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郁陽,今年二十六歲,我有個哥哥。」
「我叫郁陽,今年二十六歲……我有個哥哥,哥哥?」
透著縫隙的窗口掛入一道冷風,床上坐著一個人,他細瘦的掌心裡捏著塊木牌反覆念叨。
像是聞到冬天的味道,他猛地從循環練習裡驚醒過來。
光著腳下了床,他繞過床鋪,拉開書桌的椅子,踩著椅子,他扒在了那小窗口上,往外看。
灰冷的天空,不遠處的烏雲攜卷的大片雪花。
郁陽推開了小窗子,將手伸了出去。冰冷的雪花落在掌心,很快就溶成了水。
沒過多久,他收回凍得通紅的手,手上鞠著一捧雪水。
書桌上放著一盆仙人掌,郁陽把雪水小心翼翼地捧到瓷盆旁,一點點看著它滲入土壤。
盯著仙人掌良久,郁陽納悶道:「都多久,花開,還、怎麼?」
他只能勉強記得一些詞彙,每次醫生來給他診斷,他都想說自己好了。
心裡雖然想的很好,那句話也反覆練習了好多好多遍,可在張口的瞬間,還是變得斷斷續續,顛三倒四。
只有身上那個木牌,他是唸得最流暢的,他很喜歡這個木牌。
郁陽喂了仙人掌,心裡開心了一些,他又捧著木牌,一個字一個字讀起來。
病房的門響起了開鎖的聲音,郁陽木訥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往門口看。
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女護士,她熟練地推著輪椅過來,扶著郁陽往上坐。
禁錮用的皮帶拉了出來,護士熟練地扣在了郁陽的手腕上,腳腕上。
郁陽乖乖地讓對方把自己綁住,他想了想身上的紙條,還是艱難地開了口:「不……跑我。」
護士頭也不抬:「記得為什麼跑嗎?」
郁陽愣住了,還半天才艱難地搖了搖頭。
他像個孩子一樣委屈地扁了扁嘴,顏色偏淺的瞳仁四處轉著,忽地,他的視線停住了。
「糖……」
「嗯?」護士有些不耐煩地抬起來。
結果她看到她的病人紅了眼,淚水先是慢慢的流,繼而如決堤的冰川一般,徹底崩潰。
郁陽哭得沒有聲音,他咬著唇,顫著身體。
直到醫生們湧了進來,直到鎮定劑被推入身體。
他的生理性顫慄才緩緩停歇,即便到這個時候,他還是顛三倒四,說著些什麼。
照顧他的護士給他掩被子時,似乎聽到一個人名在耳旁滑過,但她沒有在意。
一個患有嚴重失憶症,還有併發性精神病的患者,還能記得誰,還可以記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