地睜開眼,神色茫然無措,含著淚光,發現蘭斯洛特一直在看著他。
那雙煙灰色的眸中充斥著他從未見過的情緒。
彷彿要把他印到心底。
還未分析出來,蘭斯洛特溫熱的大手已經蓋在了他的眼睛上,另一隻手摟在他腰間,扶著他站穩,磁性低沉的聲音沙啞的響在耳側:「小朋友,接吻時認真點。」
旋即反身將他抵在門上,笑著低下頭,再次吻上西澤爾濕潤鮮紅的唇瓣。
西澤爾眼前黑暗,心情卻出奇的漸漸寧和下來,雙眸一閉,長長的睫毛劃過蘭斯洛特的手心。他伸手抱住蘭斯洛特的脖子,聽他的話,認真接吻。
或許除了在母親的肚中外,這是西澤爾最安心的一次。
兩人在門邊磨磨蹭蹭地糾纏了半個小時,西澤爾的唇瓣都腫起來了,才被放過。蘭斯洛特好久不見人,直接抱著他走回操作室,把心愛的小王子放到操作台上坐著了,笑著伸出拇指,擦去他唇上的水漬,低聲道:「我以前一直覺得,分別後重逢的戀人老抱在一塊兒親實在太老土了,現在才明白過來。」
西澤爾的呼吸還有些不穩,心情卻徹底平復了,聞言抬眸瞅他一眼:「明白什麼?」
聯盟元帥一臉正經,坦然地耍流氓:「親哪兒夠啊,沒把你壓在床上直接吃干抹淨都是我意志堅定。」
去他媽的意志堅定。
越想越上火。
蘭斯洛特瞅瞅西澤爾,越瞅越覺得面前這小兔子不正經,從頭到腳都在散發著誘惑他的甜美氣息。
他連忙收回不規矩的視線,輕咳一聲,盯著西澤爾的臉,琢磨著想換個話題去去躁。
就見西澤爾垂下眼,小小聲道:「也不是不可以。」
蘭斯洛特:「……」
蘭斯洛特深吸了口氣,才忍住把乖乖坐在他面前的小王子扒光壓在操作台上狠狠……的衝動,見他衣著單薄,脫下風衣披在他身上,轉身想去喝杯涼水壓壓精,襯衫衣角又被拽住了。
西澤爾抿唇盯著他,拽著他的衣角不讓走。
蘭斯洛特和他對視一秒,敗陣的速度令人驚歎,歎了口氣,挨著他坐在操作台上,親了口他的發頂:「寶貝兒,怎麼這麼纏人了?」
西澤爾心無旁騖,語氣平靜:「嗯,我一直在聽話想你。想你了。」
蘭斯洛特簡直要給他跪下了。
不像尋常小孩兒撒嬌那樣膩人,但這樣的西澤爾更惹人疼。蘭斯洛特心裡柔軟得過分,伸手將他撈到自己懷裡,眸中含笑:「嗯,我也在一直想你。小朋友,都想我什麼了?」
西澤爾沉默了一下,認真地道:「吃飯時想,睡覺時想,打架時也想。從獸族過來時,我想,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就殺光那些人,讓他們給你陪葬。」
「那你呢?」
「我會好好活著。」
蘭斯洛特的目光柔和:「真好。」
西澤爾搖了搖頭:「……一點都,不好。」
蘭斯洛特愣了一下,明白過來,心裡頓時一酸,握住他的手,憐惜地親吻他的指尖:「嗯,我說錯了,不好,所以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
西澤爾靠在他懷裡,腦袋蹭在他頸窩,一言不發。
他不想問那場大爆炸是怎麼回事,蘭斯洛特看起來一點傷都沒有,既然沒事,為什麼不回去主持聯盟的大局。
什麼聯盟,獸族,議會,什麼克隆實驗,種族延續基因實驗,現在都和他沒半毛錢關係。
不過有的事總是不能避開的。
路西忍著兩人膩膩歪歪了倆小時,見蘭斯洛特還是沒有放開西澤爾的意思,只能先開了口:「西澤爾大人,很高興再次見到您。」
西澤爾抬起眼,終於發現旁邊還有只小銀鳥。
思考了一下,西澤爾從兜裡摸出毛球,遞過去,神色不變:「送你。」
如果米迦現在醒著,一定會嚎啕大哭,挑戰人的忍耐極限。
可惜毛球現在就真的只是個毛球。
