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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似孤獨》第16章
  16 留住你的方法

  許曳的父母沒有逗留太久,儀式辦完以後就定了幾天後的機票。許曳拒絕了他們提出的轉學和出國,執意要留在菁城,一個人住在奶奶的老房子裡。

  他有整整三個禮拜沒有去過學校,最後是陸覺嵐找上門把他抓出來的。用陸覺嵐的話說就是「家裡大門都沒關,一進去地上橫七竪八全是瓶子,那傻子縮在客廳沙發上睡覺,我差點以為他喝死了」,寧覺辰低頭用筷子一下下戳著碗裡的白飯,難受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幾天陸覺嵐和許曳吵得很凶。陸覺嵐說都快期末了,馬上升高三了,你不高考了嗎?許曳說對啊,我都不上學了就是不想考啊。兩個人吵著吵著還動了手,鄰居阿姨聽見動靜過來敲門,差點就報警了。

  禮拜一陸覺嵐自己打申請退了實驗班轉到普通班,他跟許曳說:「從現在開始我每天監督你去學校,我這一退很可能就拿不到保送了,你再不去就對不起我了吧?」許曳罵他:「你腦子有問題啊?」從來只聽說過實驗班踢人,自己主動退的陸覺嵐還是第一個。

  他們又回到了三個人同班的狀態。寧覺辰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好長好長的夢,高二這一年好像根本不存在,他沒有經常去許曳家,沒有像朋友一樣和許曳聊天說話,他們沒有一起去老劉早餐店吃過湯包豆腐花。

  他默默看著許曳和陸覺嵐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吃飯學習,他們兩個之間那麼親近,根本插不進第三個人。

  寧覺辰做過一篇閱讀理解,題目叫《誰是你生命中的「小島」》。講的是一位世界著名航海家在大西洋航行時所見的奇景:龐大的鳥群久久盤旋在煙波浩渺的海面上,鳴叫著不肯離去。甚至有很多鳥耗盡體力,最後無望地縱身投入一望無際的大海之中。原來這裡曾經有一座小島,遷徙而來的候鳥們都將這座小島作為它們的「安全島」和落腳點,用以休息整頓、積蓄力量。但這座小島在一次地震中永遠消失了,候鳥們仍然執著地飛往這裡,一次次徘徊在早已不存在的故地上空,希望「安全島」能再次出現,直至耗盡全部力氣,絕望地墜亡在海水深處……

  許曳就是突然出現在他生命裡的那座安全島,給了他一個可以停留可以棲息的地方。每次只要在許曳身邊,寧覺辰就像從遙遠的北方飛來的過境鳥那樣降落,一身肅殺寒氣都慢慢褪乾淨,連心尖尖都泛起暖意來。

  只是現在這座島已經消失了不見了,寧覺辰還捨不得往前走,他想自己可能真的會變成故事裡那種始終徬徨在原地直至耗盡自己所有的可憐候鳥。

  這一年多寧覺辰過得很糟糕,或許那句詩是對的——「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沒有人能輕易放下對暖陽的渴慕,坦然地走回黑暗裡。

  高三的學習壓力也很大,各種綜合性考試使他理科方面的短板暴露無遺:語文成績名列前茅,作文被當做範文全年級傳閱;數理化門門墊底,試卷上畫滿了紅叉叉。馮峰找他談了好幾次話,讓他加把勁,否則只能選個好一點的三本了,說的最多的就是「你真不應該選理科,按你文科的水平完全能進實驗班」。

  寧覺辰絞著手指點頭,他知道許曳每次大考都能進一本線,這太難了,他再努力也追不上的。

  那段時間寧覺辰經常做噩夢,夢到自己在許曳房裡寫作業,每道大題都好難,怎麼也算不出來。他拿著卷子去找許曳,客廳裡沒有人,八仙桌上倒是擺了一桌菜,最中間的鯽魚湯還在咕咚咕咚冒泡泡。

