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這家連鎖酒店我家持有股份, 我爸是股東。我從小就經常出入這家酒店, 酒店的服務員都會聽我的話。」何娟冷笑,眼神據傲道:「除此之外,我親叔叔還是市級領導。我有錢有勢又有貌,看上你難道不是你的福氣?你憑什麼就是不喜歡我!」
「就憑你太醜了。」沐子易特別淡定,他冷眼掃視一番桌上諸多陌生的老同學, 笑道:「當年她誣陷我, 逼迫我, 甚至她家裡人想打死我的時候, 大伙都視而不見。我知道,你們是怕她,怕她家裡人。」
座上好些人, 都面露慚愧或不安, 緩緩低下頭。也有個別神情不屑, 甚至是冷漠的。
他繼續淡淡道:「其實我挺無所謂的,何家那些人就跟瘋狗似的,你們或你們的父母一怕他們的錢權, 二怕他們的胡攪蠻纏。以至於, 除了李松子跟我們班主任, 幾乎無人站出來為我說句公道話。」
「其實我也挺怕的, 人畢竟跟狗是講不通道理的。能怎麼辦呢?被瘋狗咬了一口, 我總不能學著他們咬回來吧。」沐子易輕輕笑道, 「所以這事怪不得你們。」
席上有人嘀咕:「本來就跟我們沒關係!」
「胡德玉!」有人喊住那位嘀咕的人, 隨後歉意地看向沐子易。
沐子易蠻不在乎地一笑, 看向被他一句一個「瘋狗」二字氣到臉上青筋爆起的何娟,冷聲說道:「不過我這人向來睚眥必報,所以……」
他的語氣漫不經心得彷彿只是隨口聊起了今日的天氣,道:「何娟,你爸以前還是這家連鎖酒店的董事長對吧,你叔本來也有望往上升一升,沒錯吧?可後來,他們就莫名其妙的失了財,或是失了權,越混越不如從前了。」
在座諸人臉色微妙起來,何娟更是眼神都變了,狠狠道:「那又如何,我現在照樣能弄死你你信不信!」
沐子易點點頭:「不信。你當年尚且弄不死我,連轉學都是我自己覺得你噁心,不想再見到你,才主動轉學的。現在,你家混得還不如從前,你覺得你還能弄死我?」
在座諸人臉色完全變了,何娟更是道:「這怎麼可能……」
「是真的!」老人,也就是他們的班主任打斷何娟的話,說道:「你家裡天天讓人來鬧,非要逼著學校給子易記大過並且逼他退學。你家雖有錢有勢,學校領導卻也不願意隨便欺辱好好的一名學生,硬是拖了幾日。結果,還沒等校長等人想出解決方法,子易便自己跑來,主動要求轉學。當時校方為讓你家裡人不再來學校鬧事,便默認大家所以為的,他是被逼轉學的說法……」
李松子也在一旁肯定道:「子易轉學前就跟我說過,看到你就覺得噁心想吐,多看一眼都覺得眼睛發疼。」
何娟神情恍惚,她隱約間想起,當年沐子易轉學之後,她讓她爸調查那人的去向,卻被她爸拒絕了。
向來對她寶貝得厲害,誰「欺負」了她便千百倍幫她討回來的爸爸那次不僅不願意幫她,還警告她,不許再找沐子易。她當年沒多想,如今想來沐子易這人,怕也是身後有什麼人,不好招惹的吧!還有她爸,她叔,自那以後確實如沐子易所說,諸事不順……
沐子易微微一歪頭,微笑:「你動不動就說要弄死我,說得我都有點怕了。不過在那之前,先死的人怕會是你吧。我本來只是想讓你和你那些不懂事的親人慢慢失財失勢,讓你們一步一步,失去你們最想要的東西……」
「原本,你該在五年後,才會徹底成為一窮二白之人,任何東西都會求不得。可惜,你命不好。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碰那些髒東西,還害人性命……」
何娟臉色慌亂,抓起酒杯便住沐子易身上砸,還抓狂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沐子易稍一歪頭,那杯子便直直撞到他身後的牆上,留下一片紅艷的色彩。他眼睛直勾勾盯著何娟,緩緩道:「我說什麼你不知道嗎?何娟,你身後跟著的那個女人,說是姓陳,讓你把命還給她呢。哦,還有個小嬰兒,他在叫你媽媽……」
