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明大義寶釵勸瀟湘 感真情楊妃心生憐
黑漆木質的托盤上面,搭著一張大紅蟒鍛綢子,上面端端正正擺著一個臉盆大小的玻璃球。玻璃球成色透明,勻淨,裡頭還鑲著一座小小的宅子,四處還有些綠柳紅花。宅子前頭端坐著四個拇指大小的人物,眉清目秀,笑容可掬,乍看過去竟然和薛家四口有三分相像。球內四處都是細小的雪白色顆粒,也看不清是個什麼材質的,只是薛蟠將那玻璃球拿起來略作搖晃之後,當中那細小的白色顆粒不斷飛濺,遠遠看上去竟像是下雪了一般。
臉盆大的玻璃球用一個檀木琺瑯鑲嵌象牙雕刻的底架託了起來,靜靜的待在那裡,有陽光折射過來,透明的玻璃球霎時間散發出七彩的光芒,如夢似幻,幻彩迷離。
「這東西可真漂亮。」寶釵情不自禁的出聲說道。
黛玉看在眼中,也閃過一絲驚異和心動。
只有薛夫人打量著玻璃球裡面的景象,皺了皺眉頭,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我怎麼覺得這場景有些眼熟似的。」
「可不是眼熟嗎?這宅子的門臉兒是我們薛家大宅,前頭四個人是爹媽、我和妹妹。」薛蟠笑嘻嘻的解釋道:「裡頭的景色自是春夏秋冬不必細說,我的意思是希望我們一家四口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和睦親好,幸福安康。」
「好一個和睦親好,幸福安康。」一道醇厚的嗓音從外頭傳來,只見薛之章打了簾子從外頭進來。順道帶進了一股涼風。他原本是聽了薛蟠的話有感而發,待看到托盤上的玻璃球時,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出口讚道:「好個精巧希貴的東西!」
「見過老爺(爹爹)。」眾人立刻起身給薛之章請了安,林黛玉也隨後俯身拜道:「侄女黛玉見過薛伯父。」
「快起來。」薛之章虛扶了一下,衝著黛玉柔聲說道:「你父親身子可安好?這一晃兒有小半年都沒見過你父親了,心中很是擔心。你一路涉水而來,很疲憊了吧?」
黛玉輕聲回道:「父親身子還算硬朗,也時常念叨著許久不見伯父了。這一路行舟而來,不過三五日。黛玉倒也見識了一番兩岸的風水人情,因此並不覺得疲累。多謝伯父掛念。」
「我和你父親相交莫逆,你和寶釵的關係也不必細說。到了這裡你只管當成是自己家中,一應吃住都按著你自己往日的習慣來,切不可做那客隨主便的生疏之事。自然也不必太過拘謹。」薛之章含笑著囑咐兩句。
林黛玉只覺得心裡更加熨帖了,連連點頭應道:「我會的,多謝伯父。」
少頃,又有個溫柔鄉的丫頭指揮著幾個老婆子抬著一隻箱籠進來。
薛蟠指著那隻箱子對林黛玉道:「早聽說妹妹要從揚州過來,我一個俗人也不知道妹妹喜歡什麼東西。這些都是我平日在外頭蒐羅的小玩意兒,還有一些是我們自家作坊上製作的。妹妹把玩著消遣時間吧!」
說著,使人打開了箱籠。
黛玉定睛看去,只見滿箱子琳瑯滿目,俱都是些可愛的小玩意兒。有之前就見過的各種竹子摳成的小擺件兒,膠泥垛的風爐兒,也有用柳枝長草編的藤籃或者小動物,甚至還有一堆奇形異狀的被一塊絲綢包起來的薄薄的木片。下面還有許多東西,因為光線和遮擋的緣故,都看不太清了。
薛蟠伸手從箱籠裡頭拿出那一包木片,攤開。然後又從箱籠當中拿出一個一尺大小的竹筐,掀開上面的蓋子,從裡頭小心翼翼地挪出了一個木製的小房子出來。
然後又沖著林黛玉嘿嘿一笑,指著另一旁的木頭片兒對著林黛玉說道:「這個叫積木,你若是閒來無事就搭著房子玩兒吧!」
林黛玉有些驚訝的用手摀住了嘴,看著那敞開的箱籠,又回過頭來看看這木製的小房子,眼眸當中異彩連連。
