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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不宜久留》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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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了,但瑟瑞莎還是打了電話過去。麗拉.侯斯答應立刻在四季酒店見我們,毫不猶豫。我們開瑟瑞莎那台未標示記號的車子過去,停在旅館路邊的臨時停車接送區。大廳華麗至極,雪白的砂岩,銅褐色的塗漆,金色的大理石。有的旅館大廳光度較昏暗,給人近暱感,有的較明亮,散發出現代感。而我眼前的空間落在兩個極端之間。瑟瑞莎到櫃檯亮出警徽,服務人員打電話上樓,並指向電梯所在位置。我們要去的樓層很高,再加上服務人員說話的態度,讓我覺得麗拉.侯斯絕不是住在酒店內最小、最便宜的房間。

  ※※※

  事實上,麗拉.侯斯住的是豪華套房。它和桑森在北卡羅來納州住的那間一樣有雙開門,不過門外沒有警察駐守。走廊上安靜無聲,空無一人,只有食物吃完所剩的餐盤放在地上。有些房間的門把上掛著「請勿打擾」的牌子或早餐點菜單。瑟瑞莎停下腳步,確認房號後敲了門。一分鐘過去了,沒什麼動靜。接著我們右手邊那扇門才打開,現出一位女士的身影,柔和的黃色夜燈燈光打在她背後。她至少有六十歲,說不定還不止。身材矮小、粗壯、胖胖的,一頭鐵灰色的短髮,髮型樸素。眼珠是暗褐色的,周圍有皺紋,眼皮豐厚。她的臉龐就像一塊白色厚板,肉肉的,完全呈現靜止狀態,相當陰鬱。臉上表情防備心十足,叫人摸不清她究竟在想什麼。她身穿一件醜陋的居家服,布料很厚,通常是用來做男人的衣服。

  瑟瑞莎問:「請問是侯斯夫人嗎?」

  那女人低下頭,眨眨眼,揮動雙手,發出一些表示歉意的聲音。通行世界的默劇表演,主題是:我聽不懂。

  我說:「她不會說英文。」

  瑟瑞莎說:「她十五分鐘前才說過英文呢。」

  女人身後的光是房間深處的桌燈投過來的。當另一個人影經過它前方、朝我們走來時,亮度瞬間降低了幾秒。來者也是女人,但年輕多了,大概才二十五、六歲。舉手投足相當優雅,容貌非常、非常美。來自異國的絕世美女,像個模特兒。她有點害羞地笑了,然後說:「十五分鐘前講英文的人是我,這是我的母親。」

  她彎腰,用異國(應該是東歐)語言快速地說了一段話,音量不大,幾乎是直接貼著她母親的耳朵說。說明狀況、背景交代,要她接納我們的存在。老女人露出喜色,微微一笑。我們報上自己的姓名,麗拉.侯斯也代替母親報上名字。她叫席薇拉娜.侯斯。我們輪流握手致意,做法正統。她們有兩個人,我們也有兩個人,所以中間一度得交叉握手。麗拉.侯斯的姿色真是不得了,而且是天生麗質。相形之下,我在火車上看到的那個女孩就有後天加工的味道。她身材算修長,但沒有高過頭,苗條但沒有瘦過頭。膚色深,像是在海邊曬出來的完美成果。黑長髮,沒化妝。一雙大眼像是有催眠的魔力,眼珠的顏色是我所見過最淺的淺藍,彷彿裡頭有點燈似的。她的動作輕盈、俐落,你一下子會覺得她年輕、身材修長、妖豔,一下子又覺得她已經是個大人了,完全獨立自主。你一會兒覺得她好像沒注意到自己有多美,一會兒又覺得她似乎為自己的亮麗感到些許害臊。她穿著樣式簡單的黑色晚禮服,可能是巴黎貨,價格說不定高過汽車。但她不需要這麼好的衣服,就算穿裝馬鈴薯的麻袋縫成的衣服,耀眼的程度還是不會減損。