  寧覺辰揉了揉眼睛,看到許曳坐在門口的板凳上,又長又瘦的手指上下翻動,熟練地疊著元寶。寧覺辰抓緊了試卷,有些緊張地小聲叫他:「曳哥?」許曳聞聲轉過來,手裡疊到一半的東西掉進腳邊金燦燦的元寶堆裡,然後一齊猝然燃燒起來,許曳就這樣在火光裡消失了。

  寧覺辰被嚇醒了,身上出了一層濕濕黏黏的冷汗,心跳又急又亂,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拿出手機看時間,凌晨三點,然後點開短信輸入框,編了一條信息:[曳哥,我又夢見你了,這次又是一個不太好的噩夢。]

  他沒有把這樣一條短信發出去,而是存在草稿箱裡,——他把所有想發給許曳的短信都存在草稿箱裡,已經快存滿了。

  他們真正的短信對話還停在三月底,他發了一條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最後只留下「生日快樂」四個字的祝福,而許曳回覆他一句禮貌簡短的「謝謝」。

  高考結束的那一天,班裡有人牽頭去KTV玩。寧覺辰本來不想參加,但是陸覺嵐已經跟家裡報備了晚上不回去,他只好跟著一起去了。這附近沒有什麼別的娛樂場所,門廳裡都是附近學校剛解放的高三生。

  班裡一群人嗚嗚泱泱地唱歌喝酒,寧覺辰獨自縮在角落裡玩手機,忍不住偷偷去找許曳的身影。一開始許曳和陸覺嵐被喊去玩桌游,許曳一早就被狼人殺了,搶了話筒過來唱歌。等那一局結束,陸覺嵐也要了一支話筒,兩個人一起把《情歌王》唱完了:「forever love forever love/我只想用我這一輩子去愛你/從今以後/你會是所有/幸福的理由」。

  許曳唱這句的時候一直定定望著陸覺嵐,嘴角全是藏不住的笑意,眼神更是柔得滴出水。寧覺辰咬著嘴唇低下頭,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

  寧覺辰沒來過KTV這種地方,包廂裡面很吵很黑,還有他不喜歡的煙味,待久了只覺得頭暈腦脹。他把手機收好去外面透氣,繞到洗手間接了點冷水洗臉。

  寧覺辰剛剛沒記包廂號,在七彎八繞的走廊轉暈了找錯了房間,一推門才發現一個人都不認識,他一邊道歉一邊退出來,結果被裡面的人一把扯住手腕:「別走啊,敘敘舊唄。」寧覺辰回過頭,對上了吳天的臉,他心裡猛地一跳。

  寧覺辰不懂論壇那些東西,只知道後來那個上傳錄音的匿名用戶被扒出來了,是吳天。許曳肯定不會放過他,揍飛了他一顆門牙,要不是有陸覺嵐攔著就要出人命了。這事發生以後許曳就被記了過,吳天也在高三上學期就辦了轉學,寧覺辰已經有一年多沒見過他了。

  寧覺辰對吳天有一種天然的恐懼,這可能是因為他們第一次見面吳天就凶神惡煞的把他堵在了牆角,寧覺辰頓時就想起他爸了。雖然後來在許曳的教育之下知道反抗一下,但是他內心深處還是很怕吳天。從高一的剎車到高二的錄音,吳天每次都不是衝著他來的,然而又每次都能波及到他,寧覺辰只想躲他越遠越好。

  寧覺辰整個人都有點發僵,一眼望進去這一屋子男男女女都和吳天一個類型,他也說不好,就是看上去不是學生,像混社會的。

  吳天勾著他脖子把他往包廂裡帶,滾燙的鼻息帶著濃重的酒氣直往他領子裡鑽:「來,給大家介紹介紹,這位!我十三中的同學!就我說的和他那老相好一起把我門牙砸了的那個!厲害吧!」一個紅頭髮的女孩子嬌笑著開他玩笑:「天哥你以前還真是十三中的啊,我才不信呢!」

