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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第125章
第 125 章 李穆入城,戰袍森嚴,劍履灑血。

 當初,在李穆最終做出回兵建康的這個決定之後,他緊接著面臨著的一個最大的問題,便是選擇從何處渡江南歸。

 長安建康,地理一西北,一東南,即便是在朝廷南渡之前,江淮地帶暢通無阻之時,來往兩地之間的距離最近的一條驛道,也長達兩千餘里。

 何況是如今,那些地帶都還落在北夏手中。

 他能走的通道,便是當初從義成北上攻打長安時開闢出來的那條軍道。

 從長安到義成的這段路毫無問題,但過了義成,接壤荊襄,他便面臨何處渡江的的抉擇。

 他有兩條路可行。

 一是繞過許泌勢力所在的荊襄,取道江北,沿江一路東去, 在溧陽的採石渡過江,直奔下游建康。

 二是直面荊襄。直接就在上游江陵渡渡江,再循江東下。

 兩者各有利弊。

 前者,起初或可避戰,看似能縮短行程,以達到儘快趕赴建康的目的。但採石渡古起,便是長江下游江段除了京口渡外的另一大渡。選擇在這裡過江,大軍長途行軍,路上絕無可能瞞得過許泌派出的偵察耳目,他必會早早控制渡口,毀匿渡船,於南岸佈設重兵,阻止自己順利渡江。

 到了那時,籌不到足夠的舟船,再與以逸待勞的許泌軍隊陷入曠日持久的隔江對戰,便是犯了馳援的兵家大忌。

 況且,許泌倘若真的如他所想,趁著天師教亂的機會起兵謀反,那麼在他謀反之前,他不可能想不到還存在著自己如此一個變數,極有可能,在他剛拔軍南下之時,便會加以阻撓。

 路上一戰,在所難免。

 與其在下游處劣勢地位為過江和他持久鏖戰,不如出其不意,直接戰於荊襄,破襄陽,取武寧,從江陵渡口過江。

 所以那夜,他與蔣弢略微商議過後,很快便做了如此決定,隨即召集部屬,言明情況,留下守軍,將一應後方之事交托給了蔣弢孫放之等人,隨後便領大軍南下。

 果然如他所料,大軍剛過義成,完成糧草補給還沒兩天,尚未進入荊襄的地界,便遇到了來自荊州兵和發自南陽的北夏兵的兩面夾擊。

 荊州兵自然是奉了許泌之命,開來阻擋他南下的步伐,要將他攔在這裡。

 許泌做事,周密辣手。他深知李穆不易對付,為了穩妥起見,當時又派人將自己如今與朝廷敵對,李穆或許不日便會南下的消息傳給了羯人。

 果然如他所料,北夏也正忌憚著李穆,知他戰定關中,接下來必要東出潼關,劍指洛陽。收到消息,怎肯放過這個能將他消滅的機會?

 便這樣,兩支曾相互打得你死我活的軍隊,這一次,因為面對著共同的敵人,一改先前的對立,達成默契,一南一東,兩面夾擊,相互呼應,死死地拖住了李穆繼續南下的步伐,一時無法擺脫。

 這支駐於南陽的羯人軍隊是由一個深受北夏皇帝倚重的宗室所領。因南陽地靠荊襄,又一度落入南朝之手,奪回之後,北夏皇帝極其重視,派此人過來鎮守,隔三岔五,會有遞送公文的信使往來于洛陽和南陽之間。

 李穆先是派了細作混入南陽,到處宣揚北燕皇帝慕容西已經大舉發兵攻打洛陽復仇的消息,接著派人伏於驛站之旁,截獲了一封從洛陽傳至南陽的公文,獲得火漆紋樣和印鑒之後,偽造調令,稱北燕大軍壓境,洛陽告急,皇帝召他立刻趕回洛陽商議軍情。

 從慕容西在燕郡稱帝,復立燕國之後,北夏便在防備著慕容氏的復仇之戰。這宗室本就被聽來的消息弄得很是不安,已經派人去往洛陽詢問究竟,但因兩地之距,還沒有得到回音,突然間收到如此一封調令,心急如焚,一時之間,怎會想到這是李穆的調虎離山之計?當即撤兵,留人駐守南陽,匆匆趕去洛陽。

 北夏兵一退,李穆便兵分兩路,一路原地不動,繼續作對峙狀,迷惑住荊州軍,另一路,連夜迂迴取道,悄悄繞到了荊州軍的背後。調兵完畢,立刻發動進攻。

 負責留守的荊州將名叫許空,是許泌的族中兄弟,渾然不知北夏已經撤兵,突然遭到來自李穆的正面攻擊,如何抵擋得住?

