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次日清早。
高桓等在近旁。從遲暮的天光可見,直到天黑了下去,始終不見李穆帶著阿姐轉回來。他起先以為兩人已經走了,但眺過去,那匹烏騅的身影卻始終就在河畔,可見他二人也在,只不過,身影被河畔那一片蘆草給擋住罷了。
他自然不敢貿然徑直闖去。但等了許久,心中實是費解。雖說許久未曾見面了,此刻久別重逢,但何來如此多的話,竟說到天黑也沒說完。忍不住好奇和疑惑,爬上附近一道崗頭,立於其上,翹首望去,不禁呆住了。
在那片依水而生的茂盛的蘆草叢畔裡,他終於望見了姐夫和阿姊的身影。
他眺見姐夫卸去了衣甲,赤身站在河畔水中的一道身影。
月光和夜色,勾出了一道雄健的男性身體輪廓,充滿陽剛的力量。
他又看見自己的阿姊。她彷彿站在岸邊的一塊石頭上面,挽起衣袖,月光之下,皓腕如玉。她的手中,拿著那頂戴在姐夫頭上的曾伴他無數次出生入死的兜鍪,舀著水,慢慢地替他沖著身體。
銀色的水柱,嘩嘩地落下,澆在姐夫身上,水花四下飛濺,在月光的映照下,泛出一片淋淋的水光。
高桓又看到阿姊的另一隻手,停留在姐夫的身上,在替他洗著身體。
她的手在姐夫的身體上遊移。他二人靠得是如此得近。姐夫那副寬闊的胸膛,彷彿緊緊地貼在阿姊那被夜色勾勒出女子柔美線條的胸脯之上,身影幾乎合二為一。
十九歲的高桓,他知道自己不該再看,但這一幕於他而言,卻又充滿了衝擊般的神秘力量,他控制不住。
他吃驚地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蘆草叢畔那頭的河邊,月色之下,那一幕剪影般的私密畫面,整個人都呆住了。
姐夫此前留給他的唯一印象,便是取威定霸,戰無不勝。想到姐夫,高桓腦海裡唯一浮現而出的畫面,便是他金戈鐵馬,於敵陣中摧枯拉朽般一騎絕塵的一道身影。
他沒想到,更沒有看到過,在阿姊的面前,姐夫竟也會有如此的一面。
高桓被映入眼簾的這流露出男女之間無限柔情的私密一幕給衝擊得面紅耳赤,浮想聯翩,渾身慢慢燥熱。
他們彷彿在喁喁私語著什麼。
漸漸地,阿姊停止了動作,忽然撲入了姐夫的懷裡,雙臂抱住他的脖頸。接著,姐夫便反抱住了阿姊。
兩人的身影,隨之消失在了那片蘆草之下。
夜色迷離,什麼也沒有了。
高桓心頭狂跳,再不敢停留,慌忙轉身,匆匆下了崗頭,命那幾名方才已被自己遣開的士兵先回營房,自己定了定神,這才慢慢地回來,繼續守候。
他仰面躺在河畔,雙手枕於腦後,望著頭頂壓面的星空,嘴裡叼著一根隨手摘下的新鮮蘆杆,慢慢地嚼著,任那一縷帶著淡淡清甜草氣的味道,在自己的嘴裡,慢慢地擴散開來。
他便如此在河畔守候,耳邊,是晚風掠動河畔蘆草發出的不絕的窸窸窣窣之聲。
許久,夜漸漸地深了,他半闔著眼皮,一動不動,彷彿就要睡過去時,聽到那頭傳來了烏騅的輕輕嘶聲。
他迅速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循聲轉頭。
遠遠地,他看見姐夫和阿姊又現身在了月光之下。
姐夫將阿姊抱起,放她坐到了馬背上,接著,姐夫彎腰低頭,彷彿在替阿姊套襪穿鞋。穿好之後,他仰面,衝著馬背上的阿姊笑,側臉線條,溫柔無比。隨即翻身上了馬背,坐到她的身後,伸臂將她攬入懷裡。