  「來,陸覺嵐,你給我證明證明!」吳天圈著他的那隻手猛一用力,「說話啊你!」寧覺辰被他勒得差點喘不過氣來:「……你認錯人了。」

  寧覺辰高三個子竄了一竄,現在已經和陸覺嵐差不多高了,不熟悉的人的確很容易認錯。「哦,大夏天穿長袖?」吳天眯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你是陸覺嵐那弟弟啊。」

  寧覺辰想借機逃走:「沒事那我先走了。」吳天拽著他領子把他拖回來:「別啊,誰說沒事了!你哥也在這裡吧,你想走先把他喊過來,還有他那個相好。」寧覺辰暗暗絞緊了手指:「他不在……」吳天一把揪住他前襟:「真的假的啊?你別耍我啊!」

  也不知道是寧覺辰演的太好還是吳天喝太多了,一來二去吳天還真信了,他把寧覺辰按在沙發上坐下,塞給他一個玻璃杯:「那行吧,你把這個喝了我今天就不去找你哥搞事了。」

  吳天那群狐朋狗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開始起哄,紅頭髮的女孩子站起來去搶杯子,被吳天一抬手揮開了。

  酒杯握在手裡冰涼冰涼的,寧覺辰皺眉:「我不會喝酒。」吳天屈起手指叮叮彈了彈杯壁:「這很甜的,果酒。」

  寧覺辰實在怕吳天去找陸覺嵐和許曳麻煩,——他太害怕再給許曳帶去麻煩了,他總是給許曳帶去麻煩。

  他也害怕酒,他一直覺得酒這種東西邪惡又恐怖,會把好端端的人變壞。可是這種「怕給許曳帶去麻煩」的恐懼竟然壓倒了長久以來對酒的恐懼,他忍著惡心和畏怯拿起了杯子。

  那是寧覺辰第一次喝酒,他緊緊閉著眼睛,仰頭飛快地灌下去。吳天沒騙他,果酒入口的確是甜的,只是咽下去以後會從喉嚨裡漸漸翻起灼人的熱意。吳天居然說到做到放他走了,寧覺辰在一屋子誇張的哄笑聲裡逃出包廂,蹲在門口埋頭咳了好久,喉嚨又熱又痛好像要被燒穿了。

  他緩了一會兒才站起來,在走廊那頭拐了個彎,正好撞見許曳從洗手間出來。寧覺辰之前迷路亂晃了半天,又被吳天扯進去灌了酒,碰到許曳像碰見救星一樣,本能的就想快點跟上去。可是理智上又覺得按他倆現在的關係有點逾越,腳步就怯怯慢下來,不敢靠他太近。

  許曳轉頭看了他一眼:「人家小姑娘跟你表白呢你出來乾嘛?」寧覺辰發現許曳好像喝多了,眼裡斂了一層迷蒙的水光,說話咬字也不太清楚。許曳臉上還掛著沒擦乾的水痕:「趕緊答應了唄,你不是也喜歡人家挺久了。」寧覺辰愣了一下,知道許曳是把他當成陸覺嵐了。

  他抿了抿嘴還沒來得及開口,正好班裡幾個男生坐電梯上來,體育委員過來和他打了個招呼:「嘿站這兒乾嘛呢,一晃眼還以為是你哥!」他倆上次一起排隊買過鞋以後算是互相有點熟悉,寧覺辰順勢問了他一句:「你看見我哥了嗎?」

  「他剛走了啊!迫不及待和小女朋友兩人世界去了!」「羨慕啊!怎麼就沒女生跟我畢業告白啊!」「靠,也不看看你自己長那樣子,能和人家才貌雙全實驗班下凡的精英比嗎!」體委和周圍幾個男生嘻嘻哈哈鬧開了。

  許曳沒理他們,摸著牆往前都走不出直線了。寧覺辰趕緊跟上去拉他,他怕許曳碰上吳天,吳天那幫朋友看著不好惹:「曳哥,我們回去吧。」許曳腦子裡嗡嗡的,並沒有因為這個稱呼而認清眼前是誰,他煩躁地掀開寧覺辰的手:「你不是要和小姑娘去約會嗎!」

