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兄弟
淩希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被關在籠子裡,堅硬的牢籠塗著純黑的漆,分不清是什麼材質做的。他有瞬間的茫然,幾秒後才想起自己好像是被人打暈了。
當時他和陸沉去醫院看完小泓,然後一起吃了頓飯,再打車回酒店,誰知就在等紅燈的空當,停在計程車一左一右的兩輛越野的門忽然打開,迅速從裡面沖下幾個人,眨眼間就到了近前。
他和陸沉坐在一輛車裡,空間有限,因此身邊只有一個保鏢,還是坐在副駕駛席上,根本鞭長莫及及。於是還沒等他弄清怎麼回事,那幾人便直接拉開車門要將他拽下去,恍然間他記得陸沉好像拉住了他,但緊接著他的後腦一疼,頓時失去意識。
如此一看,他肯定是被成功綁走了。
和他有仇,並且把他關進籠子裡,是誰幹的,簡直不言而喻。
不過話說回來,敢這麼光天化日下明目張膽地擼人,一點也不像幕後人的風格,他們這是想上頭條麼?
何況這裡是s市,只要保鏢能及時通知沈玄,後者再聯繫上雷岩,依雷家在s市的實力,要找到他簡直易如反掌。
幕後的人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為什麼還要這麼做?是有後招,還是發現身份被沈玄派的人查到,不想再躲著,準備一次性解決這件事?
那他們想幹什麼?殺了他?抑或先折磨他一頓再殺?
淩希的心不由得沉了沉。
「你醒了?」
淩希猛地回過頭,發現陸沉正坐在距離籠子三四米遠的椅子上,雙手背在身後,雙腿則被綁住,情況也不太好。他不禁皺眉:「你也被他們抓了?」
陸沉笑了笑,眼底帶著幾分無奈和苦澀:「一言難盡。」
淩希問:「他們是直接抓的你還是打暈了?」
「打暈了,」陸沉道,「我也是剛剛醒,他們人就在外面,估計一會兒會進來。」
淩希嗯了聲,開始打量周圍的情況。
這是一間大概二百多平米的倉庫,看著很曠,靠牆的一側推著幾台生銹的機器,地面則落滿了灰塵,估計已經被廢棄多時,整間廠房目前最顯眼的就是放置在中央的他們。
他又看了看陸沉,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連這人也抓,同時得罪淩家和環耀娛樂對他們有什麼好處?是真的豁出去了,還是說……環耀也有人參與?
「關於這件事,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陸沉微怔,迅速猜出他是覺得環耀的內部有問題,歎了口氣:「我跟你說實話吧,這事就是針對你的,你小時候被綁過……」
「我知道,」淩希道,「我把綁匪殺了,但他兒子還活著。」
陸沉點點頭:「我就是他兒子。」
淩希霎那間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什麼?」
陸沉平靜地望著他:「我說我就是他的兒子,你們應該能查到孤兒院,但是資料早就被我們掉換了,你們追查的是別人,他現在在做什麼?」
淩希消化一下聽到的事實,在意外的同時又覺得理所當然,因為陸沉確實有這個智商和能力,他調整好狀態:「他是雷岩的手下。」
陸沉一愣,笑了笑:「那我們的運氣還不錯,你們查的時候搞不好會認為找對了方向,是不是?」
淩希並不隱瞞:「是有過這種猜測。」
陸沉平淡地應了聲,繼續道:「我們換完資料就沒再關注過他,免得一不小心露陷讓人起疑。」
淩希道:「但為了以防萬一,你們把孤兒院燒了。」
陸沉目光讚賞:「對,你們如果仔細查,會發現新建的孤兒院是由我出的資,」他微微一頓,「你們查到哪一步了?」
「查到你們的檔案被換了,邵池也改了名字和身份,下一步就是把你找出來。」
陸沉的眸子有些深:「看來再過不久還是會查到我頭上。」
淩希努力忽視被關在籠子裡的不適,靜靜盯著他,摸不准事情是另有隱情,還是這人已經料到要被找上門而故意演的戲。
「我明白你現在不太相信我,」陸沉道,「但我給你一個忠告,一會兒池叔進來的時候你儘量不要說話,我試著勸他。」
淩希挑眉:「會讓他放了我?」
