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Chapter 3
夏楚繼續看著,越看越唏噓。
高晴說江行墨除了臉,其他都差得要命。可夏楚看遍整個百度百科也沒看到半句與他容貌有關的形容,反而全是在介紹他驚人的履歷,天才般的頭腦,以及用短短十幾年創下的輝煌“帝國”。
夏楚留意到一個很有趣的地方。
她和江行墨是在2017年聖誕前夕結婚,而在結婚的前一個週,江行墨辭任連線集團首席執行官,經董事會決議,最終由夏楚接任。
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嗎?還是單純的巧合?
百科里是這麼寫的:江行墨深愛且信任妻子夏楚,他們既是親密無間的愛人又是合作無雙的伙伴。在他們之前,絕對無法想像一對情侶可以在方方面面都如此默契和互補……
夏楚對此嗤之以鼻,她用自己十八歲的腦袋瓜想想都覺得其中有貓膩。
其實他倆的百科里重合的地方很多,幾乎是亦步亦趨的:江行墨在前,她在後。這倒是應了高晴那句:“你追隨了他八年……”
夏楚把能看的全看了之後,終於開始好奇江行墨的長相。
她還挺好奇的,一個能讓自己喜歡的男人,長什麼模樣?
畢竟十八歲的她完全無法想像自己會愛上什麼人。她覺得試卷長得就挺帥,和它“談戀愛”還能換來好成績,何樂不為。
夏楚興沖沖地想看看“渣男”的模樣,結果搜遍整個網絡,連一張照片都沒找到。
他拒絕所有採訪,不出席任何公開活動,在八爪魚般的網絡時代,江行墨如同穿了隱身斗篷般,完全不露面。
對此還有不少八卦,有說他長得醜,羞於見人;有說他身體有缺陷,不願暴露;還有說他是膽小怕死,得罪的人太多,怕給人打死。
夏楚一個沒忍住,挨條戳了個大拇哥。
都說的很有道理,她實在是不能更讚同。
網絡上沒有照片,夏楚的手機電腦中也沒有,更誇張的是她翻遍整個家,連兩人的結婚證都沒找到!
要不是所有人都說他們結婚了,她簡直要懷疑這是個鬧劇。
高晴說她愛江行墨愛得不得了,可她真沒看出來。
愛一個人的話,會連照片都沒有嗎?愛一個人的話,會連與其相關的任何信息都不關注嗎?愛一個人,真的能放得這麼空嗎?
她手機中唯一的江行墨的痕跡便是那個電話號碼。在通訊錄裡,淹沒在無數號碼之中,普通、平常、毫無不起眼。沒有備註、沒有收藏,只是簡單疏離的三個字——江行墨。
彷彿一個最不值一提的人,禮貌性的留了個電話號碼,再不會聯繫。
夏楚覺得高晴想太多了,她對江行墨肯定不是她想得那樣。
此時年少的夏楚尚且不懂,經歷了那麼多、生命線都纏在一起的兩個人會毫無對方的痕跡,會這麼陌生與疏離,本身就是極不正常的。
她不明白:愛一個人,有時是會連一張照片都不敢看的;愛一個人,也是會難過到連一句話都不能說的;愛一個人,反而真正想將他從心底剜掉。
夏楚又查了“連線”,這是由江行墨創立,十餘年間便發展成互聯網巨頭的年輕企業。它的主要作品是遊戲和視頻網站等,幾乎是將如今最撈錢的項目一網打盡。
夏楚更覺得不可思議,她打小沒玩過遊戲,也不愛玩,如今卻統領一家遊戲公司,甚至還參與創造,成了創始人之一。
人生,還真是無常。
晚上的時候,晴格格醒了,她捂著腦門,難受得不行,再看看喝得比她還多卻屁事都沒有的夏楚,她更難受了。
高晴幽幽道:“十年前我用一杯啤酒灌醉你,十年後誰能灌醉你,我叫他爸爸。”
夏楚笑出聲:“小心我真給你找個爸爸。”
“真能找到,我還得好生謝謝……”她話沒說完,卻愣了愣。
夏楚不知道她愣什麼,半晌高晴哂然道:“看來你還是有點兒醉了。”
這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夏楚體會不到,但因為氣氛變了,她也斂了臉上的笑容。
高晴只是太久沒看到她這般笑了,也太久沒聽到她說玩笑話了,以至於很不適應。
九點左右,一個相貌平平的男人來接高晴,高晴同夏楚道別,臨走前又囑咐她:“好好吃飯,別熬夜,身體要緊。”
這話說得和夏媽媽一般無二,夏楚心裡既熱乎又很不是滋味。
她真想高晴能多留一陣子,可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高晴也有了自己的家。
來接她的男人見著夏楚很拘謹,堆起的眉眼中有著些掩飾不住的討好。
高晴面色卻冷了下來,沒給男人說話的機會便大步離開。
男人只得跟上去,走之前還對夏楚連聲說抱歉。
夏楚笑了笑,說道:“有空一起來玩。”
男人眼中一亮,蹦出的光芒與情分無關,是另一種夏楚陌生卻又瞬間明了的色彩。
他們走了,夏楚又裝了一肚子問號。那是高晴的丈夫嗎?一個年少的高晴最不恥的類型。
龔晨呢?那個讓高晴愛得死去活來,連高考都差點錯過的男人呢。
夏楚搖了搖頭,斂住思緒。
二十八歲的高晴,應該比她更成熟更明白吧。
夏楚以為自己會失眠,但其實她睡得還行。
床極其舒適,被子也非常熟悉,更讓人嘆服的是屋中始終維持的溫度。
不冷不熱,適合得不能更適合。
她什麼都沒調過,也沒發現可以調整的遙控器,彷彿是屋子有了“思維”,自己能夠判斷溫度,並且恰到好處,讓人舒心至極。
雖然睡得挺好,但天未亮的鬧鐘讓她頭皮都炸了。
這才幾點?怎麼就該起床了?夏楚迷糊糊地看了看時間:四點整。
什麼鬼,誰要四點起床!夏楚蒙著被子,翻個身繼續睡。
這一睡卻是睡出事了。
“Megan,車到了。”憑空響起的聲音把睡夢中的夏楚嚇了一跳。
Megan是誰?什麼車到了?夏楚腦袋放空了幾秒鐘後瞬間清醒!