  許曳喝醉了以後力氣大的嚇人,寧覺辰的胳膊一下被甩在牆上撞到了麻筋,小臂都沒知覺了:「……我不去了,我們回家吧。」許曳靠著牆停下來,垂下眼睛看他:「你真的不去了?」

  寧覺辰開始緊張得絞手指,他想自己假裝成陸覺嵐可能也算是說謊,上次說謊的後果太慘烈了,他實在心有餘悸:「嗯,我不去了。」許曳笑得有點傻:「那覺嵐我們回家。」

  許曳主動過來牽住他,眼睛裡亮亮的,寧覺辰第一次見他這樣。

  他們去樓下打車,許曳腳下發軟有點站不穩,大半重量都放在寧覺辰身上,頭髮尖兒被風一吹直往寧覺辰臉上飄。寧覺辰脖子往上全紅透了,不知道是因為離許曳太近還是因為剛剛那杯果酒。

  快十二點了,馬路上空空蕩蕩車都沒有,好不容易攔到一輛出租車,司機不肯載他們,怕吐車上把座位弄髒。寧覺辰軟聲說了半天好話,還答應了付兩倍車費。

  兩個人擠在後座上,剛剛還沒有感覺,一靜下來寧覺辰才發覺那酒的後勁好像上來了,渾身都像被點燃一樣迅速熱起來,腦袋變得很沉,太陽穴也突突跳得飛快。

  車廂裡的空氣充斥著難聞的酒味,讓他胃裡有點隱隱發疼。他開了一點車窗,初夏的夜風涼涼的掃到臉上。許曳可能覺得冷,靠過來緊緊依著寧覺辰,動了動找了個舒服姿勢,額頭貼在他的頸窩裡,眼睛微微合著像是睡著了。從寧覺辰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許曳又密又長的上睫毛,他一直都特別喜歡許曳的眼睛。

  如果不是有司機在,寧覺辰真的想偷偷碰一碰許曳的嘴唇。他不是沒做過這種事情,上一次偷親許曳他簡直是用盡了自己畢生的勇氣。那時候許曳還不喝酒,寧覺辰暗暗在心裡把那個吻的味道比作過清冽的泉水。

  他們在巷子口下車往裡面走。寧覺辰記得以前許曳提過家門口的花盆下面壓著把鑰匙,他讓許曳站好,自己蹲下來找鑰匙。

  許曳等得無聊了,也抱著膝湊在他邊上蹲下來,撞了撞他的胳膊:「你在幹什麼啊辰辰?」「找鑰匙。」寧覺辰手指陡然僵住了,扭過頭呆呆望著他,「……你叫我什麼?」許曳盯著寧覺辰脖子後面那個小黑痣笑了:「是辰辰啊!」

  寧覺辰眼淚一下就下來了。許曳太久沒這樣叫過他了,最後一次還是電話裡那句「我現在不想見你」,其實那句話的意思是現在不想見以後也不想見。

  許曳低頭在花盆下面摸了一會兒,一轉頭看見寧覺辰都哭崩了,埋著頭縮成一小團。許曳戳了一下他發頂的旋兒,把鑰匙遞過去:「你別哭啊,我找到了!」

  寧辰想起很久以前在醫院許曳也是說完「你別哭」以後站到陸成雄和陳玉紅面前去幫他說話,於是眼淚更收不住了。

  他接過鑰匙站起來,只覺得頭重腳輕,黑暗中隔著淚水看不清東西,他用力揉了揉眼睛,還是沒找准鎖孔在哪。許曳站在他身後,伸手過去包住他的手,這姿勢像是很珍惜地把他摟在懷裡:「這裡!」

