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3章 現實——賭局(下)
對賭的那一段內容,似乎是被朦朧的記憶輕易的模糊掉了。
江以霖只看到了最後的結果。
他看到自己把面前牌,攤開在了桌上,所有的點數和自己估算的完全一致。
「——你輸了。」
那長桌對面的年輕人的神情,一下子變了。
站在自己的身旁,江以霖能夠很明顯的看到那年輕人的反應。
黑髮青年有些詫異,他這是第一次,看到那張柔軟秀氣的面容上,露出那麼大的情緒變動。
「這不可能……」
緊接著,年輕人的頭便低了下去,肩膀在輕微的顫動著,似乎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是恐懼麼?
一般來說,在這種高級會所從事類似顧問工作的人,總是會面臨著比較大的風險的。
旁邊作為賭場監管者的男人皺了皺眉頭,似乎是想要把手放在年輕人的肩膀上,又像是在猶豫著什麼,慢慢的把手放下。
他對著座位上的自己,說道,「恭喜你,這位先生。」
「——看樣子……今天,這個賭場上所有的籌碼,都是你的了。」
……………………
場景,又在瞬間轉換了。
此時此刻,似乎是處於賭場的一個洗手間內,江以霖看到自己不緊不慢的打理了一下自己的手心,那細膩的泡沫,輕輕的在那潔白如玉的肌膚上流淌著。
門突然被一個急促的力道衝撞開來了。
江以霖回頭看去,便看到是那個穿著西裝三件套的年輕人,他喘著氣,有些瘦弱的胸膛不斷的起伏著。
年輕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神情似乎顯得格外的緊張。
「怎麼了?」
他聽見自己出聲問道。
那個年輕人的眼睛裡,似乎是閃著格外興奮的光。
那種眼神,江以霖有些印象。
——應該是只有純粹的……看到自己極為崇拜的人,才會迸發出如此絢爛的光芒吧。
「江先生,您真的非常、非常的厲害,我在賭場裡見過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但他們都不像您一樣,您真的是我見過的……最讓人難忘的賭手。」
也許是年輕人的聲音太過的真摯,他就像是一隻眼巴巴的,看到了最為崇拜的人就想要上前表示親昵的狗崽。
江以霖看到自己在洗淨泡沫之後,抬起頭,明顯是感到有些趣味。
「你過譽了。對了,玩了那麼久,我還沒有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年輕人的神情立馬收斂了下來,他有些緊張的把腳尖貼在一起,聲音極輕極輕,如果江以霖不仔細聽的話,就仿佛沒有人能聽得到般。
他說,「他們叫我……joker。」
——joker……?
——真有意思,很少有人會以這個稱呼……作為自己的英文名字。
——joker,小丑。
江以霖挑了挑眉頭,他看到自己伸出手,將紙筒裡的紙抽出,將手擦乾,不經意的說道,「很有意思的名字。」
「撲克牌在賭界裡佔據著極其特殊的地位,而在撲克牌中,joker牌所象徵的點數最大的。」
「——你既然被稱為joker,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可以說是賭術界非常厲害的人吧。」
那個年輕人怔了怔,顯然沒有想到江以霖會這樣分析。
年輕人笑了笑,然而他的面色不知怎麼的,卻染上了幾分惶然與蒼白,更襯托的那張秀氣的面容,顯得極為的脆弱。
他輕輕的說道,「不是這樣子的,他們一開始給我取這個稱呼,只是因為……我的父親是一個馬戲團的團長。他在這家賭場裡面,欠了巨額的賭債,所以,就把我賣到了這裡。」
「他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稱呼我為小丑,我對於他們而言,不過是一個……笑料。」
他看到自己盯了那個年輕人,看了好一會兒,說道:「我很抱歉。」
而就在自己將要與那個年輕人擦肩而過,走出衛生間的時候,黑髮青年突然轉身說道:「我不知道你的父親欠了這家賭場多少錢……但是,我願意用我今晚所有的籌碼,來把你帶出這家賭場。」
「我的身邊也缺一個生活助理的位置,你願意嗎?」
「我並不需要你做一些很複雜的事情,只需要你在傍晚的時候,陪我去家附近的公園散散步,在家裡東西空缺之後,幫我去超市里置辦一些東西……你願意麼?」
——這一切……你願意麼?