  我們跟著麗拉進房,她母親殿後。

  這間豪華套房由三個房間組成,在中央的是起居室,兩旁各有一間臥房。起居室放了各式各樣的家具,一應俱全,包括一張餐桌。桌上還放著吃剩的晚餐、杯盤。房間的角落放著購物提袋,其中兩個是波道夫.古德曼精品百貨的,另外兩個是蒂芬妮的。瑟瑞莎.李出示警徽,麗拉.侯斯便退到一面鏡子下方的小櫥櫃旁,翻出兩本薄薄的小冊子,交給瑟瑞莎。是她們的護照,她以為紐約市警察會要求看正式文件。護照是紫紅色的,封面印著金色的老鷹圖樣,上下都印有斯拉夫字母,下面那排長得像英文字母NACNOPT YKPAIHA。瑟瑞莎翻看過後退到一旁,放回櫥櫃裡。

  之後,我們都坐了下來。

  席薇拉娜.侯斯盯著自己的正前方發呆,被語言的隔閡阻絕在我們的對話之外。麗拉.侯斯慎重其事地盯著我們看,在心中建立對我們的認識。一個是來自這個管區的警察,一個是地鐵上的目擊者。她最後只盯著我看,或許是以為我受這個事件影響最深。我可不是在抱怨,我自己的視線也釘在她身上,無法移開。

  她說:「我為蘇珊.馬克的遭遇感到遺憾。」

  嗓音低沉,用字精準。

  她的英語很好,有點口音,有點拘謹,彷彿是看英美製作的黑白電影學的。

  瑟瑞莎.李沒說話。

  我說:「我們並不清楚蘇珊.馬克遭遇了什麼,說真的。我的意思是說,除了最顯而易見的事件之外。」

  麗拉.侯斯點點頭,彬彬有禮,動作優雅還夾帶著一絲遺憾。她說:「你們想知道我和這件事有什麼關聯。」

  「是的,沒錯。」

  「說來話長。但我要先聲明,我要說的事都不可能解釋她在地鐵上的行為。」

  瑟瑞莎.李說:「請說吧。」

  於是我們開始聽她的故事。

  第一部分是背景知識,完全由她的生平來歷構成。麗拉.侯斯二十六歲,是烏克蘭人,十八歲時嫁給一個俄國人。她的丈夫和九〇年代莫斯科企業的關係極好,蘇聯解體時從政府手中取得石油田、煤礦、鈾礦的權利,成了億萬富翁。他接下來想讓自己的財產多一個位數,但沒有成功。那是一道窄門,太多人想擠進去了,不可能人人得手。一年前,在一間夜店的外頭,某個競爭對手派人朝這個俄羅斯人的頭開了一槍。他的屍體倒臥在雪中,到隔天結束前都沒人去動。這是個警告,莫斯科式的警告。成為寡婦的麗拉了解對方的意思,於是變賣丈夫的資產,和母親一起搬到倫敦。她喜歡倫敦,打算在那裡定居。她淹沒在鈔票之中,但沒什麼事好做。

  她說:「大家都有個觀念,就是年紀輕輕就致富的人得為爸媽做點什麼。你會發現流行樂壇的明星、電影明星、運動員都是這樣,而這麼做也很有烏克蘭情調。我出生前父親就死了,只剩母親在我身邊。凡是她想要的,我都希望給她。房子,車子,度假,遊艇,她全都不要。她只希望我幫她找到過往生命中的一個男人。塵埃落定、過了波瀾萬丈的大半輩子後,她終於可以自由了,把心思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事物上。」

  我問:「那個男人是誰?」

  「一個叫約翰的美國人,我們只知道這麼多。起先我媽說他只是一個舊識,後來才說他曾在某時某地對她非常好。」

  「何時何地?」

  「在柏林,時間是八〇年代的頭幾年。」

  「太簡略了。」

  「那是我一九八三年出生前的事情。我自己認為要找到這個男人是不可能的,覺得母親已經變成一個癡傻的老女人了,但我還是樂於將整個流程跑一遍。噢,別擔心,她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麼。」