因為時間的關係,薛蟠也無法將箱籠中的玩意兒給林黛玉一一展示。好在這些東西寶釵都有,只等著以後有時間了讓寶釵陪著林黛玉玩兒一遍就是。於是薛蟠又吩咐一種婆子將箱籠收拾好抬到了梧桐苑給林黛玉準備的廂房裡。
一時間天色漸晚,薛夫人連忙吩咐寶釵將林黛玉帶回了梧桐苑中。簡單的梳洗過後,林黛玉在侍女雪雁的服侍下換了一身淡紫色繡著青竹圖案的掐牙坎肩,下身罩著一條月白色撒花洋褶裙,唯在裙襬處繡上了些淡雅的花樣,映襯的黛玉愈發的氣質高雅,恍若謫仙。
這麼一身打扮出來,直叫守在外頭等候的寶釵眼前一亮。愈發覺得這妹妹果真是個神仙妃子般的人物。
連忙起身走到黛玉的面前,拉過黛玉的手道:「真真是個美人胚子,竟叫人看得拔不出眼來了。」
黛玉面上一紅,歪著腦袋說道:「姐姐才是真正的美人呢!」
薛寶釵掩口嬌笑,「我們兩個還是別這麼相互誇讚了。不然的話,好聽的話一晚上都說不完呢!」
說著,拉著林黛玉的玉手往外走,邊走邊說道:「爹媽和哥哥都等著我們去吃飯呢!咱們可快些過去。」
於是,兩人加快了腳步走過抄手遊廊,穿過一個角門並一個東西穿堂,只見面前又是一樁氣派的正房。攜手進了正房門之後,果然見到薛家三人端坐在正堂裡頭,地上立著烏壓壓一片丫鬟婆子。見到寶釵兩人的身影,薛夫人面上閃過一絲笑容,輕聲吩咐道:「擺飯吧!」
於是先有一波丫鬟捧著托盤魚貫上菜,又有一波丫鬟穿插上了碗碟筷箸,再有一波丫鬟捧著清水毛巾等侍奉眾人洗手擦臉,一應事務之後,俱都悄悄的退了下去,只留下三兩個布菜的丫鬟站在各位主子身後。
薛之章這才開口說道:「我們家人口少,因此也就沒有那麼多的大家規矩。平日行事俱都是盡興而來。比如這吃飯,也都是大家聚在一起吃,菜式也沒有那麼講究,除了每日定下的菜式之外,大都是主子們想吃什麼了,吩咐廚房現做。當然飯桌上也沒什麼規矩,賢侄女也要隨意才是。」
黛玉少不得起身應是。
「哎!」薛之章見狀,連連擺手叫黛玉坐下。又開口說道:「方才說了,咱們家餐桌上沒那麼多講究。當然更沒有什麼食不言寢不語這些說道。我若說什麼了,你坐著回話就是,不必如此鄭重。」
黛玉又點頭應是,這才規規矩矩的坐了下來。
於是薛之章吩咐開飯,大傢俱都拿起來筷箸吃喝起來,期間自然是你一言我一語的閒聊不斷,氣氛十分自然親暱。薛家餐桌上的擺菜也是有別於其他人家的,因為薛蟠十分隨性且無肉不歡的緣故,導致飯桌上的菜餚頗有些兩極分化的差異。一邊是油膩香辣的眾口食物,一邊卻是清淡雅緻的青菜小鮮,大家各吃各的,互不干擾。
飯畢,外間伺候的丫鬟們寂然撤了碗筷殘羹,薛夫人側身看著薛之章。傾身問道:「老爺今兒吃什麼茶?」
薛之章擺手說道:「今兒就給我泡一杯龍井吧!」
沒容薛夫人說話,只聽一旁薛蟠突兀的說道:「秋天喝烏龍茶好,養身保健。」
薛之章又改口說道:「那就上烏龍茶吧!」
薛夫人又轉身問向黛玉:「賢侄女喝什麼茶?」
黛玉低頭,不假思索的回道:「黛玉聽從伯父吩咐。」
其實她在家時林如海教導她惜福養身,云飯後務待飯粒咽完,過一時再喫茶,方不傷脾胃。只是初到薛家,林黛玉謹言慎行來來不及,又怎麼會說這種話,少不得一句客隨主便罷了。
薛夫人看在眼中,閃過一絲愛憐,剛想開口勸慰黛玉不必如此謹慎,就聽薛蟠說道:「我要喝珍珠奶茶。」
薛夫人愛子成狂,少不得連連應了。寶釵也出聲道:「那我也喝珍珠奶茶吧!」
說著,又對林黛玉道:「妹妹可能沒喝過這東西,不妨嘗嘗。雖然不必清茶的醇香雅緻,不過卻也別有一番風趣。」
「那就聽姐姐的吧!」林黛玉微微一笑,心中倒是有些狐疑。
少頃,有丫鬟用小茶盤捧上茶來。當中有兩杯烏龍茶用天青色繪著蘭花圖案的茶盞裝著送至薛氏夫婦面前。另有三杯乳白色的液體被盛在一個軟軟的被封了蓋子容器中,中間還正插著一個圓形的管狀物。托盤旁邊鋪著一塊疊的整整齊齊的綿帕子。林黛玉抬眼看著薛蟠兄妹的動作,發現兩人俱都是拿著面帕子墊在手中,然後雙手捧著那珍珠奶茶喝了一口,然後臉上露出享受的神情。