  寧覺辰覺得許曳的指尖好像帶著火,只要被他碰一下,那寸皮膚就立刻燒著了一樣熱得發燙,一分開又彷彿心裡面缺了一塊一樣空虛。他不自覺地動了動,讓自己的手背更緊更近地貼在許曳的掌心裡。

  寧覺辰有一年多沒有來過許曳家,一進門像是一步跨進破碎的回憶裡:他給院子裡的桂樹澆過水,和許曳擠在沙發上看過電視,在廚房幫奶奶包過餛飩煮過面,在許曳房間裡寫過作業背過單詞。

  屋子裡太靜了,許曳在門口摸著牆啪一聲按亮了頂燈,而後整個空間裡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寧覺辰熱得有點難受,手心裡出了一層黏糊糊的汗。他體溫一向比較低,夏天最熱的時候穿著長袖也沒這樣過。

  許曳蹭到客廳裡歪倒在沙發上,寧覺辰腦袋沉沉的有點發暈,卻仍然能想起陸覺嵐那句「那傻子縮在客廳沙發上睡覺,我差點以為他喝死了」。他想許曳那些日子該多難過啊,又是以什麼心情一個人在這個家裡度過一天又一天的?

  寧覺辰在門口傻傻站著,覺得沒有臉面走進去。許曳微微抬起眼笑著望向他:「覺嵐!」——又變回覺嵐了。寧覺辰吸了吸鼻子,走到沙發邊上慢慢蹲下來:「曳哥……」

  許曳沒說話,猛一伸手扣住他的後頸按向自己,傾身吻了上去。

  是那種特別簡單粗暴、唇齒並用的吻法,許曳又濕又熱的雙唇柔柔裹住寧覺辰的上唇,舌尖若即若離地掃過裡面的軟肉,然後落在唇珠上輕巧地打轉。

  寧覺辰有那麼幾秒鐘整個人都是懵的,大腦一片空白,反應過來以後他推著許曳的肩膀往後掙,被許曳一用力帶了回來,兩個人的牙床結結實實撞在一起。

  寧覺辰吃痛的縮了一下,許曳趁機頂開他的牙關,直搗到他的舌筋上,然後緊緊纏上去咬他的舌尖。寧覺辰完全不知道怎麼辦,只覺得僅有的空氣都被許曳掠走了,可是他竟然一點也不想推開許曳。

  一個吻哪裡夠啊,寧覺辰奢想著離他近一點更近一點。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身上的種種不適不是「酒的問題」而是「酒有問題」,吳天在酒裡加了東西。心跳密集得像鼓點,從左胸口一波波往外擴散,一寸寸游走在皮膚之下,每個毛孔都在跳躍著叫囂著企盼許曳的關注和觸碰。

  ——他想擁抱,想回吻,想用滾燙的指尖去觸碰許曳同樣滾燙的鎖骨胸口和腰身。長久以來關押在心底的渴慕如同瘋狂的洪水猛獸,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擊潰了。

  他想就貪婪這一次,他不想這個吻那麼快就結束。

  寧覺辰像一個凍僵的人漸漸化開了一身冰雪,鼓起勇氣怯生生地用嘴唇輕輕碰了一下許曳的。許曳因為他的回應興奮起來,把他圈在懷裡更熱切地吻下來。

  寧覺辰神志不清地摹仿著許曳剛才的動作,生澀地找過去親吻他的唇角,頂弄他的舌頭,但很快就被許曳佔回了主動權,直到呼吸不上來了兩個人才戀戀不捨地分開。

  寧覺辰在地上蹲太久腿都麻了,他捂著嘴倉皇地站起來,眼前一片發花,腦子裡亂得像煮著一鍋撲騰撲騰的沸水,已經什麼都想不清楚了,只隱約知道自己應該在事態變得更嚴重之前趕緊離開。

  許曳好像察覺出他要走,坐起來拉他,不小心把護腕拽了下來。寧覺辰僵住了,自心底湧起一陣理虧和羞愧,幾乎不敢看許曳。可是他抽不開手,許曳緊緊抓著他,小心地摸著他手腕上的舊疤:「這裡有只蝴蝶。」