 李穆的戰神之名,整個荊州軍府,上上下下,誰人不知?

 他本就懼怕李穆,眼見落敗,想到此次自己最大的任務,就是留守襄陽,將李穆死死擋在江北,不讓他從江陵渡過江。而想要抵達江陵渡,則必須通過襄陽。

 見狀不妙,立刻打算撤軍退入城中,以城防阻攔李穆南下的行軍步伐。

 以襄陽城防的牢固程度,加上自己有著足夠的守軍,李穆縱然再神武,短時間內,想要攻破,絕非易事。

 就在許空匆忙指揮退兵,打算撤入城中之時,身後竟殺出了一支軍隊,攔斷了荊州兵的退路。

 前後夾擊之下,戰事毫無意外地結束了。

 和那些願意效忠追隨許泌的高級將領不同,荊州軍府裡的許多中下層官兵,本就對許泌造反感到不滿,今日又吃敗仗,走投無路,也不必李穆表示什麼,紛紛投降,殺了許空,掉頭就跟李穆一道殺往襄陽。

 許空此前只留了兩千人守城。城中官兵見李穆大軍殺到城下,許空也已死了,又何來意志堅守城池?

 很快,這座曾令許泌得意不已的有著“上游第一要塞”之號的城池,門戶大開。

 李穆乾淨俐落地拿下了襄陽,三日後再取武甯,大軍便開至了長江北岸的江陵渡口。

 江陵渡是許泌軍隊往來南北的渡口,用以調兵的渡船長年常備,李穆順利渡江,立刻領著大軍循江東去,終於在數日之前,於當塗追上了楊宣所領的叛軍。

 雙方開戰。叛軍軍心渙散,被打得四下潰散,李穆亦未追擊,見讓出了通道,便繼續上路。

 終於就在今日,帶領著這支經過長途跋涉遠道而來的大軍,抵達了建康。

 ……

 建康西北,江乘縣外的軍營裡,此刻,軍醫正在替許泌更換著胸前箭傷之處的藥。

 雖然受了傷,差點喪命,但許泌卻笑容滿面,躺在那裡,和周圍的部將談笑風生,心情大好。

 他剛剛收到一個探子快馬傳報回來的消息,先前在距離建康南門不過幾十里的道上,發現了一支向著建康急行而來的大軍。

 因為距離有些遠,看不清旗號。但必定就是楊宣領著軍隊抵達了。探子想到許泌這幾日一直在焦急等待著楊宣大軍的消息,急於回去報訊,叫一個同伴迎上,自己先放馬趕了回來,要在第一時間,將這個好消息傳到。

 許泌當時就哈哈大笑,立刻派遣身邊一個副將代自己前去迎接。等傷口一包好,也待不住了,翻身而起,在左右的簇擁之下,大步流星地來到軍營的轅門,親自等著楊宣的到來。

 眾人跟隨在他身旁,笑容滿面,爭相表著忠心,說下一戰不但要拿下建康,還要活捉高嶠,替他報這一箭之仇。

 正歡聲笑語之時,只見方才派出去的那個副將已經騎馬狂奔而歸。

 許泌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他盯著那副將越來越近的身影,心裡忽然掠過一絲不詳的預兆。

 那副將遠遠看見許泌,從馬背上連滾帶爬地下來,發出了一道撕聲裂肺般的呼叫。

 “司徒!不好了!是李穆回軍了!朝廷軍正朝這裡攻來,很快就要到了!”

 殘餘的最後一絲笑意,在許泌的臉上,徹底地凝固。

 他死死地盯著那副將身後的方向,神色瞬間變得僵硬無比。

 宛若晴空一個霹靂,身後那些片刻前還在爭相放著豪言壯語的將領們,全都被這意外給驚得目瞪口呆。

 耳畔,隱隱彷彿聽到了發自遠處的一陣隨風傳來的廝殺呐喊之聲。

 眾人面面相覷。

 許泌猛地轉過了身。

 “傳令——即刻列陣,預備迎敵!”

