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來春
《神醫和天降野男人私定終身了》(五)
作者:長策
殺手離開三天了。
冬天對神醫來說特別難熬,一個人的話就更難熬,他極其怕冷,每日都躲在房裡,坐在火爐旁邊圍著大麾看醫書。
藥童們常常會說有點想殺手,神醫每次聽見都面色黑沉,久而久之也沒人敢說了。
才三天,殺手這個人就像一縷煙一般散去了,好像這個很冷的冬天他從來沒有在神醫這裡出現過一樣,連神醫自己都慢慢以為這個人是不存在的。
直到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四面黑沉沉的,像是在地下的石屋子,鼻尖十分清晰地浮著濃重的血腥味,偶爾在黑暗中還能聽到不知何面傳來的哭泣和痛叫。
神醫有些心慌,他摸著黑毫無方向地亂走,一個拐角出之後,他終於看到了角落的一點燭火,在黑暗中跳躍。神醫下意識地往那邊走去,近了才發現燭火邊坐了個人。
那人低著頭抱著身子,他身體瘦小,還是個小孩子,衣衫破舊渾身血污,聽到他走近的腳步聲,小孩猛地抬起頭來,神醫霎時被他眼神裡的狼似的凶狠嚇得頓住了腳步。
小孩看到他的模樣也愣了一下,不過一瞬又凶巴巴起來,冷聲道:「離我五步遠。」
神醫心下不屑,又往前走了一步。
見神醫還敢往前,小孩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般猛地跳了起來,手裡握著一把捲了刃的匕首,發出了類似於獸類的怒吼聲:「滾!」
他一站起來,神醫就發現他完全是在逞兇,這小孩身上密密麻麻全是或大或小的傷口,胯邊更甚,一道近乎露骨的兩掌長的傷口被人胡亂地纏著雜布,此刻小孩動作一大,又開始咕嚕嚕往外冒血。
「你受傷了。」神醫看了一眼,平靜地陳述事實。
小孩更加警惕,將受傷的那邊胯往黑暗裡側了側:「就算這樣我也能殺了你,別靠近我,你還能多活一晚上。」
神醫聞言笑了:「我絕對活得比你久,你胯邊那個傷口若是不盡快處理,你活不過三天。」
「不用你管!」小孩惡狠狠道,「你是最後一個吧?」
神醫聞言一愣:「什麼……什麼最後一個……」
小孩道:「只要我殺了你,我就能從這裡出去了,你是最後一個吧?」
神醫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看著小孩,急忙問道:「你叫什麼?」
小孩眼神冷得結冰,看著神醫像是看著個死人,他道:「我沒有名字,但只要殺了你,我就是血見樓的玄洲了。」他說完,拿著匕首就向神醫刺了過來。
匕首很鈍,小孩的眼神卻很冷。
那是一個殺手的眼神。
「!」神醫猛地坐了起來,急急喘氣,他這才發現他拿著醫書坐在火爐邊睡著了。
剛才是個夢。
可方才四周的黑暗和濃重的血腥恍若實質,還有那個說自己是玄洲的小孩……那個胯邊猙獰露骨的傷口和滿是血污的臉上,故作兇惡的眼神。
神醫莫名其妙的心口一疼,像是真的被小孩手裡那把鈍器刺中了一般。他摁著心口,下意識地往窗口看去。
窗口上有個土色的小花盆,常常會擦拭它的人已經不在了,花盆灰撲撲的,像是落了一個冬天的灰。
殺手將草藥苗苗種到藥圃中去後,拿花盆又種了個花苗苗,此刻微熹的晨光中,一點綠色在盆口探出頭來。
殺手好像說過,裡面種的是夕霧花。
夕霧,熱烈想念,一往情深。
……
春天來了。
*
「玄洲。」血見樓主喚了一聲,黑暗中便徐徐地走出一位男子,男子正是殺手,他半跪在階前:「玄洲在。」
血見樓主道:「這次的目標是一位醫者。」
殺手點點頭表示明白。
血見樓主道:「名叫商秋生。」
殺手一怔,久久沒有應聲,血見樓主見他不答,問道:「怎麼?」
殺手道:「樓主,這個人我殺不了,不但我殺不了,若是你家祖洲他們去,我就要與您為敵了。」
氣氛一下凝滯而沉重起來,半晌,血見樓主輕輕嗤了一聲。
「這次的任務不是殺人。」
「商先生花了重金,僱請你去幫他……放紙鳶。」
殺手心裡登時捲起了一浪,拍得他昏頭昏腦,不知年月,心裡卻沁了蜜糖一般,甜到五臟六腑。
神醫的話猶在耳:
「不過,春天可以放紙鳶,夏天可以斗蛐蛐,秋天可以打秋谷……」
此時一陣風恰好從外殿吹來,夾著新綠草木的清香。
草長鶯飛,是春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