「……我儘量,」陸沉有些無力,「池叔很愛我父親,這麼多年,他一直想找你和陸小姐報仇。」
淩希道:「據我所知環耀早就有足夠的實力了,你們為什麼等到現在才動手?」
「因為池叔想讓我來做,他覺得身為兒子,為父報仇是應該的,」陸沉複雜地看著他,「我不否認我恨過你,但那件事不管怎麼說都是我父親的錯,我不認同他的做法,加上你外公陸老對我有恩,所以我只是想整你一次罷了。」
淩希處在這個環境,心情比較糟糕,眼底不可避免帶了些銳利:「你所謂的整就是把我撞成植物人?」
「不是,」陸沉搖頭,「車是池叔派的,我事先並不知情,不過我是被池叔養大的,不會說什麼,他派也就派了,哦,那對裸體的男女是我設計的,想整你一頓,其實我那時還不清楚你為什麼會對這種事反感,因為池叔對我講得不是很詳細,可我知道父親把你帶去了魅色,所以心裡有一個猜測,後來和你們去打檯球,我找機會向沈玄證實了一下,這才徹底肯定。」
他停頓幾秒,「我雖然不算什麼好人,但最起碼分得清是非,因此我能找顧青岩算帳,卻不會往死裡整你……」
淩希打斷:「和他有什麼關係?」
陸沉輕輕歎氣:「這件事你有權利知道,顧青岩和我父親是朋友,當初就是他在我父親面前說你長得像你母親,才讓我父親盯上你,以至於弄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淩希的眸子霎那間又銳利了幾分。
陸沉道:「我已經整過他了,你如果不解氣還可以再算一筆……言歸正傳,自從你養好傷回來,我和池叔的意見就開始出現分歧,寄快遞的那天晚上我們過得不太愉快,我知道他是想自己動手了,可實在不願意弄到這種局面,不管你信不信,我現在不討厭你。」
淩希審視他,片刻後問道:「這次小泓受傷,你是故意和我一起走的?」
陸沉點頭:「我是想把你約出c市,讓池叔冷靜冷靜,誰知道他會追來,還把我也綁了。」
淩希道:「你和盤托出,不怕我逃走後找他麻煩?」
「你這麼聰明,該知道的早晚還是會知道,不如我痛快點都告訴你,反正證據都被我抹掉了,這次我會儘量勸他……」陸沉說著一頓,忽然察覺大門被推開,急忙吩咐,「聽我的,別出聲。」
淩希不再看他,目光銳利地望向進來的人。
邵池仍是那副冷漠的模樣,慢慢在籠子前蹲下,嘴角勾起一絲不含溫度的微笑:「又見面了淩希,這個籠子挺適合你。」
淩希靜靜看著他。
「我記得你以前每天也是睡在籠子裡,我的阿樹很喜歡你那個樣子,哦,阿樹是他沒認祖歸宗前的名字,那些人裡只有我知道,不過你如果肯乖乖陪客,哄得他高興,或許某一天他會告訴你,但是你卻殺了他。」
淩希的表情瞬間有些森然,還沒開口就聽陸沉歎氣道:「池叔,人你也抓了,反正我阻止不了你,放開我吧。」
邵池起身看他一眼:「我最後問你一次,你殺還是不殺?」
陸沉無奈:「池叔,姑且不算當初誰對誰錯,單就拿這件事來說,現在淩沈兩家聯手,我們殺了他也不會有好下場。」
「那又怎樣?我只要他死!」邵池看看他,指著跟進門的五名傭兵,「或者我給你兩條路,要麼我讓他們把那小畜生輪一遍再殺,要麼你自己動手,給他一個痛快。」
陸沉頓時吸氣,知道池叔不是說著玩的,點點頭:「我殺。」
邵池這才滿意,吩咐人給他鬆綁,將一把軍刺遞給了他。
陸沉看著籠子裡的淩希,慢慢上前,示意他們打開門,蹲下用軍刺敲了敲鐵欄:「認命地過來,別逼我動粗。」
淩希和他對視一眼,心中安定,猛地撲過去順利搶下軍刺,直直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都別動!」
陸沉配合地舉起雙手:「你想幹什麼?」
「動一下我就殺了你,」淩希道,「後退。」
陸沉正要執行,只聽邵池忽然道:「給我按住他!」
收到命令的傭兵齊齊上前,一把抓住陸沉的肩膀,死死將他按在原地,邵池道:「把那小畜生制住。」
淩希目光一寒,手上用力,頓時在陸沉的脖子上劃破一道口子,接著頂著對方略微控訴的眼神望向邵池:「別以為我不敢動手,讓你的人都後退!」
邵池冷冷一笑,轉身拿來一個小巧的攝像機,走到他們面前道:「殺吧,隨便你,」他說完看著傭兵,「別愣著,制住他,把籠子關上。」
傭兵有些遲疑:「那這個……」
邵池掃一眼陸沉:「不用管他的死活。」