林黛玉臉上的好奇之色愈發嚴重,也學著薛蟠兄妹的動作捧起了珍珠奶茶,輕輕的吸了一口。只覺得一陣香醇粘膩的氣息在口中散開,流連在唇齒之中揮散不去。黛玉不自覺的又吸了一口,這回卻感覺到有什麼固狀物隨著液體流入了自己的口中,不由嚇了一跳。
薛寶釵在一旁一直注意著林黛玉的神情動作,見到她這般表情,立即笑著說道:「吃到珍珠了吧?別害怕,只嚼著就好,軟軟的很勁道。挺好玩兒的。」
林黛玉點了點頭,學著寶釵的樣子咀嚼起來。不過片刻,也覺得挺有意思的。
吃過茶後,大家又閒聊了一會兒消消食兒。薛家人顧唸著黛玉遠道而來,恐怕早已乏累了。於是就起身四下散了。薛寶釵領著林黛玉回了梧桐苑。
一番洗漱過後,自是準備就寢的。只是黛玉從小生在揚州,養在父母身邊,如今是第一次出門,雖然薛家眾人對林黛玉都很關懷,可依舊難掩黛玉思父之情。一時間又怔怔的坐在那裡。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只聽外頭傳來一陣敲門聲,薛寶釵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妹妹可睡下了?」
自是沒睡的,如果不是在正房見到了黛玉房中依舊亮著的燭光,薛寶釵又怎麼會過來呢!
小丫頭雪雁給寶釵開了門。只見寶釵披著一個青坎披風搖搖的走了進來。林黛玉連忙迎上前道:「這麼晚了,姐姐怎麼還沒睡?」
「這話正合該我問你才是。」寶釵搖了搖頭,關切的看著林黛玉,道:「妹妹一路舟車勞頓,想必早就乏累了,怎麼還不休息呢?」
林黛玉一時語噎,反倒說不出話來。
薛寶釵最是個玲瓏心腸的人,見了黛玉的表情,又怎會不知黛玉心中想的是什麼。當即親切的拉起了林黛玉的雙手,一邊慢慢的往床邊走去,一邊緩緩說道:「妹妹長這麼大,今次是第一次離家吧,想來妹妹一定是想家了。」
語音未落,只見林黛玉神色一悲,串串淚珠潸然而下。一邊哽咽的說道:「自我到了金陵,伯父、伯母、姐姐和薛大哥哥對我自是無話可說的。我若還說想家,豈不是不知道好歹了,只是——」
「妹妹這話是怎麼說的?」薛寶釵揚了揚眉,很是不讚同林黛玉的話,當即反駁道:「妹妹是客,來到我家我自然是要熱情款待的,不然又幹嘛巴巴兒的求這個、求那個將妹妹接了過來。只是我們家對你再好,又能抵得過你自己的家去?這世上再也沒有在別人家住的舒適就把自己家給忘了的道理。」
頓了頓,又道:「這理不光是說給妹妹聽,便是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我們薛家雖然比不得那些名門世家,可我卻覺得這世上再沒有一家人能比我爹媽和哥哥更好的。若真是能和他們長久在一起,就是吃糠咽菜那也是幸福的。我雖然未曾見過林伯父,可以己度人,想來林伯父對妹妹而言和爹媽、哥哥與我而言沒有不同。這也就難怪妹妹會思鄉情切。可若沒有這種真情惦念的話,這人活著也就沒什麼意思了。心裡頭空牢牢的,即便是在皇宮裡頭錦衣玉食,又和那牢獄當中有何不同呢?」
這麼說著,竟也勾起了一腔愁思,淡淡的,卻有些茫然。
林黛玉聽寶釵這麼一說,愈發覺得寶釵是自己的知己,竟然句句都說到了自己的心坎兒裡去。又看到寶釵的神色有些懨懨的,立即想起寶釵也要選秀的事情來。不由得拍著寶釵的雙手安慰道:「姐姐這話說的極是。不過以姐姐的品貌,想必求伯父操辦一下不入宮去。也是可行的。其實人人都說皇宮好,可以我看來,卻是未必的。」
「不入宮?」薛寶釵呆呆的想了一會兒,輕嘆一聲搖了搖頭。若是不入宮的話,自己這麼多年辛苦籌謀又算什麼呢?
