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這小肥貓能倔強如斯， 也是少見了。沐子易與顧境相視一眼， 一個哭笑不得，一個一臉冷漠。

　　不過沐子易也是位很有原則的主人， 小傢伙再可愛，也不能慣它那些臭毛病！因此， 他居高臨下，特別威嚴對著小傢伙說道：「讓不讓開？」

　　「喵！」小傢伙膽兒肥的擺擺前爪， 誓死捍衛主人的房間。

　　沐子易嘴角一勾， 下一秒臉色一沉， 冷聲道：「明天不扣你小魚仔了。」

　　小傢伙耳朵抖了抖， 小心翼翼抬頭望向主人， 神情有些動搖。其實，其實它明天忍忍，也是可以不吃的……

　　沐子易繼續道：「逛街帶上你！」

　　小傢伙「喵」一聲， 慢悠悠收起貓腿， 走進屋內。讓開也不是不行， 不過它還是要在裡邊盯梢， 免得它家主人被拐了。

　　這年頭，人類喜歡偷貓，陰差說不定就喜歡偷人。它得看住自家如花似玉的主人昂！

　　沐子易這才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十分紳士地讓顧境進去。

　　顧境進去後， 沐子易打發起如臨大敵的小肥貓：「乖崽， 自己去吃點宵夜然後睡覺， 好孩子早睡早起才能健康成長。」

　　小肥貓不樂意， 堅持要守在房間裡。沐子易眉一挑：「過兩天忙完就帶你去寵物店，挑豪華貓窩，玩具也任你選。」

　　「喵！」一言為定昂！

　　得到主人的確認之後，小傢伙才一步三回頭朝著門外走去。走到一半，回過頭「喵喵喵」叫了好幾聲——你要保護好自己啊喵！

　　「好好好，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放心吧崽崽。」沐子易極其溫柔，就差指天發誓。

　　得到保證的老媽子－貓這才真正放心回了自己的房間，自力更生翻出羊奶和零食吃起來。

　　小肥貓離開後，顧境輕聲說道：「它長不大了。」

　　沐子易的笑容淡了許多，點點頭：「畢竟不是真正的貓，那軀殼也不是它原生的。」

　　顧境看著他那漸漸平緩的唇角，道：「留住它，挺費勁的吧？何不幫它超渡了，好往生去？」

　　沐子易輕輕搖頭：「它不願意。」

　　顧境默然，片刻後說道：「如果需要幫忙，就跟我說吧。」

　　「好。」

　　顧境頓了頓，又道：「你很寵它。」

　　「總歸是自家崽子，自己不寵誰來寵它。」沐子易掃了眼顧境，笑道：「我知道你大概想說，我會把它寵壞的。可是，等你以後養了孩子或者寵物，又或是小情人，你就會明白那種，想管教又下不去狠手的感覺了。」

　　他頓了頓，又道：「它也不會真被寵壞，那孩子……我只要它在大是大非面前不會犯諢，旁的有我看著，出不了事就行了。」

　　顧境沉默了，心裡突然有點酸酸的，不舒服。

　　沐子易絲毫未察覺顧境的小心思，而是給他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房間。

　　他的房間是與外邊格格不入的歐式簡約裝修，東西不多，整體明亮而整潔。房間還很大，顯得有點空曠。

　　最佔地方的，大概就是那張兩米寬的大床了，瞧著柔軟舒適。顧境心中暗想，若是躺在這上面入睡，定能一夜好眠——儘管，鬼是可以不睡覺的。

　　興許是方才與顧境聊到小肥貓的事，讓沐子易情緒受了些影響。他難得老實的在帶顧境參觀完自己房間後，什麼也沒做便帶他去隔壁客房。

　　他空房間挺多的，不過在選擇的時候莫名其妙就覺得應該選離他最近的。至於這箇中原因，他倒不曾細思。

　　安頓好顧境之後，正好陰差季修將顧境的行李送了過來。沐子易對著那隻大皮箱驚歎了一下，隨後本著不探究旁人隱私的想法，在顧境開箱之前，淺淺笑著道了聲晚安，回自己房間去。

　　也因此，他沒能看到顧境在打開行李箱時，面對那大半箱的古玩字畫，以及僅有的兩三套衣服時，神情呆滯的模樣。

　　陳叔幫他收拾行李時，到底是抱著怎樣的想法啊……

　　第二天日上三竿，沐子易才悠悠轉醒。迷迷糊糊洗漱完，走出院子就看到令人驚悚的一幕——顧境正拿著逗貓棒，有一下沒一下的揮著，唇角帶笑。而他家那個一看到顧境就苦大仇深的小蠢貓，此時正努力跳著，躍著，伸著小爪子去夠逗貓棒。

　　沐子易：「……」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兩隻昨天還勢如水火來著。難道，是他還在做夢？