蘭斯洛特早就知道西澤爾的這個機甲智腦,掃一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揮揮手讓路西帶走去充充能。
路西只好用兩隻鳥爪子抓住毛球,撲騰著翅膀飛去備用能源室。
礙事的走了,蘭斯洛特這才把西澤爾抱到自己腿上坐著,輕咬著他的耳垂,含糊不清地問:「怎麼過來的?」
西澤爾被他咬得莫名腰軟,努力忽視那種怪異的感覺,將自己去到獸族後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下——略去了自己作為實驗對像幫獸族進行試驗的事情。
蘭斯洛特挑挑眉,敏銳地發現西澤爾還有事瞞著自己,滿心孩子長大了不聽話的難過,低頭在他脖子上懲罰性地啃了一口,留了印子才鬆口,卻沒追問。
西澤爾被他騷擾得煩了,扭頭扯著他的領帶:「該你解釋了。」
蘭斯洛特的手在他腰間有一下沒一下揉捏著,略沉吟了下,開口道:「其實不止獸族走到了絕路,聯盟也陷入了困境。當初聯盟建立時,各方勢力龐雜,留下的弊端隱患太多。其中最大的問題,就出在議會身上。」
議會權高位重,而且人數太多,大大小小各種團體總免不了扯頭髮,熱衷玩弄權術,爭權奪利,長期下來,不僅沒能起到該有的作用,反而成了個堵心又難以撼動的角色。
有理想抱負、真正才華的人,要想進入議會,難如登天。
就算進去了,也會絕望的發現,他們的話語權無足輕重,根本什麼都辦不到。
如果讓這樣的議會繼續帶領聯盟,遲早將整個聯盟拖進地獄。
西澤爾瞭解這些,只是不明白蘭斯洛特先提起議會是為什麼。
「寶貝兒,要治病,總得找到病源。」蘭斯洛特微微笑著,眸底卻鋪滿了冷意,「而議會,現在就是聯盟的病源。」
西澤爾聽得認真,隱約明白過來。
蘭斯洛特輕聲細語,像是怕那些陰謀詭計嚇到西澤爾:「我當然不會死在爆炸中。被爆炸吞噬的機甲,是我特地定制的,哈里很擅長做這些事。那架機甲外表和路西一模一樣,我遠程控制著,在戰場上,沒人能發現。」
他詐死的事情只有幾個絕對值得信賴的人知道,議會不是幾個人可以撼動的,但是卻可以被憤怒的、失望的無數人民撼動。
聯盟元帥戰死的消息剛傳到德蘭星上,就有議員想跑路,第二天域外盟軍再次突破防線,推進戰場的消息傳回去,又跑了幾個。
貪生怕死的議員們當然不會在意其他民眾的死活。
因為這幾位英勇的議員果斷跑路了,搞得議會籠罩在一種惶然恐懼的氣氛中,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萌生了跑路的想法。
而過了幾天後,四處點起的戰火更是讓他們崩潰。
這群政客絕望地發現,在自己打壓下,軍部能用的人就那麼點了,而最有用、能夠力挽狂瀾的那個,戰死了。
他們甚至還想起了蘭伯特,可惜蘭伯特正好生了場大病,直接躺進了醫院。
西澤爾恍然大悟,明白了蘭斯洛特的用意。
這些事當然很危險,一個不小心大家都玩完。
但是只有置之死地,才能獲得新生。
拔除議會的害蟲,在這種四面臨危的情況下進行再好不過。
蘭斯洛特還留在前線附近,應該是為了讓戰局不要真的崩潰,關鍵時刻可以出來解決問題——那留在德蘭星上,配合他的人,是誰?
蘭斯洛特笑而不語。
西澤爾眨了眨眼:「你怎麼這麼壞啊。」
蘭斯洛特失笑出聲,捧著他的臉,又在那張被他親得紅紅的唇上咬了一口,曖昧地摩挲著唇瓣,眸色深不見底,呼吸交纏,說話時帶著點兒讓人心跳加速的痞氣:「我還有更壞的,想不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