  席薇拉娜微笑,點點頭,但並不是針對女兒談話中的哪個部分。

  我問:「妳的母親當時為什麼會在柏林?」

  「她和紅軍在一起。」她女兒說。

  「做什麼?」

  「她和一個步兵團在一起。」

  「她是以什麼身分待在那裡的?」

  「政治委員,每個軍團都有一個政治委員。事實上是有好幾個。」

  我問:「那妳怎麼找尋那個美國人的下落?」

  「我母親很確定她的朋友約翰待的是陸軍,不是海軍。那就是我的起點。我從倫敦打電話到美國國防部,問他們該怎麼辦。我解釋了好一陣子後,電話被轉到人力資源處去,他們有個新聞組。聽我說話的男人滿受感動的,認為這是一個美好的故事。說不定他是覺得對美軍形象有益吧,我不知道。最後總算有了一個好消息,應該算是吧,而不是一路都只聽到壞消息。他說他會幫我查看看,雖然我暗中覺得他只是在浪費時間。約翰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名字,還有,就我所知,大多數的美國士兵都會在德國進行輪換調防,也都去過柏林。所以我認為這等於是大海撈針。事實也證明它是,因為過了幾個禮拜才有後續。一位名叫蘇珊.馬克的行政人員打電話給我,但我不在家,她於是在答錄機留言。她說上級分派這個工作給她,還說有些名字聽起來像約翰(John),但其實是強納森的縮寫,強(Jon),名字當中沒有字母H。她要我問母親有沒有看過他的名字寫出來是什麼樣子,比方說可能在便條上看過?我問過母親後回撥給她,說我很確定是約翰,有字母H的約翰。沒想到我們在電話上聊得還滿愉快的,後來又通了好幾次電話,幾乎算是朋友了,我想。有時候人就是能和電話上的談話對象結為好友嘛,就像筆友一樣,只不過我們是直接對話,不是通信。她談論了許多自己的事情,應該是非常孤獨的女人吧。我想我們的對話為她的生活帶來了一點光明。」

  瑟瑞莎問:「然後呢?」

  「最後,我從蘇珊那裡得到了一些新消息。她說她已經有初步的結論,我便建議在紐約碰個面。可說是為了和她成為真正的朋友才這樣安排的。妳知道的,和她吃個晚餐,說不定再看場音樂劇,好好感謝她的辛勞。但她沒赴約。」

  我問:「妳和她約幾點?」

  「十點,她說她下班後會過來。」

  「十點才吃晚餐、看音樂劇,也太晚了吧!」

  「她有過夜的打算,我幫她訂了房間。」

  「妳什麼時候到紐約的?」

  「三天前。」

  「怎麼來的?」

  「我們搭乘英國航空。」

  我說:「妳在紐約雇用了一票人馬。」

  麗拉.侯斯點點頭。

  我問:「什麼時候雇的?」

  「我們剛到紐約就找他們了。」

  「為什麼要找他們?」

  「以防萬一。」她說:「有的時候會派上用場。」

  「妳去哪裡找的?」

  「他們有登廣告,在莫斯科的報紙還有倫敦的俄文報紙上。這對他們來說是個好工作機會,對我們來說有宣示作用。在沒有幫手的情況下渡海活動,會顯得無防備,最好避免。」

  「他們說妳還帶了自己的人馬。」

  她露出詫異的表情。

  「我沒有自己的人馬。」她說:「他們為什麼要那樣說?我不懂。」

  「他們說妳帶了一票恐怖的手下。」

  一時之間,她看起來很困惑,而且有點不悅。接著,了然於心的表情浮現在她臉上了。她分析算計的速度似乎極快。

  她說:「那搞不好是他們自己亂說的,基於戰略上的需要。蘇珊沒赴約,我就派他們出去看看狀況。我想他們也是有拿薪水的,應該要出去做點事。我母親又對尋找約翰這件事抱持很大的希望,都走到這一步了,我無法接受在最後階段失敗。所以我和他們說好,事成就有額外的獎金。成長的經驗讓我們相信有錢能使鬼推磨,使美國鬼推磨。說不定這些人編了個故事給你聽,說還有一票可怕的人馬在待命。如此一來,你才會願意和他們談談,他們才能賺到額外獎金。」

  我沒回話。

  這時麗拉臉上又浮現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有了新的想法。她說:「我沒有你所謂的人馬,只有一個人。雷歐尼,以前我丈夫的手下。他找不到新工作。能力恐怕有點問題,所以我將他留在身邊。他現在正在賓州火車站等你。警方跟我說你去了華盛頓,我想你可能會搭火車過去,回程也搭火車回來。你有嗎?」

  我說:「是的,我搭火車回來沒錯。」

  「看來雷歐尼沒找到你。他有你的照片,原本應該會請你打電話給我的。可憐的傢伙,他一定還在那裡。」

  她起身,往鏡子下方的櫥櫃走去。準備拿起旅館房間的電話。我即刻碰上了麻煩,因為雷歐尼的手機在我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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