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淩少

　　C市，城外療養院。

　　正值初春，院內的花都開了，淺淺地綴在枝頭，一簇一簇，分外迷人。

　　淩希坐在小亭裡，院內一個身穿迷你裙的壯漢第五次從他眼前跑了過去。壯漢捏著手絹，滿臉嬌羞：「來追我呀～快來追我呀～哦呵呵呵～」

　　身後一群醫護人員表情扭曲，奮力狂追：「慢點，你個磨人的小妖精……」

　　「討厭啦～等你們追上，倫家會送你們一個香吻哦～」

　　醫護人員頓時淚流滿面：「你個磨人的小妖精。」

　　不遠處另有一位病人，淒涼地躺在地上，腦袋和腳底似乎都墊著筷子。醫護人員苦口婆心地勸：「爺，起吧，地上太涼。」

　　「不，」病人悲痛地指著壯漢，「你們看看，當著我的面就招蜂引蝶，我要臥軌。」

　　醫護人員強作鎮定：「天涯何處無芳草，您這是何苦啊……」

　　「可別人都沒他好看。」

　　醫護人員痛苦地捂住了臉。

　　淩希笑了笑。

　　他雖然聽不少人提過城外山坡的療養院，但這還是第一次來。

　　這裡的病人除了不能出一定範圍外，想幹什麼便幹什麼，每人都配有數名醫護人員，如僕人一般追隨左右。病人幻想自己是明星，他們就得是腦殘粉；病人說自己是王爺，他們就得配合地請安；病人窩在角落裡賣身，他們就得大打出手，搶著把這位爺買回病房……總之，一切都以病人為中心。

　　淩希會笑，是因為知道院長當初建這座療養院的根本目的——斂錢。

　　束城坐在淩希身邊，目光發直地望著院內景象，接著看向他們這張桌子。

　　眼前有三個人，淩希、何醫生及以……另一個病人。這病人正神情肅穆地聽著他們談話，偶爾還會點點頭，雖然暫時沒有其他症狀，但誰知道一會兒會不會犯病，話說淩少真不打算換個地方談麼？

　　束城打量淩希，見這少爺特別淡定，茶杯被搶了也不惱，而是繼續和醫生聊天，不由得心想淩少根本沒有外界傳的那麼恐怖，脾氣多好啊！

　　何天凡坐在他們對面，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他目睹病人搶了淩希的第二個杯子，掃一眼當事人，見淩希完全看不出絲毫的不耐煩，暗道一聲果然如此。

　　淩少是個極其能忍的人，從以前就這樣。他是淩氏集團未來的繼承人，自小被捧著長大，且本身的能力也異常出色，不過這世上畢竟沒有完美的人，淩希也不例外。

　　淩希的「能忍」是有前提的，只要不挑到他的某根神經就行。

　　不過那根神經真是……何天凡的目光在淩希精緻的五官上轉了一圈，惋惜得不能自已，好好的一個美人卻能看不能碰，暴殄天物啊！

　　他察覺淩希望過來，迅速掩飾內心的想法：「我最近有點別的事，過幾天去看你弟弟，」他停頓半秒，好心提議，「其實……你有沒有想過讓你弟弟住進來？」

　　淩希挑眉：「住進來給你們院長宰？」

　　何天凡歎氣，不得不承認，他們院長確實很極品。

　　淩希又笑了笑，端起茶杯想喝一口茶，結果再次被旁邊的病人搶去，乾脆作罷：「就這樣吧，你什麼時候有空給我打電話，我在家裡等你。」

　　病人見他要走，急忙把杯子還給他，結果動作太倉促，一杯水全潑到了他身上，眨眨眼，扔下一句「我得去參加另外一個重要的會議」便扭頭狂奔，身影迅速消失。

　　那襯衣濕了一片，緊緊貼著皮膚，何天凡的眼睛立刻直了，隨即回神：「沒事吧？」

　　束城見淩希身上粘著不少茶葉，便想給他擦乾。淩希不著痕跡地避開，仍沒什麼怒氣，起身說去趟洗手間，讓他們等等。束城目送他走遠，再次在心裡下結論：脾氣真好呀！

　　何天凡則有些意猶未盡：「美人啊。」

　　「……」束城望著這位醫生。他聽過何禽獸的名聲，據說只要是美人就都愛，來之前他本以為這禽獸會緊挨著淩希，卻沒想到會規矩地坐在對面，並且整個過程正經非常，搞得他都要以為認錯人了。