　　未待他細思，便聽到身後趙小姐的問好：「包老闆，早。」

　　沐子易轉頭看了她一眼，笑著回了句：「早。」

　　等他再次回過頭，就見顧境一派斯文，坐姿端莊地坐著，手中哪裡還有什麼逗貓棒啊！就連面上的表情，也是平靜得很，跟剛才逗貓時候的柔和淺笑半點不沾邊。

　　再看他面前的小肥貓，那小傢伙此時已經完全背對著顧境，一幅嚴肅正經的模樣盯著前方，彷彿在思考什麼人生大事。

　　沐子易慢慢走過去，撿起地上孤零零的逗貓棒，問道：「你們昨晚休息得好嗎？」

　　「挺好的。」

　　「喵。」挺好的。

　　沐子易笑了，「看不出來，你們原來這麼投緣。」

　　「還好。」顧境乾巴巴說道。他起得早，一出來就碰到小肥貓自己叼著逗貓棒，自娛自樂，模樣蠢萌蠢萌的。那一刻，顧境鬼使神差走到小傢伙面前，伸出手。

　　「喵嗚~」誰跟這個討厭鬼投緣了喵！

　　它悶悶不樂地轉身躍上樹，窩在樹上不下來了。生氣，生自己的氣。它不該在討厭鬼伸手過來的時候，將逗貓棒送到他手上的。更不該由著他逗自己玩兒，還被主人瞧了個正著！

　　唔，好氣好氣！萬一主人以為它喜歡這個討厭鬼，以後天天將人往家裡帶了怎麼辦！

　　玩物喪志－貓喪喪地抱住自己貓腦袋，哼哼唧唧想著下次絕對不能再被討厭鬼勾搭上。

　　瞧著這一人一貓別彆扭扭的模樣，沐子易心裡笑開了花，面上卻盡量憋著，若無其事安排起早餐。

　　他家的包子店前院門面早已開門，此時還有員工在那兒看店。沐子易便要了些油條豆漿和包子，招呼顧境和趙小姐一起吃點。

　　吃罷早餐，他這才辦起正事。

　　他公事公辦道：「趙小姐，你第一次感覺到那個東西的存在，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以及之後你感覺到他存在的一些時間，地點等等，能想到的都說一下吧。」

　　趙小姐：「叫我趙蔓就好。第一次感覺到，是在學校，放暑假的最後一個晚上。我那時候為了提前準備畢業設計的事，在學校多留了一天。當時宿舍裡只有我一個人，其他人都已經回家了。我半夜睡著睡著，突然就感覺到身邊似乎站了個人，那人一直盯著我……」

　　「我當時很害怕，我想醒來。可結果，我怎麼也醒不過來……自那之後，我就經常在獨處的時候感覺到那東西的存在。甚至我離開學校後，那東西也一直跟著我……」

　　「昨天晚上，我一位好友生日，我們一群人便去K歌。後來大家都喝多了，我也一樣。我就讓我家司機過來接我，可等我朋友們都被家裡人接走之後，我的司機也還沒過來。那時候我又感覺到，那東西出現了。這次他的視線更可怕了些，我甚至還隱約看到一團模糊的人影，離我很近。」

　　「我那時候太害怕，就打了輛車。我想有人在的話，那東西應當不會那麼明目張膽出現的吧……」

　　「可是，在車裡我還是感覺到那東西若有似無的視線，只是沒那麼明顯，沒那麼近了。再後來，出租車在這附近爆胎了，司機修不好，就讓我下車。我下車後，那東西又跟了上來，我就只有逃。然後慌不擇路，跑進這裡。」

　　沐子易抬頭觀察了一下趙蔓的神色，隨後像個醫生開方子似的說道：「陰氣纏身，眉心存死氣。可以確定是鬼物，且那鬼是想要你的命，不處理的話你死期將近。」

　　趙蔓整個人一抖，煞白著臉問：「包老闆，現在該辦的好？」

　　沐子易卻答非所問：「你沒有真正見過那鬼長什麼模樣？」

　　趙蔓搖搖頭：「沒有。」

　　「那他有沒有觸碰過你？」

　　「有，昨天晚上我闖進來這裡的時候，他就碰到我的手臂了。」想到昨晚，趙蔓心裡就一陣發慌。

　　「這就對了，」沐子易慢悠悠說道，「只要他碰得到你了，那麼最多兩三天，他便能直接取你性命。不過……」

　　他看向顧境，問：「一般來講，除了厲鬼以及資深怨鬼，旁的鬼物是不能直接取人性命，也碰不著人的。那鬼物，依趙蔓所形容的，應當也不是厲鬼。顧境，這事你怎麼看？」

　　哪怕是怨鬼，想要坑害人也必須是用間接的手段，例如恐嚇人，或是使人心理產生幻覺，自尋死路。這個過程，往往不會太短。短則半個月，長則數月。

　　而趙蔓這才一個星期，那鬼物便已經能碰著她了。且平時的存在，趙蔓也完全能感覺得到，這就很奇怪了。

　　顧境思忖片刻，方才說道：「你的生辰八字，可有人知曉？」

　　趙蔓一臉茫然，沐子易則是恍然大悟：「你是說，她跟那鬼有契？」

　　「契？」趙蔓重複，神情有些恍惚。

　　顧境緩緩說道：「你閉上眼，試著想想那個鬼物。」

　　沐子易在一旁補充道：「如果你們之間有訂過契，那麼現在的你便能感應到他。你就努力在心裡呼喚他，想見到他。」

　　趙蔓猶豫了，有點不敢。她雖然平時也是大大咧咧的女漢子，可到底還是個女孩子。且，先前還遇到那麼可怕的事，她還是怕的。

　　「放心，我會保護你的。」沐子易桃花眼裡盛滿了認真，微笑道。

　　注意力全在客戶身上的他沒發現，在他說完這話的時候，顧境臉色冷硬，乾巴巴抿了抿唇，手裡的陶瓷杯子不知不覺間已經出現裂紋。

　　趙蔓盯著沐子易，那樣淺淡的笑容，彷彿帶著一股魔力，使得她不由打心底相信他。她緩緩閉上眼，努力想著那個鬼物，想著要見他。

　　時間彷彿倒流回去，恍惚間，她似乎回到在學校宿舍的最後一個晚上。

　　側躺著睡得迷迷糊糊的她總覺得身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盯著她。她努力想睜開眼，想看一下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一次，她睜開眼了。

　　入目的，是一雙穿著黑色布鞋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