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寶釵及笄薛母有喜
薛夫人老蚌懷珠的事情是在其女薛寶釵十五歲及笄禮上被發現的。
話說正月二十一,便是寶釵十五歲生辰。薛家上下為了這一日已經準備了許久。及至當日,薛家家廟正開,用簾幕遮擋圍護出了東北角,就連正堂也全都按著時下的陳俗規矩點綴好了。
及時已到,薛寶釵穿著色澤明亮的綵衣從外頭緩緩行來。短褲褂,緇(黑)布為衣,朱紅錦邊,梳著雙環髻,腳下一雙繡工精緻的棉布鞋。制式的裝扮也讓寶釵穿出不同尋常的世外高潔來。至場中,面向南,向觀禮賓客緩緩行禮。然後面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守在西階上擔任贊者一職的黛玉緩緩上前,勾著嘴角為寶釵梳頭。一下一下的,認真無比。眉宇間還帶著對寶釵的虔誠祝福。和煦的日光透過屋簷灑在兩人的身上,霎時間就連空氣都變得明亮起來。
時光彷彿靜止在此刻,眾人瞧著絕色妖嬈的兩位仙姝般的精緻人兒,忍不住神色恍惚。
寶釵自宮中選秀便定了終身眾人自是曉得的。可林家姑娘今年十四歲,也是快出閣的年紀。貌似林家卻是沒有什麼動靜的。
想到這裡,在場觀禮的命婦貴人們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
而正賓敏太妃此刻也含笑看著場中風華絕代,粉面桃腮,舉止端莊的薛寶釵,止不住欣慰的連連點頭。這樣一個賢德靜雅的女子,很快就成為她的兒媳婦。連帶著他的兒子也能和朝中風頭正勁的薛林二家牽上線,這對於時時擔心自己兒子是否會遭到聖上猜忌的敏太妃來說,是最安慰人心的事兒了。
所以在聖上前來拜託她擔任薛寶釵及笄禮上的正賓的時候,敏太妃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便答應了下來。雖然當時的心態大多數都是為著功利目的而來,可等到當場的時候,瞧見薛寶釵如此溫婉賢淑,敏太妃還是十分滿意的。
所以等林家姑娘給寶釵梳過頭後,敏太妃笑容可掬的走至薛寶釵前面,開始接手下面的步驟。
她清了清嗓子,高聲頌道:「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笀考惟祺,介爾景福。」
然後跪坐在寶釵跟前為她梳頭,起身回到原位後。等在一旁的林黛玉替寶釵整了整笄。又扶起了薛寶釵回至正堂東北角圍出來的帷幄裡面換上與頭上及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之後一拜,二加,二拜,三加……直至禮成。
薛蟠站在外堂上一直留神關注著裡頭的鐘鼓音樂聲響。聽到有司喊出禮成一句時,突然有些茫然起來。
他自三歲起穿越到了這個不知朝代不曉地域的紅樓夢中,恣意任性的度過了這麼許多年,彷彿真如夢境一般。原著的脈絡事情俱都被他攪的七八亂。直至如今,其中份量很重的薛寶釵已然及笄成人,在不久之後即將嫁到王府為妃。而林黛玉也成了父兄建在,身份貴重的名門嫡女,可想而知今後的婚配嫁娶也決然和寶玉無干。而他自己……
薛蟠不可抑制的想到了皇宮深處或許正伏案批閱奏摺的徒臻,也許他好看的眉眼正因著無數凌亂的朝廷瑣事為難的皺起。薛蟠下意識的抬起胳膊想要替他撫平眉頭一般,就聽身旁有人笑問道:「怎麼著,眼看著自家妹妹即將成年嫁人了,薛大呆子一時間有些悵然了不成?」