  寧覺辰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那塊位置的傷疤是他爸用煙頭燙的,他一直覺得很醜很嚇人,從來沒注意過是什麼樣子什麼形狀。可是許曳現在用手指描著輪廓告訴他,這個不醜,這是蝴蝶。

  寧覺辰又蹲下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說:「曳哥,你看清楚我是誰了嗎?」許曳探過手點了點他脖子後面的小黑痣,迷迷糊糊地說:「辰辰。」於是寧覺辰最後的堅持也在這兩個字裡瞬間熔斷了。

  後來那些年裡許曳高興起來給過寧覺辰錢也給過他卡。寧覺辰不肯拿,他說曳哥我和你在一起不是為了這個。許曳說那不要你就扔了唄。寧覺辰就不說話了。他拿這些錢去做了醫美,把身上的疤都抹平了,——唯獨沒有動手腕上這個。

  寧覺辰抬起一隻膝蓋跪到沙發邊上,屏住呼吸緩緩俯下身,幾乎是顫慄著將自己滾燙的嘴唇無比鄭重地壓在了許曳唇上。像導火索一路燒到了盡頭,自尊裹挾著羞恥和愧疚一起炸得乾乾淨淨,僅存的一絲理智也隨之全然瓦解。

  他又想起候鳥和安全島,——他想也許候鳥並不是力竭墜落的,是真的看見了深埋在海底的島嶼,於是燃起了飛蛾撲火般的決心。寧覺辰心跳快得發疼,他大著膽子用舌尖輕輕去碰許曳乾燥的下唇,像那隻膽小的玳瑁伸著舌頭噠噠噠舔水似的。

  許曳被他弄煩了,撈著他的後背,腰上用力一擰,兩個人瞬間交換了位置。許曳的膝蓋用力擠進寧覺辰的雙腿之間,在他那裡不輕不重地頂了一下。這種感覺太陌生了,寧覺辰猝不及防地洩出一聲流媚的低吟,立刻死死咬住嘴唇。

  許曳卻好像下定決心要撬開寧覺辰的唇齒,他整個人壓在寧覺辰身上,一隻手托著他的腦後低頭深吻,一隻手把他的褲子狠狠拽下來,隔著裡面的白色棉質內褲握了上去。寧覺辰猛地抽動了一下,驚惶失措地瞪大眼睛,眼神裡漸漸現出纏綿入骨的喁望和渴求。

  他伸手攀住許曳的後背,追上去吻他嘴角,熱切地將自己送進許曳滾燙的掌心裡。許曳隔著一層布料不疾不徐地揉搓把玩,始終不再進一步。

  寧覺辰渾身上下又酥又軟,所有觸感都因為藥效放大了無數倍,許曳一個小小的動作都帶來過電般的淋漓快意,讓他無法抑制地一再嗚咽出聲。寧覺辰意亂情迷的撇開雙腿,抬起腰獻媚似的緊緊貼在許曳的腿根上來回蹭動。

  許曳見他表情實在可憐,眼裡瀲著水光,終於開恩一般將炙熱的手探了進去。寧覺辰急促喘息著迎上去,隨著許曳時快時慢時輕時重的動作難耐地搖晃,很快就顫抖著弓身射在了許曳手心裡。

  寧覺辰眼前一陣發白,失神地望著許曳的方向。他還沒來得及從這份陌生又澎湃的快感裡回過神來,許曳的手已經往後滑,抵在了他的穴口上,就著寧覺辰剛剛釋放出的黏濕濁液將食指狠狠搗了進去。

  體內忽然嵌入異物的恐慌和痛感讓寧覺辰嘶聲驚叫了出來,小穴也跟著一陣緊張地收縮,密密裹住許曳的指節。許曳完全沒給他適應的時間,緊接著就把第二個第三個手指也送了進去。

