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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猶在耳》第20章
第20章 他祝我們一路順風

  「他們說我爸死了。」裴元低聲說。他把頭扭開,厭倦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球鞋上,兩側的貼膠開了,他一直想換雙鞋子但是總有其他的事情佔用了他的注意力。他已經不是那個盲目追求AJ的年紀了,鞋子只是個代步工具,穿著舒服就好。

  「他的骨灰沒有人去拿,我是他唯一的兒子,所以我應該去拿他的骨灰。他們是這麼說的。」男孩說,「也不知道是怎麼死的,我覺得死相可能不是很好。還好現在的人沒有什麼名譽可言,要不然這種死法肯定會被人說閒話。他這樣死了也好,無聲無息,沒有任何人能知道,也不影響任何人。你看看程彥死的時候,程西心裡是爽快了,還是累,處理後事麻煩。拖累拖累,至少,他死的時候沒有成為任何人的拖累。」

  說完這話男孩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飢餓感從他的胃底升起,他從書包裡拿出零食。

  「你餓嗎?要不要吃點?小愛不吃就給了我,我去磨點咖啡,當下午茶。」

  咖啡配雪餅。雪餅咬起來脆,面上的糖霜崩得褲子上到處都是,窸窸窣窣的像雪花兒。裴元把熱騰騰的咖啡捧在手裡,咖啡的香氣撫平了他緊張的神經。他從身體深處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靜,曾經有很多個時刻他能體會到這種來之不易的輕鬆,有時候是他在課上發呆反應過來,有時候是他剛剛結束一個七十二小時的瘋狂加班,還有時候是他早上刷牙的那兩分鐘。生活的充實和溫柔填滿了他的心臟,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運氣很好。

  現在他已經有了所有他想要的東西——食物、丹拓、未來。

  「合口味嗎?」裴元用眼神指了指咖啡杯。

  殺手點頭。他把雪餅嚼得卡嚓卡擦響,兩邊的鬍子隨著咀嚼動作一漲一縮。

  「緬甸有什麼好吃的?除了魚,你好長時間沒有做魚給我吃了,再做一次吧。」

  「好,我們平時吃咖喱、面、豆腐。」

  「咖喱做得辣嗎?」

  「不辣。可以放很多油,很香。」

  「就這麼定了。我給程西打個電話,讓他今晚回家吃飯。」

  丹拓任由男孩把自己的手機拿過去玩弄,他認真地吃掉雪餅,把咖啡杯放在手邊的小桌上。裴元歪著腦袋用肩膀夾著手機,一邊說話一邊朝他眨眼睛做鬼臉。不知道程西說了什麼,他露出愉快的笑臉,朝丹拓點頭表示今晚的聚會成功了。他的面部表情又生動又有趣,齜牙咧嘴,殺手的目光紋絲不動停留在他的臉上。

  有一瞬間丹拓有異樣的心動,男孩充滿感情與生命力的側臉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霞光把裴元變成金黃色,皮膚渲染出熟杏般甜美溫柔的色澤。內心像金子的男孩,被殺手以生命去珍惜。丹拓充分地意識到這是19歲的裴元,是個真正長大了的少年,體魄與精神都不屬於那個昔日躲在他身後害羞膽怯的初中生。程西說,裴元是因為他才努力成長,活出今天這個樣子,或許他應該回敬以同樣的尊敬和愛。

  裴元剛掛電話,撞上殺手赤誠熱烈的目光,他胸口的皮膚隱隱發燙。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男孩問。

  殺手抬手撫摸他的發頂,低頭在他的額頭親吻。

  「你長大了,裴元。」殺手說。

  少年的眼睛亮起來,他能聽到殺手沒有說出口的那些話——還好你長大了,還好你健康安穩地坐在我面前,還好我們都活著。他說:「我保證,你會喜歡的,我長大的樣子。」

  「所以你什麼時候和他去緬甸?」

  「還沒有完全定下來,但是他同意了。」

  阮愛若有所思,她真心地為裴元高興,想到好友不在的日子她又難免寂寞。裴元擁抱她的肩膀,阮愛涼爽柔軟的短髮在他耳側擺盪,泛起烏黑深邃的波紋。

  「也許寒假先和他去那邊看看,住一小段時間,再決定適不適合定居。程西那裡也沒有說,只是我們倆的主意,我知道我有點任性,但是他一回來我就不在乎了。」裴元說。

  阮愛拍拍他的背:「你應得的,去吧。不去會後悔,記得常聯繫,打電話發郵件。」

  「小愛,我會想念你的。」裴元說。

  阮愛鼻頭有點酸。她聽不了肉麻話,大部分原因是那個說肉麻話的人和她沒有親密到無話不說的地步,如今裴元要離開,她才意識到他們的友誼已經如此深厚。有一段時間她總以為裴元真的會自殺,特別是丹拓剛「死」的第一、第二年,裴元的消沉絕望令人心驚膽戰,她陪著他煎熬,見證他如何逼迫自己把生活搬向正軌,裴元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她是那麼的欣慰,也是那麼的心酸。她很難想像以後沒有裴元在身邊的日子,可惜盛宴總要散場。人說知己難尋,或許她以後都交不到這樣的朋友了。

