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目錄懲罰(3)
她笑了,像是本來就知道我一定會答應她那樣開心地笑了。
對面坐著的人面容美麗,笑容無懈可擊,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她說出的話,我怎麼都想不到她這樣的一個女人竟然比魔鬼還要可怕。
林沁桐攤出手,「把手機和錢包給我。」
我機械地將手提包的拉鎖拉開,然後將她要的東西找出來,推了過去。
她翻開錢包,將裡面的銀行卡全部拿出,「你的卡可是不能刷了呢,不然會有消費記錄。」
然後露出一個善解人意的微笑,「不過放心,我不會讓你餓死的。」說著拿出一張卡遞給我,「這裡面的錢夠你用很長一段時間了。」
我咬緊下唇,幾秒後,才緩緩接過,竭力忍著想要甩到她臉上的且兄弟動,用手死死攥住。
手機被她拿起,拇指才剛觸碰到關機鍵,鈴聲卻突然響了起來。
她撇了一眼,不屑地笑了下,然後扔給我,「你知道怎麼說吧。」
我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熟悉的那兩個字,眼淚差一點忍不住掉下來。
「小叔……」
「在哪?」低沉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聽起來似乎心情不錯。
我極力克制自己不讓聲音聽起來顫抖,「在外面買東西。」
「什麼時候回來?」頓了下又說,「還是我去接你。」
「不用……」我雙唇已經開始發顫,「我很快就回來了。」
「那好吧。」而後又饒有興致地問了句,「桌子上的蛋糕,是給我做的?」
「嗯……」
「樣子看起來還不錯。」他誇獎道。
片刻沉默,感覺到他似乎要掛斷,我急忙喊了聲:「小叔……」
「嗯?」
淚水在眼眶裡不停地打轉,「沒、沒什麼……」
只是想,再聽聽你的聲音。
他似乎是笑了,「那我在家裡等你回來。」
「好……」
一滴液體掉落在已經掛斷的電話頁面上,漫浸暈開。
我伸手仔仔細細地擦掉,然後親自關了機。
直到這一刻,我還是不死心地問一句,「你就不怕他知道?」
似是早就知道我會這麼問,她想也沒想就說:「他知道又怎麼樣,到時候我就跟他說,是你怕你們之間的關係暴露,是你沒有勇氣繼續和他在一起,所以就一走了之,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起來了。」
她眨了下無辜的雙眼,「你猜他會不會信?」
連最後的一根弦也被殘忍地扯斷。
我騰地站起身。
「等等。」林沁桐叫住了我。
身體死死繃緊,「還有什麼事嗎?」
她欣賞著自己的水晶指甲,慢悠悠地說:「你最好不要試圖聯繫沈寂堯。一旦讓我發現,你知道後果的。」
我咬緊牙關,「放心,我會如你所願。」
「那就最好。」
走出咖啡廳,太陽還未落山,深鬱的霞光染紅了一半的天際。
如今的氣溫並不低,甚至可以稱得上溫暖。而我此時卻如墜冰窖,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在瑟瑟發抖。
我打開後座的車門,坐了上去。
關上車門的那一刻,彷彿整個世界都被隔絕在外。
車子緩慢地啟動。
我不知道要開到哪個城市,但根本……已經不重要了。
周圍的景物開始往後倒退,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人潮擁擠,車流淤堵。
我不敢相信,我正在慢慢遠離這座城市,這座我生活了整整二十年的城市。
而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在回來。
口袋裡還裝著給小叔買的生日蠟燭。
可我卻不能陪他一起過生日了。
他找不到我,一定會很著急吧……
他一定會恨死我的……
小叔……對不起……對不起……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夜晚竟是這麼漫長。
合上了眼睛,卻完全沒辦法入睡,只能煎熬地度過每一分每一秒。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天剛剛微亮,還泛著依稀的星光。
這個時間街上還沒有什麼人,只有稀薄的來往車輛。
我木然地下車,木然地看著車子開走。
心臟突然猛烈地抽痛了一下,痛得我不得不彎下身子。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上。
我再也忍受不住,終於放聲大哭起來……
天空陰鬱得就像原本乾淨潔白的紙張,落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我的心也被這污濁死死裹緊,怎麼都掙脫不掉。
眼淚好像哭乾了。
透明的、澄淨的淚水乾涸。
就只剩下無盡的空洞和灰暗。
我雙手緊緊抱臂,茫然地在街道上慢慢走著。
四周是陌生的景物,耳邊是陌生的方言。
突然很想笑。
林沁桐真是把什麼都考慮周詳了。
任何會留下身份記錄的東西都不可以碰。
所以她拿走了我的信用卡和手機,並且特意提醒我不能住酒店。
攔下一輛出租車。
司機大叔操著一口並不流利的普通話問我,「姑娘,去哪啊?」
剛哭過的嗓音沙啞,「師傅,這附近哪裡有租房子的嗎?」
他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此時狼狽不堪的我,嘆了口氣,「跟家裡人吵架了?小姑娘啊,聽我一句勸,趕緊回家吧,你這樣家裡人會很擔心的。」
我愣了下,家……我還有家嗎?