　　現在一看，他確定自己沒認錯。

　　只是據他所知，這禽獸看美人從來不知道收斂，但剛剛對待淩希卻絲毫不露，是因為從良了，還是……其他原因？

　　何天凡看他一眼：「怎麼？」

　　「聽說你有愛人。」

　　「嗯，」何天凡大方地承認，教育他，「美好的事物要懂得欣賞知道麼，我只看美人，又不出軌。」

　　束城試探地問：「你怎麼不正大光明地看？」

　　「我嫌死得不夠快？」何天凡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聊天，接著話鋒一轉，「難得見他帶人來，你們什麼關係？」

　　束城面無表情：「我正在追他，你以後離他遠點。」

　　何天凡張了張口，滿臉同情地望著他。

　　束城：「……」

　　又來了！

　　自從半個月前他宣佈要追淩希，身邊的朋友就都用這種表情看他，還讓他多去買點保險，有幾個甚至提前預訂了花圈，問他們卻都說不出所以然，只知道淩少恐怖，但他觀察許久，淩希明明辣木好，一點毛病都沒有啊！

　　他掙扎幾秒：「有……有問題？」

　　「我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想要活命就離他遠點，」何天凡頓了頓，「也不一定，淩少身邊有四五個保鏢，為的就是不讓別人受傷，如果運氣好，你會沒事的。」

　　「……」束城問，「到底為什麼？和淩家的傳聞有關？」

　　他查過資料，淩家老宅以前是塊墓地，淩家人好像都會點驅鬼勾魂之類的道術，很是邪乎，老一輩的人都說淩家不能去，所以是因為這個？

　　何天凡極輕地笑了一聲，搖搖頭。

　　那都是傳說，淩少絕對是普通人，只是由於小時候出過事，淩少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犯病時和瘋狗沒什麼區別，就因為這樣，他在淩少面前才那麼老實。

　　束城還想再問，卻見淩希被保鏢簇擁著回來了，不禁起身。

　　淩稀有事要忙，沒有久留，便笑著告辭。何天凡自然要送他，順便找機會讓他慢走幾步，低聲問：「他真追你？」

　　「他不是真喜歡我，也不像是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但卻莫名其妙地追我，」淩希挑眉一笑，「多有意思。」