 轅門裡,突然發出了一道尖銳無比的咆哮之聲。

 這聲音充滿了驚怒,震動整個軍營,震得遠處一群停在野地裡正在尋啄著草籽的鳥雀亦震動翅膀,撲愣愣地飛逃而去。

 ……

 李穆入了建康,立刻就接管了原本聽從高嶠指揮的朝廷軍隊。

 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人表示異議。

 發生在建康西北方向的這片戰場上的戰事,很快就結束了。

 叛軍猶如夢遊,被殺得丟盔棄甲,潰不成軍,拋槍跪地乞降者,舉目皆是。許泌胸前箭瘡迸裂,血流不止,被親信護送著逃往宣城,半道之上,眼見身後追兵追上,走投無路之時,楊宣領軍趕到,替他斷下了後路,許泌這才終於得以脫身,狼狽向著宣城逃去。

 籠罩了建康上空多日的烏雲,一朝得以消散。士兵那一張張佈滿血污的疲倦不堪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一縷難得的輕鬆之色。

 但是,就在同一時刻,距離此地數百里外的曲阿,卻是愁雲慘霧,人人自危。

 數日之前,毗陵被天師教攻破之後,厄運便也隨之降臨到了這座原本被認為是安全無虞的城池裡。

 高胤和陸柬之分別領著兩支守軍,在天師教攻往曲阿的路上,設下犄角之勢,加以狙擊,將天師教眾擋在半途。

 狙擊的戰鬥,還在進行得如火如荼,滿城上下,卻已是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風聞,這十數萬的教兵是由教首吳倉親自率領而來的,吳倉一旦念咒,個個刀槍不入。

 不止是棲身在此的民眾被這個消息攪得驚恐萬分,那些跟隨著的大臣,亦是惶恐不安,不少人紛紛勸說帝后趁著教兵還沒到來,先行避難。

 劉惠稱,當初之所以來此,是憑藉了句容、毗陵和此地構成的三角防線,以為牢不可破。如今防線既破,此地便也岌岌可危,何況守兵數量,遠遠不及天師教的亂兵,雖有高胤和陸柬之正在抵禦,但恐怕是守不了多久的。附近百里之處,便是雲縣,雲縣靠海,海邊大小島嶼,星羅棋佈,他早年做過此地縣令,知道地形,不如儘快悄悄出城,奔往雲縣,登上島嶼藏起,才是最安全的法子。

 他願領兵,保護帝后出行,去往海島。

 這個提議遭到了留在城中的馮衛的反對,認為海上毫無憑靠,且路上極其危險,那些天師教兵無孔不入,隨時可能會被追蹤襲擊,不如就守在城中,將消息儘快報給高相公,料他得知之後,必會有所安排。

 劉惠當時冷笑,道荊州叛軍來勢洶洶,高相公如今只怕也是自身難保,等他來救,這裡的城池,說不定早已被破。還不如趁著高胤和陸柬之還能守得住,有路可走,先行離開。萬一遲了,被包圍了,到時想走,也沒機會。