這語氣特別輕描淡寫,還帶著一絲不容忽視的冷意,陸沉和淩希的心齊齊一沉,不知為何就覺得他是認真的。淩希盯著邵池看了一會兒,放棄地扔下軍刺,主動遠離籠門。
邵池便吩咐他們關門,將陸沉重新綁在椅子上,居高臨下望著他。
陸沉和他對視,忽然覺得這個人很陌生,壓下紛亂的思緒道:「池叔,你別一錯再……」
「啪!」
邵池不等他說完便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緊接著大笑起來:「你還是想勸我放手?給你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會幫他,果然不愧是親兄弟,真感人!」
陸沉猛地一僵,淩希也不可置信抬起頭,震驚地看了過去。
邵池的性格一向偏冷,只笑了幾秒便停止了,看著陸沉:「你以為阿樹為什麼要讓你姓陸?你是不是覺得是因為阿樹喜歡那賤人?錯了,是因為你本來就是那賤人生的!」
陸沉看一眼淩希的表情就知道他也是不知情的,儘量鎮定道:「怎麼回事?」
「就是陸小姐當年難產,生出一個死胎,」邵池惡意地盯著他,「而我就是那時的醫生。」
陸沉的眼神瞬間冷下來:「你們掉了包?」
「意外麼?阿樹本想把你養大了讓你去對付你爹,可惜他後來抓了這個小畜生,」邵池的表情有些扭曲,「也好,乾脆我來養你。」
陸沉閉了閉眼,啞聲問:「所以你總想讓我動手?」
「對!我要把你們自相殘殺的視頻寄給那賤人,然後告訴她你沒死,可你為什麼不殺他?我養了你這麼多年,你為什麼不聽話?!」邵池狠狠掐住陸沉的脖子,緊接著又觸電般地放開,近乎溫柔地摸摸臉,「沒關係,你不殺可以,我還有別的辦法。」
陸沉咳了兩聲,只覺心裡發寒:「……你想幹什麼?」
邵池後退幾步,吩咐他們把陸沉的衣服扒了,再次大笑起來:「你弟弟就是個人才,你不殺他,他會殺你,沒區別哈哈哈!」
淩希和陸沉一眨不眨地盯著著他。
愛人死亡,獨自養著情敵的兒子,日日夜夜盼著他們廝殺,這個人……已經癲狂了。
邵池這次笑了半天才止住,見他們扒得差不多,便示意他們散開,淩希下意識看了看,只見陸沉的衣服被軍刺割掉,只剩一條內褲。
淩希:(╰_╯)#
陸沉:「……」
「你看他的表情多美。」邵池目光熾熱,把攝像機架好,吩咐他們扔給淩希一把刀,接著打開籠子,扔下一句好好享受便帶著他們急忙出去了。
他背靠大門,抬起略微顫抖的手捂住臉,竭力壓下這些年和陸沉相處的點點滴滴,喘了幾口氣。
他的愛人死了,這些人都該死!
對,都該死!
他……沒有做錯!
他放開手,對身邊的手下道:「錢已經打到你們賬上了,走吧。」
傭兵們看他一眼:「你呢?」
「我還有事。」邵池說道,他不是傻子,知道淩沈兩家的人很快會找來,所以準備在這裡等著他們,苟活了這麼多年,他累了。
傭兵們沒興趣再問,快速離開了。
倉庫裡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陸沉盯著淩希,見他一點點走出籠子,拎起了軍刺,暗暗吸氣:「淩希?」
「……閉上嘴。」淩希說得極其緩慢,聲音有些發顫。
關於看裸體的訓練,他和沈玄分手的那一晚已經有了突破,但某人後來想對他耍流氓,因此沒有再繼續下去,如今他只是勉強能控制。
他深吸一口氣,抖著手靠近陸沉,忍下捅死對方的衝動,把繩子割了。
陸沉頓時鬆氣:「你……」
淩希掃他一眼,滿臉陰森,一副「老子要搞死你」的模樣。
陸沉:「……」
淩希見他起身,急忙把刀塞給他,免得控制不住真的捅下去。
他只覺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疼,被關籠子和裸體攻擊的雙重刺激下,他現在特別想毀點東西。
陸沉稍微遠離半步:「你怎麼樣?」
「……還行。」淩希說著忽然瞥見身側的椅子,終於找到發洩口,一把抄起來,帶起滾滾濃煙暴怒地沖向了大門。
陸沉:「……」
邵池半天沒聽見慘叫,便打開門準備看看,緊接著就對上淩希一雙瘋狂肆虐的眸子,瞬間一驚,簡直猝不及防。
淩希不和他廢話,嗷嗷叫著掄起椅子,砰地砸了過去。
陸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