「你,聽到了嗎?」
隨著他話音落下,在座之人除他身邊的老人與李松子,全數只覺得心底無端發涼。
何娟更是覺得,整個人如墜冰窖。寒意,彷彿就是從骨頭縫裡透出來的一般,極快侵襲了她的全身。
耳邊,彷彿聽到一聲聲尖銳的,帶著哭音的叫聲。那一聲聲的「媽媽」,直叫得她頭皮發麻。她咬住舌尖,勉強保持清醒,跑出去找開包廂的門,尖銳叫道:「來人,快來人!服務員呢,都死哪去了……」
然而,她喊叫了半天,這個包廂外的走廊上卻冷冷清清,沒有一個人過來。彷彿那麼一會功夫,整座酒店的所有人都聾了,聽不到她的喊聲了……
她眼睛通紅,有如吸血食肉的惡鬼一般,衝回來猙獰道:「你別得意,我爸是酒店的股東,我叔是市領導,我有的是辦法讓你……」
一道冷漠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在門口處,帶著十成十的寒意:「已經不是了。」
何娟赤紅著眼望向那人,卻是一位身著西裝,相貌冷俊,氣度不凡的男人。往日裡一見著這般優質男人便使勁想法子往上湊的她,此時卻全然沒了以往的心思。
她心中陡然出現一絲不祥之感,顫著聲音道:「你……你什麼意思?」
男人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眼神不帶一絲情感,彷彿所看的不過是不值一提的死物。他未曾開口,倒是他的身後突然走出來一個矮胖男人。
何娟一看到那人,便叫道:「趙叔叔,你快幫我叫人過來,把老太婆旁邊那個男的給綁起來啊!還有,這人又是什麼人,憑什麼闖進我訂的包廂裡?」
面目慈和的男人卻笑呵呵道:「何娟啊,這位顧先生,今天剛收購了我們酒店,以後他就是我們酒店的董事長了。」他頓了頓,笑道:「還有就是,你爸出賣集團機密,已經被抓了,自然也就不再是酒店的股東。至於你叔叔何副市呢,聽說被舉報常年受賄,對方還提供不少證據,你叔這會已經進牢裡了。」
「這,這不可能!」何娟臉色巨變,連滾帶爬過去抓住矮胖男人的褲腿,尖銳道:「趙叔叔你騙我的對不對?我叔叔明明說他做得隱蔽,不可能出事的……」
「你這麼說,是早知道他受賄了?」矮胖男人冷硬道,「何娟,有什麼話去跟警察說去吧,啊!還有,上個月我們酒店前台的小李,失蹤前好像跟你有過什麼矛盾是不?你也一併跟警察說說吧。」
「趙叔叔,趙……唔,咳……」何娟喊著喊著,竟漸漸失聲了。她驚恐地摀住喉嚨,嘴巴張張合合,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她抬頭,卻對上那位冷峻男子看螻蟻一般的冷漠眼神。只聽那人冷冰冰道:「趙經理,將她拖出去,別打擾我朋友用餐。」
「誒,好的。」趙經理說罷,一把將何娟拉出門外,扔垃圾似的扔到走廊上。回頭又小心翼翼關上包廂的門,顧先生說了,他朋友在這間包廂裡用餐呢!
何娟狼狽地躺在地板上,翻了個身正準備爬起來,眼前卻突然出現一隻灰黑色的,眼睛血紅的貓。
只見那隻貓眼神詭異地盯著她,身後長長的貓尾巴一晃一晃,透著一股不祥。
她下意識想躲開那個視線,可卻怎麼也轉不動頭,眼睛也直視著那雙貓眼,挪動不得。漸漸的,她猙獰狼狽的神色慢慢變得空洞,呆滯。
她後邊的趙經理卻未曾發覺不對,他正在打電話,叫保安上來拖人呢。
包廂裡此時卻是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只是用小心翼翼的目光一會打量沐子易,一會又看看「顧先生」。
最終,是沐子易打破了沉默。他沒好氣道:「你怎麼來了?」
顧境實話實說:「怕你被欺負,給你撐腰。」
「我像是需要你給我撐腰的人嗎?」沐子易只覺得好氣又好笑。