 皇帝被他一番話說得恐懼不已,當即下定決心離開。當天晚上,換了普通衣裳,帶著皇后太子,在一眾官員的隨護之下,趁著夜色,悄悄地丟下滿城之人,棄城出逃。

 卻沒有想到,才出去不過數十里地,半路之上,迎面竟遇到了數千應召正趕往曲阿加入作戰的天師教弟子。

 皇帝嚇得從馬車裡掉了下去。

 一陣廝殺,劉惠抵擋不住,只能護著帝后和一眾官員逃入了附近山中,苦苦熬到半夜,終於等到了聞訊帶著救兵趕來的高胤。

 高胤殺出了一條血路,卻因天黑混亂,不幸中了天師教弟子所發的一枚毒簇,強撐著護送當時已經面無人色的皇帝回到城中,毒氣攻心,人便倒了下去。

 守城之任,全部壓到了陸柬之的身上。面對周圍越聚越多的天師教亂兵,被迫撤軍回了城中,憑藉城牆,開始抵禦。

 曲阿變成了一座圍城。

 圍城也進入了第四天。

 吳倉每次發動攻城之前,必會做法念咒,又給以天命為由擇選出來充當先鋒的教眾發放神丸。

 這些吃了神丸的弟子,短短時間之內,就會變得毫不怕死,戰鬥力極其驚人。

 陸柬之率領士兵堅守城頭,打退了來自于天師教的一次又一次的瘋狂的進攻。

 這日傍晚,殘陽如血,照紅了城外那片地勢平緩的廣袤的丘陵和田野。

 陸柬之帶領守軍,已經在城頭接連守了整整一天。

 吳倉似乎也急躁了起來,從清早起,天師教的攻勢,便如同潮水,一波接著一波,沒有片刻的停息。

 一波被驅著攻城的弟子死光了,很快,就會有第二波頂替上來。

 第二波死了,第三波轉眼又至。漫山遍野,無窮無盡,看不到終結的任何希望。

 而城頭上的守軍,這些只是平凡血肉之軀的戰士,憑著一口血氣,堅守到了這一刻,已是快要到了極限。

 但卻沒有人後退。

 從陸柬之開始,到最普通的負責搬運擂石的小兵,所有的人,都殺紅了眼。

 只要沒有倒下,就沒有人後退一步。

 昏迷了幾日,今早才剛蘇醒的高胤,也登上了城頭,和身邊的士兵一道,揮刀,殺了一個又一個的爬上牆頭的天師教兵。

 就連城中那些原本懼怕萬分的民眾,也終於被這宛如末日降臨般的悲壯的守城之戰給感染了,不再懼怕,呐喊著,紛紛湧上城頭,和士兵一道作戰。

 數丈高的城牆之下,一天下來,屍體堆積如山,已經漸漸快要和城頭齊平了。

 又一波教眾,在殺聲中,踩著疊屍上牆,蜂擁蟻聚,城頭上的人,用手中的刀、劍、石頭,所有能夠拿的到的武器,砸向密密麻麻不斷往上冒的一個又一個的黑色頭顱。

 ……

 城外那來自天師教眾的廝殺和呐喊之聲,從早到晚,一直不停地飄入城中充當了行宮的曲阿令的衙署裡。

 皇帝和百官聚在堂中,戰戰兢兢。

 打聽過來的,都是壞消息。

 當傳令官帶來最新的消息,說城頭下的屍體已經堆得幾乎要和城頭齊平,天師教眾眼看就要踩著屍山上牆之時,百官皆變色。那些平日養尊處優,連馬都不能騎的,已經控制不住,牙齒瑟瑟發抖,兩腿連站都站不穩了。

 皇帝面色青白,掩面流涕:“高相公呢?難道真的被困建康?否則,他為何還不來此救朕?”

 百官相對,靜默了片刻,漸漸地,也不知是哪個帶的頭,有人開始跟隨皇帝涕泣。

 就在堂中這哭聲此起彼伏之時,突然,城外遠處,那不可辨的方向,再次傳來了一陣廝殺的呐喊之聲。

 那聲音宛若驚雷,似挾千軍萬馬,帶著震天動地般的力量,無處不在,四面八方,朝著這座城池,滾滾而來。

 高雍容原本一直默默坐在皇帝身畔,君臣對泣之時,她眉頭緊鎖,一語不發。

 突然聽到發自城外的這陣異樣的動靜,她的面色,也驟然變得蒼白。

 這幾日,不斷有天師教的弟子從別地趕來曲阿,加入教首的攻城之戰。

 這就是天師教最可怕的地方。

 當初,連朝中高官和士族名士也爭相信奉天師教的時候,又有誰能想到,竟會生出今日如此局面?

 堂中君臣的哭泣之聲,被這異響驚住,突然停止。

 在靜默了短暫的片刻之後,哭聲再次響起。

 年邁的太子詹事,熱淚滾滾,用他那顆白髮蒼蒼的腦袋,狠狠地撞擊著大堂裡的柱子,額頭很快冒血,他卻渾然未覺,悲憤哭泣:“上蒼!我大虞自武帝立國,國祚至今,綿延百五十年,難道今日,竟要斷在亂教手中?”

 他話音落下,周圍大臣,更是涕淚交加,紛紛跪地,掩面痛哭。

 “陛下——陛下——”

 片刻之後,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哭泣聲中,馮衛從外奔入,面帶喜色,一把推開一個擋住自己的正在哭嚎的大臣,奔到了皇帝的面前。

 “李穆領軍趕到,正在城外和亂賊廝殺,高將軍和陸公子也出城共戰!”

 “陛下,曲阿有救了!”

 ……

 天明,持續了一夜的戰鬥,終於告一段落。

 吳倉在意識到不可能在這裡戰勝李穆之後,帶著剩餘的門徒和弟子,倉皇逃離。

 曲阿城外的野地之上,晨霧飄蕩,到處是死去的天師教弟子的屍體,越靠近城門,所見,越是觸目驚心。

 一具具的屍首,彷彿蟲子一般,相互堆疊在一起,密密麻麻,到了城門附近,竟尋不到任何可以落腳的地方。

 昨夜激戰程度如何,可想而至。

 士兵們在軍官的指揮下,開始清理戰場。

 李穆入城,戰袍森嚴,劍履灑血,來到那座衙署之前,在周圍無數的來自驚魂未定的百官那近乎帶著敬畏的注目之中,穿堂而入,來到了皇帝的面前,向著座上的皇帝下拜,說道:“臣李穆,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他話音未落,皇帝便站起了身,邁著虛浮的腳步,上前,冰冷的手指,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敬臣,朕幸而有你!你救朕於險地,忠貞之節,超世之功,非大司馬之銜不足以彰汝崇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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