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5章 記憶深處（2）

　　那是一個一晃而過的身影。

　　江以霖原本還看得不真切，然而就在他集中注意力，再次將雙眸放在那後視鏡上的時候，卻發現身後空蕩蕩的，那個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難道……是我的錯覺嗎？

　　黑髮青年微微眯起了眼睛。

　　江以霖有不斷的留意著身後的位子，自那以後，再也沒有出現任何的問題。

　　過了幾個小時後，高強度的駕駛，讓黑髮青年有了些許疲憊。

　　天上似乎帶了些許陰雲，天色像是要提前變暗，沉沉的籠罩著他的視線。

　　江以霖重新看了一下行車記錄儀，發現離寂靜嶺大概只有兩三公里的樣子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到車內的室溫似乎下降了些，氣氛壓抑得有些沉悶，像是緊緊地鎖在他的心頭。

　　江以霖的右手手指輕輕地點了點方向盤的邊緣，他抿了抿唇，打開了收音機的電臺。

　　電臺內，似乎是在放著一個傳自中世紀的童謠。

　　即使車內設備老舊，然而那裡面的聲線卻清晰的傳了出來，就像是……真的有人在他的耳邊吟唱著一般。

　　電臺之中，少年的聲音聽起來極為的稚嫩，清脆脆的，就像是來自天國的聖音，仿佛能夠洗滌人所有的疲憊，也仿佛能夠洗滌所有人心中的罪惡。

　　這聲音似乎是帶著些許讓心神平復的作用，江以霖的手輕輕的摩挲著方向盤的邊緣，繼續集中注意力，趨車往前開著。

　　就在這個時候，黑髮青年發現似乎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那原本慢慢聚攏的陰雲，似乎被什麼東西吹散了。天空變得霧濛濛的，在那透明的玻璃窗之上，有白色的雪花輕輕地飄落著，留下了一個個親吻的痕跡。

　　——這突如其來的景色變故，太過鬼魅……就像是駛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江以霖微微眯起的眼睛，他感覺到了有些許不對的地方。

　　然而，

　　就在這個時候，

　　似乎突然出現這一個渾身上下都是血的少年，

　　直直的站在他的車前。

　　黑髮青年猛地踩了刹車！

　　突如其來的刹車，讓江以霖的額頭撞到了方向盤的上方，額頭中間也帶著些許紅印。

　　黑髮青年睜開了眼睛，卻發現在那閃光燈的前方，空蕩蕩的……像是什麼都沒有存在過一般。

　　——沒有任何一具像是屍體般的存在。

　　他想要將收音機的聲音關掉，下去察看一下情況。

　　「嗯，怎麼回事……沒有辦法關掉？」

　　然而，即使他按了停止鍵，那電臺裡的聲音仍未停止……就像是永無休止般地，不斷吟誦著。

　　江以霖那極為修長的手指頓了頓，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猛的伸手砸向了藍色鏡面的螢幕，那裡面的聲音卻仍然沒有變動。

　　江以霖冷笑了一聲，反應極其迅速的又把車鑰匙轉動了一下方向，讓整輛車都陷入熄火的狀態。

　　「啪嗒————」

　　發動機的引擎，發出了一聲轟鳴，最後停止了運轉。

　　即使如此……那廣播裡的歌謠聲卻仍未停止！

　　就在這個時候，車後座上傳來了一個聲音。

　　那是一個帶著些許憂鬱的聲音。

　　「哥哥……你關不上的。」

　　「你忘記了嗎？這是我們小時候，母親帶我們去叫教堂的時候聽到的……你忘記了嗎，哥哥？」

　　江以霖猛的回頭看去，便看到是自己的弟弟靠在座椅上，嘴角帶著微笑的看著他。

　　不……不能說是自己的弟弟。

　　那少年長著一張和自己弟弟，有些相似的面容，卻顯得更為年輕些許。

　　他的半張臉，似乎是被什麼滾熱的湯水澆淋了，看上去顯得極為的猙獰，白色的像是校服般的襯衫上都染滿了血一般的痕跡。

　　他的左肩被整個卸去了，只留下了空蕩蕩的一隻袖子。

　　少年似乎在極力的揚起著微笑，但是在那張已經被徹底毀了容的臉上，看上去不帶有任何的親和力，只會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哥哥，你關不上的。」

