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高級咖啡廳洋溢著悠揚動聽的琴聲,來客在卡座上或嘗飲品賞音樂,或愜意聊天。
與周圍放鬆的他人相比,落地窗邊的陳棟顯得侷促。
因為就在剛才,唐心妍款款而來在他對面落座,此刻正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陳棟一個頭兩個大,他高中時代就覺得女人麻煩,這兩年接觸交流更少。
面對對象的前未婚妻絕對是頭一遭。
陳棟倒不是害怕唐心妍,而是覺得愧對對方。他和沈意一對狗男男搞到一起,結果把唐心妍給坑了。
陳棟自覺矮了一頭,準備挨罵。
兩人分別點了咖啡,唐心妍姿態優雅地攪動小勺,半天才悠悠開口:「陳棟,我可真是受不了你和沈意兩個。我記得你好像不是彎的吧,怎麼就和沈意出櫃了?」
「陰差陽錯。」陳棟不知該怎麼解釋,只好掩飾地喝了一口咖啡。
「陰差陽錯?你是不是覺得對不起我啊?」唐心妍美眸一抬,見陳棟悶頭喝咖啡,輕笑出聲:「大可不必。不逗你了,這麼跟你說吧,我是不婚主義者,從小就不希望受婚姻束縛,更不想和一個男人綁著過一輩子。我有自己的人生規劃,有自己的生活。不過你也知道,我出身在這種家庭,婚姻注定不自由。與其接受父母安排,不如自己找一個合適的男人結婚堵住家裡的嘴。沈意呢,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陳棟驚訝地說不出話,沈意沒和他講過還有這一茬。
「沈意和我的情況差不多,他也需要一紙婚書。我們之前約好結婚,然後各過各的。不過他後來變卦了,你說我該不該約你出來聊一聊呢?」
陳棟無奈地點點頭。
沈意這個王八蛋,幸災樂禍地說讓他來挨罵,原來還有這種內情。情況比他預想的要好,唐心妍不鍾情沈意,他的心理負擔頓時輕了不少。
「看來沈意還有好多事沒告訴你。我乾脆成全你們成全到底,和你好好講講。」唐心妍看起來心情不錯,開口道:「江漢林背後的勢力與周家是政敵,沈意當初為了給周伯伯提供助力,一直在調查他們。他查到被推到前方攬錢的江漢林不乾淨,涉及你爸爸當年的案子。沈意本來暗中蒐集證據扳倒江漢林,從而打擊他身後勢力就好,可他偏偏要把你從G城帶回來。如果你不回來,沈意會更容易處理好這些事,免得打草驚蛇。」
「沈意明目張膽帶你在身邊,真是夠厲害的,生怕江漢林他們不知道他有心幫你家洗脫罪名。其實江漢林被拋出來後,還牽扯了不少人。官場爭鬥,你不在其中,不瞭解情況。要不是周家能量巨大,壓了對方一頭,否則沈意他站在明面很容易就會被拖下水。」唐心妍搖搖頭,有些無奈也有些不解道:「我真不明白沈意是怎麼想的。我與他認識多年,還當他是個有抱負、以事業為重的男人,卻沒想到到頭來竟然成了被感情沖昏頭的傻子。」
陳棟握緊放在桌面的雙手,心跳越來越快。他不知該怎麼表達此刻的想法,可能在唐心妍這樣的局外人看來,沈意的做法又衝動又傻氣,可在他眼裡卻不是。
唐心妍見陳棟帥氣的臉上滿滿的感動,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她挑起漂亮的眉毛無語地望向陳棟:「太肉麻了吧!現在的男人都像你們倆這樣嗎?搞得我對結婚更沒興趣了!」
被唐心妍鄙視了一通,陳棟忍不住開口:「班長,真是對不住。」
「不必。」唐心妍擠兌了陳棟半天,心情甚佳。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玩笑道:「我要是真喜歡沈意,哪有你什麼事啊。就算是個彎的,我也能給他捋直。」
陳棟叫服務生買單,也笑起來說:「對了,郭瑋他從高中就暗戀你,你知道嗎?」
「你當我像你跟沈意一樣傻嗎?你倆就是閒得慌愛折騰。」唐心妍起身,對陳棟道:「高中就眉來眼去的,可算在一起了,甭再出來禍害他人。結婚時候記得請我啊。」
唐心妍的玩笑之語陳棟沒有放在心上,他和沈意兩個男人能在一起已是出人意料的順利,結婚這種事……就不想了。