  體液的潤滑效果十分有限,很快就不起作用,許曳的手指生澀野蠻又毫無章法地在寧覺辰體內捅弄攪動。寧覺辰一頭一臉的冷汗混著淚水一起涔涔流下來,疼得簌簌發抖,幾乎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慢點!曳哥……好……疼……」

  許曳醉得徹底,對他的哀求充耳不聞,兀自解了褲子將已經硬得發燙的分身擠進寧覺辰的臀瓣中間。寧覺辰抖得更厲害了,連帶著沙發都在晃,他並起膝蓋撐著上半身往後逃,被許曳抓著腳踝一把扯了回來。

  寧覺辰的腳踝又白又瘦,許曳覺得自己再用點力就要把那兒擰斷了,於是改做抓著小腿,掰開後往胸前壓下去。寧覺辰幾乎被他整個對折,窄小的穴口毫無保留地袒露出來,不知羞恥地荒淫開合著。許曳呼吸驟然粗重起來,握著自己脹痛的分身迫不及待地全力頂了進去。

  進入的過程十分艱難,潦草擴張過的甬道又澀又窄,許曳有些煩躁地抬起寧覺辰的腰,用蠻力往裡面挺進。寧覺辰只覺得整個人好像被活生生撕開,生理淚水瘋狂往外湧,眼前模糊一片,很快就看不清許曳的臉了。

  許曳自己也不好受,寧覺辰裡面太緊了,夾得他發疼。最後許曳終於將自己整根東西送了進去,一低頭看到身下的人抬起胳膊捂住眼睛,心裡有點發慌。

  許曳摸了摸他被汗水濡濕的額發:「覺嵐,痛就不做了……」「陸覺嵐」聞言猛地一僵,然後突然失控一樣拼命搖頭,他的胳膊還緊緊壓在眼睛上,沾了一手臂的眼淚。

  整個過程沒有絲毫快感可言,反倒如同一場漫長的酷刑。寧覺辰一開始還是能感覺到疼的,而在聽到許曳那句「覺嵐」以後痛感卻好像突然失靈了,不僅是痛感,是所有感覺一齊消失了,周遭的一切全都扭曲成斑斕的色塊,——上一次有這種體驗還是被卡住喉嚨差點窒息的時候。

  最後許曳噴射在寧覺辰的身體裡,把他一直捂著眼睛的手臂拉下來,纏綿地吻他潮濕的眼角,叫他:「覺嵐,覺嵐。」寧覺辰失魂落魄地沉沉躺著,下半身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後穴還無力地微微敞著,能感覺到濕熱黏膩的體液正在順著股縫流下來,他還不知道自己流血了。

  可是他已經沒有眼淚了。

  面對面是許曳最喜歡的姿勢,後來寧覺辰常常想:一定是因為這樣許曳既不用看到那顆礙眼的小痣,又能時時刻刻透過他這張臉幻想陸覺嵐的樣子。

  早上醒來的時候許曳不在,寧覺辰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那天以後他病了整整兩個禮拜,陳玉紅只當他是在外面通宵玩受了風寒,讓他吃點退燒藥感冒藥。過了幾天還不見好,陳玉紅說帶他去醫院看看,寧覺辰根本不敢,硬是死扛過去了。

  再見面是填志願那天,他們倆在教室裡像陌生人一樣彼此沒有說話。放學以後寧覺辰跟了許曳一路,等到家了許曳終於沒耐性了,轉過身衝著寧覺辰吼:「你還跟著我乾嘛?」寧覺辰自己也說不清楚,他低下頭絞緊了手指。許曳發脾氣很凶地說了好多話,寧覺辰都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最後一句是:「寧覺辰,你把我變成了強上自己喜歡的人親弟的混蛋你知道嗎?」

  七年痴纏、七年折磨、七年求而不得、七年捨而不能。寧覺辰回想起來覺得自己大概就是從許曳這句話開始徹底瘋掉的。

  ——如果這是留住你的方法,明知有懸崖也一步踏下。他一邊說著「我知道啊」一邊靠近許曳,踮腳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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