似乎,並不像。顧境搖搖頭,還是道:「可我看到你這幾日心情不大好,便以為你……」
沐子易無奈地按按太陽穴,說道:「我心情不好,是因為又要見到那個特別討厭的女人了。」
顧境不解:「既然討厭,不見就是,何必給自己添堵。我瞧著,她也不像是能活多久的樣子。」
「先前不是不知道她活不久了嘛!唉,這糟心事,回頭我們再聊。」
沐子易旁邊的老人擠出一絲笑容,道:「顧先生對吧?你也坐,你是子易的朋友嗎?」
顧境看向沐子易,看到他說是,頓時心裡失落了一瞬。未待他想清楚為何而失落,就見李松子已經站起來,朝他招招手便又逕自走到另一邊的空位上坐下。
沐子易暗暗給了李松子一個讚賞的眼神,隨後朝顧境招招手。見那人聽話地過來了,頓時笑容更好看了些。又是給換好碗筷,又是幫著倒酒的。
李松子適時站起來,開了兩句玩笑話,緩和了點包廂裡沉悶氣氛,大傢伙這才真正動筷吃起東西,間或說說話。
只是,他們的視線總是在沐子易與顧境身上流連,用自以為隱蔽的目光打量著那兩人。就連說話,也不敢太大聲。
飯後,沐子易的班主任拍拍他的手背,語重心長道:「子易啊,以後可別再說那些危言聳聽的話了。什麼何娟的命不長之類的話,這些沒根沒據的話說多不好。」
班長也笑道:「是啊子易,你當年上學的時候就經常神神叨叨的,怎麼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那樣。不過,你把何娟嚇成那樣,倒是感覺蠻爽的。」
「是啊,她真活該!我大學跟她一間學校的,她看我男朋友長得不錯,還想勾引他呢!」
「她就只會仗著家裡的錢權,作天作地的。這下好了,把自己作死了吧!不過我說,剛剛子易說有女生跟著何娟,還有嬰兒叫她的時候,何娟的樣子好像……」
「誰知道呢,她那樣的人,什麼事幹不出來!當年那事要不是我爸媽再三逼我管好嘴,我也不至於完全不站出來……」
「這次聚會就不該請她的……」
「沒人請她,是她不請自來,還特別積極包了包廂。說什麼共憶過去,我看她分明又是想來炫耀她的什麼東西,順便看看子易會不會來參加吧!」
「嘖,她還是這樣,真不要臉!」
……
沐子易靜靜聽了一會同學們的話語,好一會才笑道:「其實也不是胡說的,她身上確實背有人命。不管是法律還是枉死之人的魂魄,都不會讓她活太久。」
老人抖著聲音:「你可別瞎說,造謠可是犯法的……」
顧境卻道:「老人家,我跟子易,於玄學上有些許研究,故而知曉一些旁人所不知的東西。那位小姐,她活不過三天。」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平平淡淡。彷彿所說的,不是一個人能活幾天,而是一隻狗能吃幾根肉骨頭。冷漠,冰冷,無情。
在座的所有人,瞧著他的這幅模樣,都不由心頭發涼,忙紛紛扯開話題說起不相干的事。
沒人追問他跟沐子易之間於玄學上有什麼樣的研究,所有人都默契略過了這個話題。包括沐子易的班主任,那位老人拿了一輩子粉筆的粗礪指腹輕輕撫過沐子易送她的木牌,頓時心安不少。
沐子易卻是深深看了一眼顧境,心下暗想著,這人憑的什麼,敢斷定何娟三天內必死。
據他所知,陰界生死簿已改,全數緊隨人界,改用科技錄入。何年生,何年死,這種記錄倒是有。但,生死時間為幾日幾時,卻並不會記錄下來。
人死的那一刻會產生死亡的氣息,那些渡魂陰差,都是感應到這種氣息,才趕過來,等人過世渡魂的。
這世上,並沒有哪位渡魂陰差能準確判斷出一個大活人的死亡時日。更何況,何娟命格早已亂套。
他望著神情淡漠的顧境,心想,倒也不是沒有誰不能斷定人的生死。俗話不都說,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
他低頭嘗一口紅酒,心想回頭還是燒個紙給他的陰差朋友吧。興許,是地府出了什麼亂子,導致閻王出走了呢!