唐心妍開車赴約,離別前陳棟將她送地下車庫。唐心妍微笑著與他道別,正說話,美眸忽而往陳棟身後一掃,唇角微揚道:「喲,這是怕我欺負你啊,還親自來接。」
陳棟回頭,發現將車停在不遠處的沈意瀟瀟灑灑地從駕駛位下來,自然地走到陳棟身邊,笑瞇瞇地同唐心妍打招呼:「順道經過而已。看樣子你們聊完了?心妍,那我和陳棟先走了,家裡還等我們倆吃晚飯呢。」
唐心妍滿臉嫌棄地擺擺手,頭也不回地往自己車子方向走,沒眼看那兩位黏黏糊糊的勁兒。
談戀愛有那麼好嗎?瞧瞧沈意滿臉在意,陳棟滿臉感動,真是讓她無法直視。
雖然對婚姻沒興趣,但找個人談戀愛倒不是不可以。
唐心妍笑著將車徐徐開出停車場,匯入傍晚返家的車流之中。
陳棟的人生在經歷拐點後,開始朝著嶄新的光明未來順利前行。
當年陳銘含冤入獄,他被迫墜入暗無天日的深淵,本以為這輩子能還清債務,為爺爺和父親養老已是不錯,其他不敢奢求。
然而,沈意再次出現在他的生命中改變了一切。
沈意為他帶來光明與希望,與他在黑暗中並肩行走,將他從深淵中拯救。陳銘恢復名譽,罰沒財產歸還,家人團聚,如同做夢一般,陳棟過去想都不敢想。
多年辛苦的漂泊打工生涯讓陳棟無比珍惜當前的順遂,也無比珍惜與他相伴的那人。
苦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他終於拋去沈重的枷鎖,重新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踏上人生的征途。
值得慶幸的是,沈意一直與他並肩前行,從未離去。
冬天悄然而至,H市再度下起鵝毛大雪。瑞雪紛飛,飄飄揚揚,在陳棟爺爺家的小院內辟出的小菜地、中央的棋盤桌以及籐條架子上堆出一片晶瑩潔白。
陳棟走在落滿皚皚白雪的院落,腳下響起吱嘎吱嘎的輕響。他將手中的煙深深吸了一口,享受尼古丁在肺葉中徘徊的愜意。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一年過去。去年這時候,他還在幻想許多年後苦日子結束,自己可以愜意地躺在院子裡的搖椅上欣賞夏日的夜空。
沒想到才過一年,他的願望竟然快要實現了。等夏天一到,他不僅可以透過葡萄藤欣賞夏日夜景,身邊還能多出個沈意。想想就覺得特美。
「學長,進來包餃子吧。」
「這就來。」
陳棟幻想的那位推開門,探出頭來喚他回去。陳棟掐掉手中的煙,踏著厚實的積雪笑著往屋子走。
今兒除夕,是閤家歡樂的喜慶日子,也是陳棟一家在這處小院子過的最後一個春節。
陳銘在H市重新購置了一處別墅,待年後裝修完畢,便會舉家搬入新家。他蒙冤多年,早已失去當年在商場打拚的激情,如今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過日子。
自打陳棟同家裡出櫃,陳銘和爺爺便沒拿沈意當外人,商量一番,乾脆讓陳棟把沈意帶回家過春節。
沈意聽說後,高高興興地拉上他學長瘋狂採購了滿車的禮品,準備上門。
臨行前,沈意在家換衣服。陳棟左等右等,看他脫了套,套了脫,折騰得沒完沒了。陳棟等得不耐煩,玩笑道:「你他媽隨便套一身得了,一起吃個團圓飯,又不是讓你去參加選美!」
「要是參加選美我才懶得換。」沈意拿著領帶,傾身在陳棟唇上吻了下,笑道:「不是有個說法叫醜媳婦終要見公婆,我緊張。」
「你緊張個屁,我爺爺我爸你又不是沒見過。他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陳棟接過沈意手上的領帶,認真替他打上整理好,拍拍他的胸口說:「走吧,再磨嘰該遲了。」
爺爺和陳銘在廚房裡準備團圓飯,陳棟與沈意到時正好趕上包餃子。
陳棟大廚和麵、剁餡兒、搟餃子皮樣樣精通,二話不說,擼袖子就幹得熱火朝天。
他包好一大堆,眼一瞥,好傢伙,沈意正皺緊眉頭苦著臉,如同對待階級敵人般對待手上的餃子皮。
陳棟可以打包票,就沈意捏出來的那坨玩意,下鍋不需一秒肯定破肚。
他憋著笑指導了沈意兩下,沈意在烹飪上實在沒有造詣,不能指望他。等他包餃子,這年可以不用過了。