能這樣叫自己的只有一人,薛蟠心中一動,回過頭去,果然瞧見秀眉鳳目,豔若桃李的六爺徒煌。
不由得微微笑道:「你怎麼也來了?」
「朋友的妹妹及笄禮大宴賓客,我雖然沒收到請柬可是也不得不不請自到。怎麼,你不喜歡看見我?那我可就走了?」徒煌漫不經心的調笑道,只是腳下的步子卻一步未挪。
薛蟠也不以為然的勾了勾嘴角,四處打量一番,開口問道:「怎麼不見五爺,你們二人不是向來孟不離焦,秤不離砣的。今日他怎麼不見了?」
徒煌勾了勾嘴角,開口說道:「五哥去接七弟了。他今日回京,若是無人搭理他,少不得會鬧僵起來。五哥說越性我過來給你捧場,他去城門口守著七弟,屆時一起過來,還能蹭一頓酒水。」
薛蟠聞言,剛要開口打趣,陡然聽見裡頭正堂發出一陣的騷亂聲音。薛蟠臉上大駭,顧不得和徒煌寒暄,逕自跑到了正堂內。裡頭女眷賓客無數,瞧見貿貿然便闖進來的薛蟠,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去避諱開來。
薛之章正一臉焦急的摟著昏過去的薛夫人,瞧見薛蟠冒然進來的身影,不由得低聲喝道:「你進來做什麼,一點兒禮數都沒有了。還不快些去請太醫,順便招待招待外堂的賓客。」
薛蟠愣愣的點了點頭,拔腿就走。
少頃,王太醫便被府中下人快馬加鞭的請進內室。一番短暫的診脈過後,這位太醫少不得顏面驚奇,拱手道喜道:「恭喜侯爺,賀喜侯爺,夫人這是喜脈啊!」
此言一出,四下皆愣然不已。
過了半日,薛之章才反應過來,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王太醫,你剛才說什麼,我沒太聽清。」
王太醫自然也明白薛之章的茫然無措,笑容可掬的再次重複道:「恭喜侯爺,夫人有喜了。」
薛之章這才傻呵呵的笑出聲來,彎下身子衝著剛剛醒轉過來的薛夫人柔聲笑道:「夫人可聽見了,我又要做爹了?」
同薛之章欣慰中帶著驕傲的情緒不同,薛夫人倒是難得抹不開面子的羞澀一回。都這麼大的年紀了,居然鬧出這種事情來。薛夫人眼睛掃過一旁看熱鬧兼祝福不已的賓客們,低聲喝道:「你只忙著我的事兒,反倒將一屋子的賓客冷落倦怠了。少時傳將出去,豈不是咱們家的不是?」
薛之章聽了這話,連忙吩咐寶釵和黛玉出去張羅賓客。因敏太妃乃是正賓,少不得也相請麻煩一番。
一來二去的功夫,薛夫人老蚌懷珠的消息便傳了出去。
外堂酒席上,徒煌舉止紈袴的搖著桃花扇,一臉賊兮兮的取笑道:「真沒想到,你爹還挺厲害的。」
薛蟠這時候也有點兒發懵,因此他並未糾纏徒煌的打趣,只是有些惶恐的說道:「母親幾近四十的人了,居然還能有孕。會不會對身體有什麼不好啊?」
徒煌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開口說道:「這有什麼的,宮中那麼多擅長此類的太醫。依你和聖上的關係,請一位常駐家中為薛夫人調養身體也不是不可的事情。只要精心注意著,你們家又沒有旁人家的內宅私亂,想來是無甚大礙的。」
薛蟠聽著徒煌的建議,胡亂的點了點頭。只是心中還是慌慌張張的不落挺。
這會子說話的功夫,徒藉帶著七爺也進來了。瞧見滿堂賓客俱都是唏噓不已,一驚一乍的模樣,不由得湊上前來開口問道:「這是怎麼了,好似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兒?」
徒煌回頭,連忙笑著將薛夫人老蚌懷珠的事情說給徒藉聽。末了,也是一臉唏噓的感嘆道:「忠信侯爺好體力啊!」