年輕人聽到這一句話後,往後退了一步,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些許,緊接著,便像是被霧氣浸潤了幾分。
他那看上去有些軟糯的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
「……我願意……我願意!」
「謝謝您,江先生。」
………………
緊接著,所有的一切又像鏡像般破碎了。
一段對話聲卻猛然闖入了江以霖的腦海之中。
「江,你當時為什麼會來到那座賭場之中?我看你……似乎不是好賭的人啊。」
「為了調查了一些事情。」
「事情……什麼事情?」
「曾經,在我的導師艾倫失蹤之後,寄來了一個包裹——包裹裡塞著的是艾倫導師的頭顱,以及他嘴裡銜著的戒指。」
「我順著戒指這一條線索往上查,便發現這上面鑲嵌的寶石,和在那個賭場裡的拍賣會所,賣出的戒指的寶石是相似的。」
「所以我才去了那家賭場,去找一下看看有沒有合理的線索,後來發現,卻只是一個巧合。」
「並不是巧合……江。」
「——你遇見了我,並且把我帶了出來。」
………………
然而,在又一次記憶場景的轉換之後,江以霖看到的,是一個讓他無法想像的事情。
在一片突如其來的,卻又像是早有預謀的大火之中,那個眼裡就像是藏著熠熠星光的年輕人,那個會對自己露出崇拜笑容的年輕人,就這樣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又一張黃色的信紙。
這張黃色的信紙帶著些許焦痕,是在那火場之中,突兀的出現在那裡的一個物件。
那信上的血漬,就像是被人一筆一畫的刻在了上面,帶著某種深重而不可說的執念。
「我說過了……所有接近你的人,我都不會放過他們!」
「無論是你的弟弟,還是這個莫名其妙的被你從賭場裡帶出來的年輕人……他們都比不上我。」
「只有我能夠和你在一起……我們本來就是最配的一對!」
………………
所有的記憶,就在這裡戛然而止。
江以霖慢慢的睜開眼睛。
他發現他仍然身處在這一間禁錮了自己的房間之中。
江以霖的右手慢慢的握緊,他突然對空氣說道,「我到底該怎麼稱呼你……系統?」
黑髮青年的聲音不大,甚至都沒有在這間屋子內產生回聲。
這個屋子始終是空蕩蕩的,江以霖輕輕的揉了揉太陽穴,就仿佛自己剛剛真的是在對著空氣說話般,沒有人回應他。
江以霖重新閉上了眼睛,躺在床上,慢慢的說道,「果然……早在一開始,我就覺得這個房間有些不對勁了。」
「這個房間沒有窗,而唯一的那扇門,卻是不能夠被打開的。系統,你曾經說過,門把手是不能被握住的,一旦握住,就會陷入死亡的迴圈。而門下方的那個送食物的通道,也顯得有些漏洞百出,在那麼狹窄的通道之中,即使再小心,也會在送食物的過程中,在邊角處留下些許的污漬。」
「但是……那裡卻顯得太過乾淨,乾淨的有些不正常,就像是從來都沒有被人使用過一般。」
「——這一切,真的是真實的麼?」
系統仍然沒有回答他。
江以霖從床上起身,走在地上,踱著步,走到了門邊的位置。
「你曾經說過,副本中的內容是由我的記憶所拼湊出來的產物。但是那幾隻來自於不同副本的小怪物,你卻能夠同時讓它們離開這個房間,就像是離開主記憶的貯藏室……」
「你對這一切的一切,都佔據著一個絕對控制的地位。」
黑髮青年終於停下了腳步,眼裡的冷意越發擴散,銳利得就像是穿過了層層霧靄。
「系統,我有一個疑問。這一切真的是我的記憶嗎?如果真的是我的記憶……為什麼你可以掌控著這一切?」
「——還有,你到底是誰?」
系統的聲音停頓了一下,輕歎了一聲。
在這一刻,江以霖才發現……原來那個聲音,褪去了金屬的機制感之後,竟然顯得是如此的熟悉。
——那其實,就是屬於自己的聲音。
【江先生,您真的敏銳得讓我心驚,值得欣慰的是,看樣子這一切馬上就可以結束了……您可以稱呼我為,您的另一個意識。】
「我的……另一個意識?」
【你要知道一件事,人類的大腦之中,其實是佔據著很多事物,除了主意識外,還有著淺意識和更深層處的意義。】
【您知道麼?您所要追尋的真相……您所念念不忘的、想要找出的那個人,其實您早就已經知道了……】
【但是……由於創傷後遺症,你下意識的忘記了這一切。】
【而我所要做的,就是要喚醒你的真正的記憶。】
【那個曾經帶給過你痛苦的人,
那個曾經藏在你的身邊,
將和您保有密切關係的人……通通殺死的人,
他一直都藏在您的記憶深處……
——只是,您忘記了他。】
「那為什麼要以副本的形式,來做這樣的行為,不能直接告訴我真相。」
江以霖並沒有完全接受系統的說法,只是冷冷的問道。
【因為……要喚醒您的記憶,其實非常的困難 。稍有不慎,就會被您的防護機制反噬。】
【所以我只能循序漸進的通過一個一個由您的記憶構成的副本,來讓您想起更多過去的事情。】
江以霖將自己的手指緊緊的握住,面無表情的聽著這一切。
黑髮青年的手心裡,沁出了些許血痕。
過了許久,他才說道,「那就早點進入下一個副本。」
「——我還……真有些迫不及待了呢,在下一個副本裡,我應該能夠看到我想知道的一切,對吧?」
系統的聲音停頓了一會兒,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的確是的,江先生。】
系統的聲音繼續響起。
【叮——叮——】
【檢測——檢測——】
【下一個副本開始——】
【第五個場景:寂靜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