我編著有些可笑的謊話,「師傅……您誤會了,我是……來這裡打工的,結果剛來手機就被偷了,沒忍住就哭了一場,讓您見笑了。」
「原來是這樣啊……」他卻相信了,「這一個人出門在外可得當心了,要看好自己的財物。」
我扯出一絲笑,「嗯,我知道了,謝謝您啊師傅。」
他扭頭看我,「姑娘,我住的那個小區正好有一戶出租的,不然我帶你去看看,雖然我們那兒的房子是有點舊了,不過安保還是不錯的。」
我點點頭,「好,您帶我去吧。」
司機是個很健談的人,並且在行駛的過程中一直安慰我,使得這一路彷彿並沒有那麼難熬。
車子在一個小區門口停下。
地段不算熱鬧,但也並不偏僻,環境似乎也還不錯,只有樓房看起來稍顯陳舊。
他指著小區門口牆上貼著的一張出租條對我說:「你看,就是這個,還沒租出去呢。
我稍微看了下,轉頭問他,「師傅,能藉用下您的手機嗎?我……」
「哎,瞧我這記性。」他拍了下額頭,從兜裡掏出手機,又撥好了紙張上的聯繫電話,這才遞給了我。
我跟屋主約好了時間,然後將手機和車費一起遞給他。
他隻接過了手機,「正好我這開了一夜的車,要回家休息呢,順路載你了,這錢就不用了。」
「那怎麼行呢,師傅,您幫了我這麼多……」
他擺擺手,「這不都是舉手之勞麼,小姑娘,你就甭跟我客氣了。你這剛來咱B市就被偷了手機,夠糟心的了,我也就是湊巧,幫你一把,不開心的事兒都忘了吧,從明天開始,打起精神,好好生活。」
聽了這些話,心裡酸楚得厲害,我深吸一口氣,稍稍收斂情緒,推開車門下了車,真誠地說:「師傅,謝謝您,真的。」
他咧嘴笑了,「嗯,自個兒小心點,我先回了。」
我緩慢地點了下頭,帶著濃重的鼻音,「嗯……」
租住的房子樓層有些高,在十八層,好在配有電梯。
面積大概一百多平米,一室兩廳,家具齊全。
屋主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一直在跟我說這裡交通多麼方便,環境多麼好,以及價格多麼合算。
我被這嘰嘰喳喳的聲音吵得頭痛欲裂,沒有跟她講價,直接付了半年的房租。
她眉開眼笑地離去後,屋子瞬間安靜了。
很不習慣躺在陌生的床上,但現在,好像也沒什麼所謂了。
心臟被生生撕扯掉了一大塊,僅靠著,殘餘血肉模糊的一截來苟延殘喘。
所以一動也無法動,連呼吸都覺得是在浪費力氣。
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原來,真的已經分開了。
和我最最不想分開的人……分開了。
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感受到,和他的距離有多遠。
遠到,已經無法回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