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0章 記憶深處(7)
小鎮的中央。
年輕的警官將自己的帽檐微微擺正,他看著路中間的石板那龜裂的痕跡,不由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就在他剛剛驅車想要通過前方的十字路口的時候,前面的部分路段突然坍塌,導致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再驅車向前行進。
文森特把車停下,從那裡走了下去。
他看了看路面坍塌的位置,中間塌陷了好大一塊,完全不像是人力所為的。
——但是如果不是人力所為的話……剛剛也沒有發生過什麼地震,如果不是人力所為的話,是誰做的?
金髮警官又慢慢抬起頭,看著天空中不斷飄落的雪花一般的東西,喃喃自語的說道,「這一切都太過靈異了……包括那個突然消失的年輕人,到底發生了什麼?」
由於路面坍塌,文森特不得不把車棄置在一邊,一路向前走。
他這一路開車進來,什麼可疑的東西都沒有看到,包括那個年輕人,也不見了。
文森特的眼裡掠過了些許擔憂的痕跡。
但是出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和員警的責任感,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願意就這麼因為這些靈異的事情,離開這個地方。
他往前走了幾步,剛要通過那部分坍塌的路段的時候,卻在瞬間發現天空的顏色變了——那飄落的白色雪花,就這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極其沉重的暗色。
就在這個時候,文森特猛然睜大了眼睛。
在他面前的那些街道,全都變了樣子,原本在白色細雪飄落的時候,這個小鎮只是顯得有些荒涼和破敗,而此時此刻,所有的景象卻都變了。
幾棵枯死了的樹木就這樣直突突的豎立在那裡,黑霧繚繞,顯得極為的陰森。
「這是怎麼回事……就像是變了一個世界一樣?」
文森特喃喃自語的說道。
在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了,那個年輕人的消失應該和這一幕是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的。
文森特最後還是向前走去,走了沒幾步,他便發現了一個告示牌,就這樣孤零零的落在了路中間。
告示牌上面的血漬慢慢的從那白色的布板之中滲透了出來,顯得非常的清晰。
——「你可以選擇前往醫院,你想要找的人就在那裡。」
文森特看到那一段文字後愣了愣。
——想要找的人……這話指的是那個年輕人嗎?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文森特心裡不由產生了幾分怪異的情緒。
他又看了看那醫院,最後,還是走了進去。
………………
儘管醫院的內部,還是有些許燈光的,但是文森特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拿出了警用手電筒照明。
對於年輕的警官而言,這一路似乎沒有什麼過多的起伏。
他只是平靜的往前走。
當他轉了幾個病房,用手電筒照了幾個地方之後,也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資訊,最後進入了一樓的一個廁所內。
早上的水可能喝得有些多了,他想要解決一下。
「不過……按照那個告示來看,那個年輕人應該來到了這家醫院,奇怪,為什麼我們沒有看見他呢?而且這裡也過於的安靜……真一個邪門的地方,如果找不到的話,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吧。」
文森特在那男士小便池前站定。
就在這個時候,金髮男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他聽到了在不遠處的位置,似乎有一陣非常細微的聲音。
那個聲音就像是有人手裡舉著一把大刀,在地上拖拉著,由於過於尖利的刀鋒,在地上輕輕的劃動所發出的聲音。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警官,文森特立馬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一雙手比他的反應更快的把他拖入到了最裡面的廁所的門中,並且捂住了他的嘴。
感覺到了覆蓋在自己嘴唇上的手的力度,文森特剛要用巧勁掙脫,卻發現他身後的,就是那個突然消失了的東方青年。
江以霖輕輕的瞥了一眼手下的警官,嘴唇微微張合,沒有發出聲音,只是用唇語示意著文森特不要出聲。
「擦——擦——」
有東西拖地滑動著的聲音非常的輕,然而,那個發出聲音的不明生物,卻遠比文森特想的還要早地經過了這個房間。
要不是他身後的青年,把自己拉到這一間狹小的廁所的話,可能自己早就被那個怪物發現了。
透過門的縫隙,在那幽暗的燈光下,文森特才看清了那個怪物的真身。
那是一個非常奇怪的生物。
他的身體非常的健壯,比起大多數的成年男性還要誇張,尤其是那胸膛上的肌肉,充滿著一種力量的美感。
從身高看,那個怪物大概有兩米多,然而他的身體之上,卻安置著有一個立體的尖三角柱。
倒像是一個普通人,戴著一個金屬的暗色三角頭盔。
然而文森特輕輕的咽了咽口水,他知道這個怪物絕對不是什麼人類。那個頭盔一般的存在,就是他的腦袋,取代了原本應該是人類的頭顱。
那個怪物的手裡托著一把巨劍,從外觀分析來看,那柄劍也也顯得有些奇異,巨劍大概長約兩米左右,上面鑲有些許古怪的銘文,尖端也顯得極其鋒利。
文森特看到那個怪物在廁所的門口停下了,似乎向裡面張望了一下,在巡視著有沒有什麼其他的人。
最後,身材極其健壯的怪物仍然拖著那柄巨劍,慢悠悠的離開了。
「擦——擦——」