  「我還沒有見過他,你就要被他拐跑了。」女孩嘟囔著嘴巴,用撒嬌的語氣掩蓋住哽咽:「我也算半個娘家人,新郎都瞧不上一面。裴元,你欠我一個人情,你記著。」

  裴元很感動:「好,我記著,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程西推掉了上午的會議送兩個人去機場。他穿得格外休閒,像準備去打高爾夫。

  在路上丹拓和程西討論建設希望學校的事情,程西顯得很高興。

  「我安排時間過去看看,這個月估計不行,下個月,我也好久沒去克欽了,剪綵肯定要去。要是學生裡面有資質好的,交換過來,我讓項目組的人去聯繫學位。接下來還要建宿舍,圖紙我都看過了,一間屋子裡不能睡那麼多人,太悶了,你先幫我把關吧。」

  程西在克欽投資建了一所特殊學校,專門為孤兒、殘疾童兵、貧困兒童提供基礎教育和專業教育。克欽規定兒童十三歲就必須服兵役,不論男女,當這些沒有受過多少正規訓練的孩子上了前線受傷殘疾後,就被軍隊立刻逐出。他們沒有生存能力,無處可去,大多因為傷病和飢餓死亡,屍骨遍佈克欽的山林荒野。獨立政府對戰爭高額的經濟付出,導致人民的生活水平非常低,貧困兒童、遺孤的數量年年攀升,然而政府沒有任何措施為後方做支持。

  「課程設置一定要實際,數學、英語、電工、紡織、木工都是好東西,有個能吃飯的本事,以後不至於餓死,再不濟至少能在工廠做個流水線工人。」程西說:「我每年都要去看的,這些小孩子能活下來,以後你們國家才有未來。」

  丹拓點頭:「好。」他接下了一部分學校的管理工作。

  裴元說:「我可以教數學和計算機,如果你們有計算機課程的話,相當於做支教。」

  程西很欣慰:「你還可以參與挑挑應聘的老師。」

  車子停在候機廳前,裴元把行李卸下來。他和丹拓共用一個行李箱,除了必要的換洗衣服和生活用品,沒有任何花哨的東西。有飛機正好從他們頭頂飛過,發動機的聲音轟隆隆響。

  趁著丹拓去換登機牌的空檔,程西把裴元拉到旁邊說悄悄話——

  「他跟我說他不想殺人了,所以我才讓他去管學校,正好他熟悉那邊的情況。但是他擔心他的文化水平跟不上,搞不好學校,你幫我勸勸他,又不讓他當老師講課,重要的是他關心孩子,熟悉孩子,為孩子好,又是自己人,要不然換了別人我不放心的。」

  「他怎麼這麼想?好,我去做他的工作。」

  「我怕當面和他說會傷他自尊心,你別說是我說的。」

  裴元把感動留在了心裡,沒有表現在臉上。程西不是什麼大慈善家,建學校積功德大概是為了康康,康康走了之後,這是他唯一能為他死去的孩子做的事情了。裴元擔心的是,程西才四十歲不到,以後孤家寡人的時間恐怕還很長,他不會在公司呆太久,他是真的不喜歡做生意,或許再過幾年,等培養出來的職業經理人上手了,他會甩甩手突然消失。

  其實程西不需要裴元擔心,他有數之不盡的錢,他可以在南太平洋上買個島養成打的狗,請最好的畫家給他當老師。這世界上有錢的痛苦必然比沒錢的痛苦要好過。

  裴元說:「我欠你不少錢,你放心,我記著。」

  「錢是錢,人情是人情,你別糊弄我。」程西歪嘴笑,露出白淨的牙齒,他用眼神指了指丹拓:「挖了我的牆角我還沒跟你算賬,我會一直記得的。」

  裴元的臉紅彤彤的。程西還有工作,不方便多停留,他的手機一直不停地響,他煩躁地看著電話,表示要走了。丹拓正拿著登機牌向他們走回來,程西只對他揮揮手,接起電話轉身離開。

  裴元無奈地歎氣。殺手問:「他說了什麼?」

  離登機時間不到半個小時,他們快遲到了,沒有時間給裴元多想。

  他的目光望向擁擠的安檢通道,說:「他祝我們一路順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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