徒藉的臉色也是有些古怪,要笑不笑的看著薛蟠。旁邊七爺更是直腸子的開口嘆道:「太他娘的厲害了,一家子都是極品。」
一句話成功的將薛蟠惹炸毛了。他立刻被狗咬了一般跳起腳罵道:「你才極品,你才極品,你們全家都極品。」
「……」看著如此不淡定的薛蟠,徒家三兄弟一致決定不和這個跳腳炸毛的大貓一般見識。
卻說薛蟠在外頭張羅了半晌,到底還是忍不住心裡激動的回了內宅,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將招待賓客的責任交給了林墨之,順便也綁著想要看熱鬧的徒家三兄弟也跟著張羅起來。
介於徒家三兄弟身份非比尋常,眾位賓客瞧見他們替代著主人責任的在外堂上走來竄去的張羅著,也情不自禁的掂量幾分。
卻說薛蟠擺脫眾人進了內宅之後,站在只剩下薛氏夫婦兩個的內室默然不語。
薛夫人見狀,一臉慈愛的笑道:「外頭風硬,你站在門口做什麼,還不快進來暖暖。和你爹一樣,呆愣愣的,叫人笑話。」
薛蟠嘿嘿笑了兩聲,身形一竄就坐在了床邊上,伸手拉著薛夫人,一臉驚奇的說道:「他們說娘肚子裡懷著小弟弟了?」
薛夫人含笑的點了點頭,摩挲著薛蟠的臉頰說道:「有小弟弟陪你玩兒,蟠兒高興嗎?」
明顯的哄小孩子開心的話,薛蟠聽了不由得顏色一黑。
薛之章朗然笑道:「夫人,蟠兒今年已經十八了,你別當他是八歲的娃娃了。」
薛夫人繼續摩挲著薛蟠的臉頰說道:「不論蟠兒多大,在娘這裡永遠都是沒長大的小娃娃。」
薛之章搖了搖頭,決定不和薛夫人一般見識。反而衝著薛蟠問道:「不是叫你去外頭招呼賓客嗎?你怎地不聲不響的就跑回來了。外頭一大屋子的賓客晾在那裡,豈不失禮?」
薛蟠搖了搖頭,漫不經心的回道:「我讓墨汁兒和五爺、六爺、七爺替我張羅了。他們的面子比我還大呢,賓客們巴結還來不及,哪裡會怪罪我?恐怕他們此刻巴不得我再不回去的。」
薛之章聞言,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一時間薛蟠又拿起桌上王太醫留下的養胎方子看了許久,這才悶悶的問道:「這個王太醫的醫術怎麼樣?」
「王太醫最擅長的便是給宮中的小主娘娘們養胎安胎,這樣的事情他最是熟悉不過的。」薛之章頷首笑道:「今日他給開的養胎方子,只說只要夫人定時服用,必然不會有問題的。」
話說這個王太醫倒也是個奇怪的人。他生性桀驁,不理世事。而且從來不會像別的太醫那般診斷時候說的危言聳聽,其實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病症。
在王太醫看來,能治療的便斬釘截鐵的治療,不能治的便直接開口,全然沒有廢話的。
只不知這樣冷傲的性子,是怎麼在宮裡頭活這麼久的。
薛蟠打量方子半晌,開口說道:「我想和聖上相求派一個擅長養胎保胎的太醫來我們家常駐,直至母親安然生下小寶貝後再反轉宮中。父親覺得王太醫這人怎麼樣?」
薛之章皺了皺眉,開口說道:「這恐怕於理不合。」
薛蟠瞭然,便是說王太醫這人沒什麼問題了。當即搖了搖頭寬慰道:「父親放心,這事兒交給我去處理。必然能讓王太醫來我們府上居住的。」
薛之章見狀,到底也擔憂著薛夫人的身體,也就不再推託了。
一時間薛蟠又小心翼翼地和薛夫人說了幾句話,只看到薛夫人實在神疲乏力了,這才躡手躡腳的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