過了好一會兒,等到那巨劍摩擦地板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之後,江以霖才把捂著文森特嘴巴的手松了開來,若有所思的說道:「尖角三角柱的頭顱……這可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具象。」
金髮的警官下意識的問道,「為什麼你要這麼說?」
江以霖看了他一眼,仍然在陷入了思考之中,「你聽說過佛洛德的性本能理論嗎?」
在文森特仍然有些茫然的目光之中,黑髮青年自顧自的解釋了下去,「所謂的性本能理論,就是指他認為,對於人類而言,生存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
「而在生存本能之中,性欲和個體生存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通俗一點來講的話,正是這種欲望的本能,才使得人類一代代繁衍生息下去。」
「所以呢……?」
年輕的警官感覺自己有一些暈眩,「這和那個怪物有什麼關係嗎?」
「嗯,的確有很大的關係。」
江以霖勾了勾唇,「你有注意到那個怪物頭上的金屬三角柱以及那鋒利的巨劍麼?這些都是非常有意思的物件……」
「如果你在夢境之中夢到了這種事物的話,它就是某一種性暗示,代表著對於你在這一段期間內對於性的渴求和壓抑。」
黑髮青年意味深長的看著文森特的眼睛,「本能……只會反映在人最深處的意識之中。這些東西都會在這裡被毫無保留的展現出來,是不可控的。」
文森特聽著黑髮青年的話,突然明白了什麼,他不由出聲道,「等一下,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個突如其來的怪物……是人的內心所產生的東西?我們現在,是在一個人的意識世界裡?!」
等江以霖關於怪物的分析說完了之後,系統的提示聲也響了起來。
【叮——叮——】
【檢測——檢測——】
【世界觀探索度:40%】
江以霖沒有回答文森特的問題,只是把那廁所的門輕輕地推開,便朝外走去。
在剛剛江以霖去查看新生兒監護室的時候,他就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
這一切的怪物,都應該和自己的那個弟弟有關係,包括剛剛那個對那些小怪物極其溫柔的女護士——他應該代表著江旭雲心裡,對於一個溫暖母親角色的嚮往。
而剛剛走過的那個,擁有著三角金屬柱的,身材極其魁梧的怪物,應該是江旭雲自身的性欲的真實寫照。
年輕的警官看到江以霖並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突然急了,伸手抓住了江以霖的手腕,說道,「你在開什麼玩笑嗎?!我們怎麼可能會是在什麼人的夢境之中?我們現在不是在寂靜嶺的小鎮之中嗎……我的上帝,這完全不科學!為什麼你會想出這麼荒誕的東西?!」
黑髮青年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難道都沒有注意到嗎?……世界的顏色交替過了。」
「原本這個世界我表現出來的顏色,是非常正常的色澤,然而,當我們接近這個地方之後,它便變成了灰濛濛的一片,但是我可以確定,在你最後要進入醫院的時候,看到的應該是完全昏暗的顏色,對不對?」
「嗯……的確是這樣的沒錯。」
文森特也冷靜了下來,把手收了回去。
江以霖淡淡道,「可能你才剛剛進入這第三個空間,並沒有遇到過很多離奇的事物。但是我為了確認一些東西,在這個空間已經摸索了許久,並且也發現了很多有意思的,但有著不同象徵意義的怪物。」
「在第一個維度裡面,一切都顯得非常的平和,我猜測那就是屬於正常的人類世界——可是我們平日裡所居住的世界。然而在第二個維度,霧濛濛的天空……我也不知道這象徵著什麼,不過它的危險性應該不高,起碼不像第三個維度,時常會出現一些扭曲灰色的場景,以及代表著人各種欲望的怪物。」
文森特感覺到自己的腦容量有些許不夠,只是怔怔的看著面前的黑髮青年。
江以霖帶著文森特,慢慢的向醫院的外部走去。
「那麼……」
文森特感覺到自己有些生澀的嗓子,終於重新能夠發出些許正常的聲音了。
他艱難的問道,「那麼,為什麼我們會進入這個怪物之中的意識世界……?」
黑髮青年沒有立即回答他。
江以霖和文森特重新走到了長長的走廊之內,在那走廊的盡頭,突然穿出了一陣仿若孩童一般的笑聲……
只是這樣的笑聲,出現在沒有人,早就被人棄置了的醫院之內,顯得是那樣的詭異。
金髮的警官下意識的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手槍。
在那過道的盡頭,出現了一個幻覺一般的場景。
那是一個模樣有些秀氣的小男孩,臉上帶著不正常的青白,顯然不是什麼正常的人類。
小男孩的身上,穿著一身不合季節,顯得極為破舊的衣服,看上去過得比較貧苦。
只是,男孩嘴角的笑容,顯得是那麼的燦爛而又溫暖。
他手裡拿著一個紙飛機,右手牽著一個比他大一點的,看不清面目的男孩的手。
「哥哥……哥哥……」
就這樣,兩個人向走廊的盡頭跑去,兩具身影慢慢的消失。
文森特揉了揉眼睛,確定那個幻覺就這麼消失,不會對他們造成任何威脅之後,他才把手槍收了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身邊的黑髮青年,像是夢囈一般的喃喃自語著。
文森特仔細的傾聽了一下,才發現江以霖似乎是在給之前他所問的那個問題,給出了解答。
「為什麼我會進入這個意識世界?」
腦海中那散落的一角,似乎在慢慢的復蘇。
——【「哥哥……哥哥,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哥哥,為什麼你的世界不可以只有我,為什麼?這不公平,明明我的世界裡只有你啊。」】
江以霖微微的閉上了眼睛。
「也許……」
「——也許……他只是為了,讓我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