　　那少年仍然在好心的說道，然而下一秒，他那張仿若惡鬼一般的臉……猛的湊在了他的面前！

　　他們鼻尖點著鼻尖，似乎只要再稍稍接近一下，那少年就能將江以霖吞噬一般。

　　「哥哥，我說了，你關不上的……你怎麼捨得把它關掉啊？那是在教堂裡面我們所聆聽的禱告啊……」

　　少年歪著頭說道。

　　這個時候，那收音機裡吟唱著的聲音仍未停止，卻猛然被放快了幾倍的速度！

　　讓人覺得諷刺的是，僅僅是這樣細微的改變，那原本顯得極為聖潔的聲音，變帶著濃濃的壓迫感和尖銳感……就像是來自地獄一般的吟唱……

　　少年伸出另一隻相對還算完好的手摸上了江以霖的面頰，只是那手掌上已是光禿禿的一片——他的五根手指似乎被什麼人用某種工具全部拔掉了。

　　光禿禿的指根，在江以霖的面頰上摩挲著。

　　「哥哥……你關不上的。」

　　模樣猙獰的少年，輕輕的笑了，像是在撒嬌一般。

　　「哥哥似乎聽了覺得有些不舒服呢，眉頭都皺起來了，我好想幫哥哥忙啊……可是，你看……我的手都沒有了……我怎麼能，幫你關上呢？」

　　少年說著，把目光又看向了方向盤的位置。

　　下一秒，這輛車詭異的向前行駛了起來，甚至保持著在江以霖把它關掉之前，所應該行駛的速度。

　　最讓黑髮青年感到詫異的是……他的車鑰匙，明明已經拔掉了。

　　隨著他們之間距離的湊近，隨著那帶著血痕的指根，在他的臉上摩挲留下的冰冷的氣息，江以霖產生了一種直覺。

　　——這種極為詭異的氣息……他知道這個人絕對不是自己的弟弟！

　　江以霖冷靜的看著那張就在他面前的臉，用右手猛地按壓著身側車門的開關，卻發現車門似乎是被緊緊鎖死了一般。

　　黑髮青年又用手肘抵住那車子的車窗，似乎是想要借力破開，然而，那車門就像是被什麼外力困住了一般，根本無法從裡面把它打開。

　　「沒有用的，哥哥……哥哥……你可真是天真啊，沒有用的，哥哥。」

　　那一聲聲哥哥不斷的在黑髮青年的耳邊回蕩著，語氣顯得纏綿無比。

　　江以霖咬著牙，眼裡閃過了一絲狠意，在幾次衝撞無果之後，竟是直直的掐住了面前少年的脖頸。

　　「哥、哥……？」

　　少年的神情似乎是帶著些許不可置信，緊接著，那鬼魅的臉上，竟然似乎是閃過了些許失望的神色。

　　黑髮青年的手指並沒有穿過少年那已經皮肉褪去了的脖頸，反而是感覺到了手掌中血水一般的濕滑。

　　——不是幻覺，是實體嗎？

　　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裡飛快的閃過，借著自身的衝力，江以霖就這樣控制著那個少年，直直地落到了車身後方的位置。

　　緊接著，他又利用身體的重量，將車後門的窗子砸了開來。

　　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後車窗比起前車窗，顯得沒有那麼的堅固，僅僅一下，江以霖就把它砸了開來。

　　那少年似乎沒有想到江以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由於車還在行駛著，並且速度不慢，江以霖摔了出去，所幸的是他及時的保護住了，人體比較脆弱的幾個關鍵部位，在幾個翻滾之後，沒有受什麼重傷。

　　黑髮青年只感覺到了自己膝蓋的位置處傳來了一陣細微的痛楚。

　　他伸手支撐著自己，所幸雪下的有些大路面還有些許濕滑，也幫他減少了幾分衝力。

　　「那個怪物……沒有跟上來麼？」

　　江以霖喃喃自語說道。

　　身後，一陣刺眼的燈光，突然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黑髮青年抬起頭，聽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你怎麼樣了……先生？沒有事吧？」

　　一道有些低沉的聲音慢慢的響起。

　　江以霖挑了挑眉頭，面前似乎是一輛警車，停在了距離他不遠的位置處。

　　警車上走下了一個金色頭髮，面容顯得較為英俊的西方人。

　　他那雙湛藍深邃的雙眸裡，帶著些許關切，看著倒在地上的自己。

　　——那個警官，赫然長了一張文森特的臉。

　　「看樣子……這個副本果然和我的記憶是有關係的。警官的樣子竟然是由文森特幻化而成的嗎？那怪物是利用了我弟弟江旭雲的形象……這又說明了什麼？」

　　黑髮青年心裡想道。

　　文森特似乎是想要伸出手，拉自己一把，但是江以霖卻並沒有領他的情，反而是自己伸手撐著地，站起了身子，讓警官有些尷尬的收回了手。

　　江以霖看著面前神色有些擔憂的員警，微微一笑，說道「我沒有事，謝謝您的關心，警官先生。」

　　還沒等文森特繼續詢問著什麼，江以霖又回頭看去。

　　他發現……

　　那輛自動開起來的車子，

　　似乎從來都沒有停下過，

　　一直都在向前方駛去，

　　並且，已經看不見蹤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