　　原來搞了半天還不是真愛，何天凡再次同情地看向束城，直到把人看毛了才作罷，揮揮手，瀟灑地走了。

　　束城終於碰見一個瞭解實情的，暗暗決定回頭再來打探，跟著淩希坐上車，慢慢到了淩家大宅，此刻已經中午，他便提議出去吃頓飯。

　　淩希笑著點頭，和束城邊聊邊進了自家小院，準備先去換件襯衣，可剛剛邁進客廳他就見地上扔著幾件衣服，一直通向臥室，不禁一頓。

　　他拎起看看，走進臥室，再次一頓，只見床上躺著個赤裸的少年，曖昧地對他勾手指：「哥哥～來嘛～」

　　淩希：「……」

　　少年見他長相精緻，頓時心猿意馬，但緊接著便見他嘴角的笑意迅速消失，神色霎那間沉下來，陰森森的，甚至帶著某種瘋狂的味道。

　　像是……像是要殺人。

　　少年：「……」

　　等等，怎麼有種不好的預感？

　　束城和保鏢恰好進門，見淩少站著不動，便詫異地掃一眼，後者瞬間倒吸一口涼氣，心裡咯噔一聲，暗道完了淩少要犯病！這少年哪來的，不想活了？！

　　束城因為角度關係並沒看到少年，只覺臥室的風格很小清新，但這時卻見淩希大步沖上前，狠狠將衣服砸向少年，緊接著伸手掀床墊，刹那間就把床拆了，砰地一聲悶響。

　　「給老子滾！！！」

　　少年：「=口=」

　　束城：「=口=」

　　少年連同被子一起被掀下床，先是有些懵，接著迅速回神，立刻鬼哭狼嚎掙扎著爬出來，想要逃命。

　　淩希看到他，沖過去一腳踩在他身上，面色鐵青：「誰讓你來的？看你長得什麼玩意，還沒我好看！」

　　少年差點哭了：「我我我……」

　　「你什麼你？！」淩希眼底帶了少許血絲，如同發狂的野獸，身上的氣息極其恐怖。

　　「我錯錯錯了……」

　　「錯了？跑過來污染我的眼睛道個歉就完了？！」淩希額頭突突直跳，「不行，我要宰了你！別給老子動！」

　　少年：「=口=！！！」

　　淩希眼冒紅光，左右尋找兇器，接著被趕到的保鏢用力架住，向後拖了拖。

　　「淩少息怒！」

　　「息怒？！」淩希霍然看向開口的保鏢，「我還沒問你們，家裡的治安什麼時候這麼差了？雇你們是當花養麼？！老子哪天被外星人叼走了你們都不知道吧，啊？！」

　　「是是是……」保鏢完全不敢反駁，更不敢和他理論他們之前一直跟著他，壓根就不知道家裡的情況。

　　淩少犯「狂犬病」的時候一向無差別攻擊，等過去就成了。

　　保鏢們分出兩個人，趁淩少的火力轉移，一把捂住少年的嘴拖走，示意他趕緊消失。

　　淩希狠狠罵了他們一頓，還是想宰人，結果那噁心的東西竟然不見了，怒道：「人呢？！」

　　「跑掉了吧……」

　　淩希的胸膛劇烈起伏，忽然發現門邊的束城，頓時森然地盯住他，一副「老子要咬死你，再去毀滅世界」的樣子，一字一頓問：「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束城：「=口=」

　　媽媽，我想回家。

　　「說話！」

　　保鏢眼看不好，急忙提高聲音：「淩少！」

　　「嗯？！」淩希不爽地瞪過去，臉上烏雲密佈。

　　保鏢張了張口，又張了張口，猛地沖到床邊找到一個枕頭，雙手奉上：「給。」

　　淩希拎起就砸了，再次看向房門，發現束城不見了，便發洩般將臥室能砸的全砸光，喘息地站了兩秒，捂住嘴跑進浴室。

　　保鏢們擦了把汗，行，進入第二階段，淩少吐完就沒事了。

　　這次沒什麼外人，沒造成大面積殺傷，萬幸啊！

　　束城之前收到保鏢的暗示，顫抖地縮到了淩希看不見的角落，這時才爬出來，看著如大風過境搬慘不忍睹的屋子：「……怎怎怎麼回事？」

　　保鏢們望著他，雖然他們都一致認為淩少要打一輩子光棍，但還是很稀罕忽然冒出的追求者的，而且家醜不可外揚，淩少的毛病是死穴，不能提。

　　幾人稍微思考一下，安慰地拍肩：「他不喜歡那個類型的，別緊張，一會兒淩少就又變成你認識的淩少了，乖。」

　　束城：「……」

　　束城霎那間幾乎想咆哮，乖你妹啊乖！這是類型的問題麼？是麼？！是麼？！那簡直都要吃人好麼？！

　　作者有話要說：來個小劇場～

　　某裳：你是小攻！這篇文就靠你了！

　　某人：嗯。

　　某裳：你家小受是個很能忍的人。

　　某人（微笑）：不錯。

　　某裳（拍肩）：那什麼……但他有隱藏狂犬病屬性。

　　某人：……

　　某裳：見誰咬誰。

　　某人：……

　　某裳：要淡定！我看好你！

　　某人：我想和你談談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