一舉一動,都充滿了無限的柔情。
高桓看得又呆住了。突然見他轉臉,朝著自己的方向,似乎投來一瞥。
高桓嚇了一跳,立刻趴回在草叢裡,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直到他兩人共乘一鞍,驅著烏騅,從近旁不遠的河畔走過,身影徹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望著前頭的方向,慢慢地籲出了一口氣。
高桓悄悄地回了營地。這一夜躺下去,想起洛水之畔,姐夫和阿姊的一雙神仙儷影,心跳耳熱之餘,不禁也是油然嚮往。生平第一次,做起了亂七八糟的夢,第二日一早醒來,精神甚是萎靡,見天才濛濛亮,軍隊尚未拔營,便也不急著起身,獨自懶洋洋地出神之際,聽到帳外來了一個士兵,傳話道大司馬召將領宣事。
高桓不敢遲到,忙忙地起身,迅速整理完畢,趕了過去。見姐夫立在一片空地之上,彷彿早就到了。
人迅速齊了。
高桓暗暗留意,姐夫雙目炯炯,精神看起來極好,絲毫不見疲憊,心中不禁暗暗有些佩服。
李穆宣佈了一件事,道自己有事,即刻要去長安,派將領帶兵分赴各緊要關卡,協先前人員守地,等待後命。
眾將齊聲應是,得令後各自散去。
沒自己的事,高桓正要發問,李穆的兩道目光投向了他,叫他留下。
周圍只剩自己和姐夫兩人了。
高桓望向李穆,他望著自己,沒有說話,神色凝重,這叫他難免又想起昨夜之事,疑心被他覺察,惹他不快了,一時心慌,不等他開口質問,自己先紅了臉,看了下左右,見衛兵遠遠地站著,近旁無人,便上前,吞吞吐吐地道:“姐夫你莫怪……昨夜起先我是來尋你和阿姊的,後來你和阿姊……有事……我便叫人都回去了,我自己守著,不叫人靠近……”
李穆微微一笑,語氣尋常:“你做得不錯。”
高桓再次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李穆。
李穆卻收了笑,轉了話題,說道:“我昨夜聽你阿姊言,長公主這幾年,似落到了慕容替的手裡。極有可能,她人便在燕郡。但到底身在何處,卻不得而知。慕容替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如今他盤算落空,我怕他會對長公主不利……”
高桓恍然,立刻將昨夜之事拋到了腦後,面露怒色,道:“那個慕容家的女子,亦極其狡詐。先前多次訊問,死活不說我伯母的下落。我伯父如今不知蹤跡,當時我就想去探查究竟,但被阿姊阻攔,不讓我去!”
李穆道:“你阿姊是出於對你的愛護,不願讓你涉險。”
“只要姐夫點頭,慕容替那邊,便是龍潭虎穴,我亦不怕!”
李穆道:“我留下你,便是為了此事。你膽子大,能隨機應變,這幾年歷練也日漸增長,又精通鮮卑語,是最好的人選。我有熟知燕郡方位道路之人,你再帶幾人,即刻喬裝,潛往燕郡去刺探消息。”
高桓目光閃閃,沉聲道:“高桓謹遵大司馬之命!定不負所托!”
李穆頷首:“你準備下,和嚮導定好路線,儘快動身。記住,行事務必謹慎。燕郡是慕容替的地盤,以他的心機,倘若長公主真在他手裡,必定藏得極為隱秘。能探聽到消息最好,若不成,亦不必強求,以自身安全為第一。”
高桓一一答應,告辭,轉身匆匆便去,走了幾步,忽聽身後又傳來李穆的話語之聲:“六郎,你將滿弱冠了吧?”