「姐姐?」林黛玉看著薛寶釵沉默的樣子,歪著頭叫道。
薛寶釵回過神來,卻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當即拍拍林黛玉的手,輕聲岔道:「妹妹一路行來,都經過了什麼地方,風土人情和金陵有何不同,和姐姐說說吧!」
於是兩人在床頭相繼坐下,寶釵又順手將自己的披風解下,給黛玉披上。口中絮叨著:「妹妹身子骨兒弱,還是仔細些好。金陵不必揚州,到了秋夜還是很涼的。」
黛玉攏了攏披風,很是感激的說道:「多謝姐姐。」
「謝的是什麼呢?」寶釵搖了搖頭,只感覺一陣陰涼。索性和黛玉兩個都掀了衾被躺進去,慢慢的聊著。直到林黛玉的鬱鬱情結沒那麼重了,兩人這才合上眼睛,一併睡了。
一夜無話到了次日,黛玉早早的醒了過來。彼時天還未大亮,黛玉悉悉索索的披上外衣坐了起來。就見寶釵眯著眼睛看了她一眼,嬌聲說道:「妹妹不必這麼早起來,咱們家晨省問安的時辰和旁人家不同,需得到卯正五刻之後再說呢?」
黛玉聽得稀奇,連忙回身問道:「怎麼會這麼晚?」
寶釵吃吃的笑了兩聲,神情之中有說不出的寵溺放縱,連聲說道:「因為我那哥哥……他早上起不來!」
說著,竟捂口嬌笑了起來。
林黛玉一時驚訝不已。她還以為是旁的重要緣故,卻從未想過是這樣的理由。不過當中透露出的對薛家大爺的寵溺看重卻是一點都不差的。想到昨日薛蟠給自己蒐羅到的諸多小玩意兒,又仔細對照了一下薛蟠的行為舉止,她竟然有種這麼寵著理應如此的感覺。
搖了搖頭將腦中荒謬的情緒趕出去,林黛玉見天色還早,索性又脫下衣服歪在床上,伸手推了推迷迷瞪瞪的寶釵,輕聲說道:「薛姐姐,你若是不困,和我聊聊吧?」
薛寶釵聞言,用手搓了搓臉,無奈的睜開雙眼道:「你想聊什麼?」
「聊什麼都行!」林黛玉用手指著頭,抿了抿嘴,開口道:「說說薛姐姐自己吧!你都喜歡什麼?」
「爹媽向來叫我寶丫頭,相熟的人也都這麼叫我。你妹妹冷不丁兒的叫我薛姐姐,我反倒覺得生疏。」薛寶釵懶懶的看了林黛玉一眼,道:「若是妹妹不嫌棄,就叫我寶姐姐吧!」
「寶姐姐!」林黛玉乖順的改了口。只覺得這稱呼一說出來,果然和寶釵的感覺又親近了許多。
「好妹妹。」薛寶釵眯著眼睛勾了勾嘴角,滿意笑道:「我以前見妹妹心思玲瓏,才思敏捷,早就起了親近之意。只是遺憾你我離得太遠,並不能聚在一起好好相處。如今有了這緣分……妹妹既然叫我一聲姐姐,我必定將妹妹當成親妹子來看。從此以後若是再有人敢欺負妹妹的話,我可是不依的。」
寶釵這話不過是隨口一說,這樣的人情她哪天不賣上一個兩個的。怎知說了半天都沒見黛玉的動靜兒,不由詫異的睜開了眼睛,卻見林黛玉一臉激動的看著她,眸中淚光點點,情緒十分激動的樣子。
「妹妹你這是怎麼了?」寶釵愕然的坐了起來。
「姐姐……」林黛玉只說出一句話不到,就哽咽的泣不成聲。「不瞞姐姐說,妹妹從小就是一個人,最羨慕的就是別人都有兄弟姊妹。昨日見了姐姐和薛大哥哥關係親暱,便十分豔羨。卻沒想到姐姐竟能把我當成親妹妹看,我只覺得……」
薛寶釵一顆懸著的心霎時間放下來,卻也覺得哭笑不得。看著涕淚連連的黛玉,無奈的搖了搖頭,伸手將人摟進懷中,學著薛夫人的樣子摩挲著黛玉的後背安慰道:「好妹妹,這可是件高興的事兒。妹妹怎麼還哭了起來,倘若哭壞了妹妹,豈不是我的不是?」
連連勸了半晌,黛玉才漸漸止住了哭聲。看向薛寶釵的眼神卻是愈發親近信賴了。寶釵看在眼中,自然是得意欣喜。只是看著黛玉如此純然天真的樣子,少不得又感嘆一番。這樣澄澈如水晶的人可是少有了。就衝著這份純粹,自己少不得要搭出七分真情才是。
且不說薛寶釵心中是如何的千回百轉,對林黛玉的態度世故中漸漸多了幾分真情真意,單說兩人這邊絲絲耳語又說了半晌,就聽外頭有丫鬟揚聲說道:「大姑娘和林家姑娘可起身了?我們家大爺吩咐奴婢給姑娘們準備準備,要帶著兩人上城外的度假村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