陳棟這位主力軍一個頂一家,包餃子中途到小院子裡抽菸,還沒抽一半就被他家那位召喚回去。沒辦法,誰叫他現在是家中的頂樑柱,帶媳婦回家總不能讓媳婦出糗吧。
這個春節對陳棟一家意義非凡,坎坷與艱辛成為過去,幸福與團圓將是新年的主題。
爺爺和陳銘心情極好,吃團圓飯的時候開了瓶好酒,一家人圍坐桌邊熱熱鬧鬧地吃飯聊天。沈意在爺爺家中一向表現得很乖,被長輩拉著喝酒也開開心心。
沈意舉杯敬酒:「爺爺,伯父,祝你們新年快樂。」
陳棟正要舉杯同祝,陳老爺子忽然輕咳一聲,微笑地向沈意示意:「小沈,怎麼還叫伯父?」
沈意鳳眼一亮,笑意更深,從善如流道:「爺爺,爸爸,祝你們新年快樂,平安順遂。」
平安順遂。簡簡單單的一句祝福,卻是陳棟一家當下所願。
陳棟與沈意相視一笑,與家人共同碰杯。
「祝咱們一家未來越過越好,健健康康,知足常樂!」
雪勢漸大,入夜後H市籠罩在銀白蒼茫之中。外頭冰天雪地,寒風淩冽,室內卻氣氛熱烈,溫暖如春。
一家人看完春晚守完歲,考慮到雪夜出行不安全,爺爺堅決不讓陳棟和沈意開車回去,叫他們在家中留宿。
沈意洗完澡,仰面倒在陳棟屋裡的床上,抱著被子吸了兩口:「第一次睡你的屋,好聞。」
「頭髮擦乾沒?擦乾再睡。」陳棟拿了條乾毛巾,坐道沈意身邊動作輕柔地給他擦頭髮。「你今天好像很高興。」
沈意舒服地閉上眼,享受男人溫柔的動作。他的內心溫暖而柔軟,滿溢著從未品嚐過的幸福。「這是我過的最開心的春節。」
窗外響起劈裡啪啦的爆竹聲和叫喊聲,幾乎將沈意的輕聲回答掩蓋,但陳棟還是聽清了。
他摸摸沈意的額髮,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以後每年過節都一起過。」
沈意翹起嘴角,頂著被陳棟擦得亂飛的頭髮猛地抱住他,翻身將他壓在身下,貼在陳棟耳邊吹熱氣:「學長,你這副樣子叫我怎麼放心你去上學?」
「操,我他媽又不是小孩,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在長輩家呢,你他媽冷靜點啊!」大流氓就是大流氓,剛才還是乖順等他摸毛的大貓一隻,現在分分鐘化身禽獸往他身上撲。
沈意柔軟的嘴唇順著陳棟的臉頰向下,手不客氣地摸進他的睡褲裡,啞聲道:「你這麼騷,萬一別人盯上了怎麼辦?我看等你去上學,得買個環把你這玩意鎖起來,最好再給你穿上貞操褲,我才能放心。」
陳棟被這個兔崽子氣笑了,也伸手探入沈意睡衣內撫摸他光滑細膩的皮膚:「放屁,你他媽到底能不能正經十分鐘。」
沈意溫柔一笑,戀戀不捨地放開按在陳棟繃緊的腹肌上的手,從枕頭下摸出一個小盒子。
在陳棟驚訝的目光裡,從中取出兩隻素雅的指環。
他握住陳棟的手,在手背上無比虔誠地吻了下。
趁陳棟驚訝不動,沈意將其中一枚套在他的無名指上,認真道:「既然下頭那個環你不願意戴,這個環總可以吧?陳棟,新年快樂。」
「你這個……」陳棟怔愣半天才意識到發生什麼,無名指上已多了一枚頗具象徵意味的指環。
沈意正注視他,等待他的回答。
陳棟臉頰滾燙,心坎更像塗了蜜。
他翻身從自己枕頭下摸出了一枚玉質吊墜,遞給沈意:「沈意,這是我媽媽去世前留給我的玉,專門交代讓我交給媳婦兒。我前些日子送去改成男款,不知你願不願意收?」
「願意。當然願意。」沈意摟住陳棟,讓他將吊墜給自己戴上,笑著調侃道:「這算什麼,聘禮?從今兒起,我就是你們老陳家媳婦了。」
「沒想到你還有這等覺悟,值得稱讚。」
兩人鑽在一個被窩裡小聲聊天,講高中時代,講分別經年,講未來規劃,在彼此的懷抱中感受對方沈穩有力的心跳。
沈意窩在陳棟懷裡睡著了,眉眼如畫,安安靜靜,一如當年初見的那個漂亮少年。
打從第一眼見沈意,這小子便走進他心裡,從未離去。
這麼多年,無論男女,陳棟都沒像喜歡沈意這般喜歡過誰。
雖然精了點兒,討厭了點兒,不正經了點兒,當媳婦兒人選差強人意,可陳棟卻稀罕得要命,打算一輩子一直這麼稀罕下去。
陳棟笑了笑將熟睡的沈意摟緊,吻了吻他的額頭,在迎新的炮竹聲中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