高桓以為姐夫對自己還有點不放心,急忙停步,轉身挺起胸膛:“再兩個月不到就滿了!姐夫若是不信,去問我阿姊!”
李穆含笑道:“確實不小了。你若有了意中之人,不要羞於開口,儘管向你阿姊言明,她會替你做主。雖是戰時,但也不妨礙人生大事。”
高桓頓時面紅耳赤,急忙擺手:“天下不平,何以成家!姐夫快莫取笑我了!我走了!”
他轉身,逃也似地大步而去。
李穆目送他的背影消失,隨即轉身入了近旁那頂昨夜臨時過夜的大帳。
其時還早,距卯時中,仍差了一個點刻。加上昨夜回來後,他情難自禁,深夜又陸續索要,有些累到她了,一早他起身出來之時,她還沉眠未醒。
李穆輕手輕腳地入內,藉著帳中透入的一片朦朧晨光,卻見她已醒來,剛從被窩裡爬出來似的,坐在氈褥之上,長髮蓬鬆,一隻手壓在小腹上,似在出神,也不知在想著什麼。忽聽到他進來的腳步聲,轉頭,軟軟地喚了聲郎君,朝他伸出一雙胳膊。
李穆來到她的身邊,將她溫暖柔軟的身子抱入懷中,忍不住低頭又含住了她的唇,溫存了一陣,鬆開時,見她臉龐紅紅的,乖巧地靠在自己的懷裡,卻眯著眼,唇角上翹,依舊一副心不在焉,自顧開心的模樣,心裡忍不住有點吃味,手掌悄悄探入她的衣襟之下,欺負般地捏了一捏。
“在想什麼?”
洛神輕輕“啊”了一聲,這才回過神來,面龐愈發紅了,道:“告訴你了,你不准笑我。”
李穆不捨得放開入手的那玉脂團兒般的豐盈,正色道:“我不笑。”
洛神這才爬起來,跪在他的腿上,嘴唇湊到他的耳畔,高興地道:“方才我做了個夢,夢見一個繫了件肚兜的胖娃娃,騎在小乖乖的背上,衝著我跑來,咕咚一下,一頭撞進了我的肚子裡,就跟真的一樣,我一下就醒了。你說好玩不好玩……”
李穆一頓,低頭望著一臉歡喜的小嬌妻,這才明白為何方才見她按著肚子自己出神,想這些年,將她獨自留在建康,聚少離多,壓下心中頃刻間湧出的愧疚和心疼,捏了捏她面龐,點頭笑道:“好玩。下回見到了你的小乖乖,我對它好些。”
洛神頓時不依了,使勁地推他:“你說不笑的!你分明在笑話我!”
李穆被她推倒在了氈褥之上,順帶伸臂抓住她,輕輕一扯,便將她也拽了過來,叫她撲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他一個翻身,便將她壓在了身下。
……
良久,洛神從他懷裡鑽出腦袋,臉龐紅撲撲的,含含糊糊地問:“郎君,接下來要去哪裡?”
李穆慢慢地平定下了喘息,閉目道:“征戰已久,將士也會疲累,借這機會,叫他們也休息一陣。我先送你回長安。”
洛神一下清醒了:“我大兄還在等著見你。”
李穆唔了一聲:“我知道。”
洛神扭著身子,要他放開自己:“那別睡了,快些動身吧。”
李穆仿佛有點懶洋洋的,依舊抱著她不放。閉目道:“也不急於這一刻。這裡的事,我都交待妥了。你累了,我陪你再睡一會兒。”
洛神搖頭說不累,正要再催他,聽見帳外遠遠地傳來一陣異響,接著,士兵的聲音傳入:“大司馬!洛陽方向趕來了許多民眾,堵住了亢龍道的入口,不讓將士們通過!又說要求見大司馬!”
李穆睜眸,和洛神對望了一眼。
洛神立刻將他那只摟住自己腰身不放的胳膊搬開,推他:“不許睡了,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