到底是多年未曾聯繫的同學,再加上先前那麼一鬧,大傢伙也就不大能聊得起來。這個聚會,最終以大家一道建了個微信群意思一下,以此告終。
一群人有說有笑走出酒店時,就見酒店大門外面,那位先前還不可一世的何娟此時披頭散髮,形似瘋癲滿地打滾,雙手還不斷亂揮亂舞。
大伙紛紛駐足,小聲議論起來。
「她這是瘋了嗎?」
「不知道,看她口型好像在說,別抓我,走開之類的。」
「她怎麼突然就沒聲了,明明像是在吼叫……」
「不知道啊……等等,你看她的眼睛,那裡像不像有個什麼倒影……」
「我近視啊,看不清。」
「我,我看到了!好像,有點像是個女人……可她前面哪有女人!」
「錯覺吧,你們女人就喜歡胡思亂想。別管她了,你看警察都過來了。」
……
一群人最終看著警察把何娟帶走,期間何娟還不住掙扎著,癲狂不堪。
就在大家各自準備分別之際,只見一輛黑亮的豪車停在他們面前。顧境從車上下來,手中抱著一隻黑灰色小肥貓。
小傢伙一見到主人,便巴巴地揮著爪子往他懷裡撲。沐子易笑著接過來,對李松子道:「既然他開車過來了,我就不坐你車了。」
李松子瀟灑揮手:「去吧去吧。不過你還是抽個時間把駕照考了吧,省得天天逮著個人就抓來當你司機。」
「忙啊。」沐子易隨口說罷,抓起肥崽的右前爪,揮了揮:「大家,再見了。老師,回頭我再去看您。」
隨後,他轉身,進了車後座。
車子漸漸消失在所有人面前,大傢伙這才敢放聲議論起來。
「誒這車,得有上千萬了吧!你們說,這是子易的車嗎?」
「不知道啊,不過他能讓何娟家裡那麼不好過,家世肯定不簡單,說不好就是個低調有錢的世家公子……」
「好傢伙,早知道當年我就跟他打好關係了。你看他的那位朋友,一出手就直接把何娟家的酒店給收購了,簡直太牛了!」
「嘖,要不是子易是男的,我都要懷疑人家這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了!」
「噗,你腦洞可真大,不過講真,他倆站在一起瞧著真養眼啊……」
「不是,我總覺得,子易的那隻貓我好像見過。而且,越想越覺得子易很熟悉……」
「都是老同學,雖然十來年沒見過面,但總歸還是有印象的吧,能不熟悉嘛!」
「不是,我指的不是這種熟悉……」
……
趁著這些人糾纏於沐子易的話題上,李松子麻溜地偷摸摸跟老師找個招呼,走人。他可是明星,等這些人回過神來,指不定會拉著他簽名簽斷手,合影合到吐。
此時,豪車內。
沐子易摸了摸身下柔軟的真皮座墊,問:「這新車吧?你什麼時候跑去買的啊?」
「前兩天訂的,昨天才上好牌提的車。」顧境邊開車邊說道。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想起買新車了?」
顧境沉默片刻,才道:「給你撐腰。」
沐子易:「……」
「那,你收購人家酒店?」
顧境:「……給你撐腰。」
沐子易:「……為什麼你會覺得,我需要你撐腰?」
顧境:「……你自從答應參加聚會之後,便心情一直不大好。我便問了我家老人,他說同學聚會多是流行互相攀比……」
沐子易:「……我市中心有一套商品房,又繼承了家裡那麼大一間包子店,還存款數百萬。你覺得,我還比不過人家嗎?」
顧境不敢說話,心裡卻想著,太少了……
沐子易硬生生從他毫無波瀾的表情裡看出不認同,他歎道:「好吧,跟你比起來,我確實有點窮……」
「不止。」不止有點窮!顧境在知道沐子易是陰陽包子店的主人之後,便已經明白,這人先前在直播裡說窮到沒錢沒車沒房還沒媳婦,全是玩笑話。
可這人確實也還是窮的,他仍舊沒車沒媳婦。
存款數百萬能做什麼?顧境新買的這輛車,陳叔說得上千萬了。沐子易的存款,連輛車子都買不起。
沐子易氣結,道:「你這樣會娶不到媳婦的!」
「喵!」小肥貓舉爪子贊同。
媳婦……本就娶不到。顧境神色黯然,不說話了。沐子易見此,只以為他是想起什麼人來,黯然神傷了。他心裡悶悶的,沉默起來。
好一會,他緩過勁來,才特地輕鬆笑道:「所以你為了給我撐腰,特地收購了我們聚會的酒店,還特地提了新車,跑來找我?」
顧境點點頭。
沐子易輕輕將小肥貓提起來,晃了晃:「那它呢,你怎麼也帶來了?」
「它抱著我腿,哭著求我帶它出來的。」顧境實話實說。
「喵嗷嗷!」小肥貓四爪亂揮,你糊縮!
沐子易:「貓好像是不會哭的。」
顧境:「……那可能是我眼花了,它是叫著喊著非要跟過來的。」
反正,是這貓先求的他,倒貼他過來的就對了!
小肥貓各種委屈,它沒有!它才不會求討厭的陰差吶!
顧境無視它的花式威脅,低聲問沐子易:「可以說說,大概怎麼一回事嗎?」
沐子易淡淡道:「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人家倒貼我,被我拒絕了。結果她給我下藥……」
顧境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用力了些。只聽「啪」地一聲響,剛提的千萬新車,方向盤整個被他提溜起來。
沐子易:「……霧草剎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