是了,她不是在高考暑假,而是來到了十年後,Megan是她陌生的英文名。
夏楚拿出手機,看到才五點。
五點!五點!五點的她要去哪兒?
夏楚硬著頭皮起床,並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剛才的聲音。她遵循身體本能去了浴室,洗漱的時候呆住了。
眼前的鏡子光潔明亮,極具設計感——夏楚不是被自己滿口牙膏沫的樣子給震住,而是被鏡子上瑩藍色的字給嚇懵了。
一條接一條,緩慢滑動,全是些“待辦事項”!
洗漱鏡都這麼高級了嗎?
夏楚隨手戳了一條,那名為“XL研發組匯報資料片進度”的待辦事項便彈開了,緊接著密密麻麻的一堆字鋪滿了整面鏡子。
夏楚並不關心內容,她只是單純地被這高科技給嚇住了。
緊接著,鏡子最下方又彈出一行紅色小字:“請注意時間。”
夏楚神經一緊,趕緊洗漱,她匆匆穿戴整齊,出門後看到了一輛漆黑色的車子。
一個身著筆挺西服,身形修長,樣貌英俊的男人向她行禮:“早上好,Megan。”
夏楚微微頷首,隨著他開門的動作上了車。
本以為這男人是司機,不成想司機在前頭,這男人進了後座,坐在夏楚旁邊。
夏楚頓時有些尷尬……和一個陌生男人坐一起……
但很快她就沒有時間尷尬了,這男人簡直是另一面洗漱鏡,他坐穩後邊拿出一個薄薄的筆記本(大概是筆記本?),開始向夏楚匯報行程。
男人說話字正圓腔,很好聽了,然而夏楚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都是些什麼?她字字句句都聽得明白,可字字句句又都很陌生!好在她記憶力不錯,打小就擅長死記硬背。
好在男人很適應夏楚的沉默,像之前無數日那般,利用這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將夏楚的行程、以及她前天安排下的事一一說給她聽。
夏楚這一路都快聽睡了!可男人這麼兢兢業業,她聽不明白也就算了,再睡著就太不像話了。
時間掐得剛剛好,也不知是司機太準,還是這位助理太準,也許是兩人都太準,總之車子停穩夏楚下車的時候,助理也結束了匯報。
夏楚本以為自己耳朵清淨了,可其實這只是個小小的前菜,主菜還都在那深邃莫測的連線總部中候著。
可憐夏楚半點兒參觀這個“龐然巨物”的時間都沒有,她從走進連線的那一刻起,再沒丁點兒空閒時間。
無數人有無數事等著向她匯報,無數事又有無數種建議等著她裁定。
夏楚焦頭爛額,終於明白雷厲風行這個詞不是主動,而是徹頭徹尾的被動!
值得慶幸的是她早上看了洗漱鏡,更慶幸的是她記住了車裏聽到的一切,這些雖然她一時理解不了,但卻給了她重要的提示,她可以依葫蘆畫瓢,照搬上去。
憑著這些,整整一天過去了,沒人發現他們的夏總換芯了,應該沒有吧?至少她自己這樣覺得。
……也不是換芯,只是從成年人退化成小寶寶了。
不是夏楚裝嫩,實在是十八歲的她和二十八歲的她相比,說是小寶寶都誇大了!
下午六點的時候,她終於有了自己的時間,助理給她送來杯咖啡後便悄聲退了出去。
夏楚坐在辦公桌前,看著冒著香氣的咖啡,只覺困得要死。
撐一會兒,應該要回家了吧……
夏楚喝了咖啡,可惜這玩意也頂不住她強烈的睡意,迷迷糊糊地,她趴在桌上睡著了。
這姿勢她熟悉得很,哪個高中生沒趴在課桌上補過覺?因為太熟悉,夏楚睡得還挺美,甚至做了個夢,夢裡她拿到了Q大的通知書,開心得一蹦三十米。可惜蹦太高,降落時有些可怕了。
夏楚只覺一陣失重感,她從夢中驚醒。
這樣趴著睡的壞處是,胳膊麻了,木得好像不是自己的,而是塊陌生的累贅,拿刀砍了都無所謂那種。
夏楚努力適應了一下,在臂膀處傳來鑽心的麻癢時,她終於清醒了。
周圍很靜,而且很黑,她看了看手機,頓時瞪大了眼。
凌晨兩點!
她這一覺睡得也太誇張了!
更重要的是……怎麼都沒人來叫她?這幫傢伙是只管自己下班,不管她死活嘛!
夏楚哪裡知道,放眼整個連線,除了那一位外再沒人敢在她工作時打擾她。
而且凌晨兩點算什麼,通宵工作對夏總來說也是常態,他們誰沒收到過凌晨一點、兩點、三點、四點的郵件?
此時的夏楚卻是慫慫的,連線這總部的建築很另類,它不是常規意義上的高樓大廈,而是一個佔地極廣的龐然巨物。其中錯綜複雜,由各種通道形成了無數的線,將各部門都連在一起,像個具象化的互聯網絡。
白天夏楚沒時間看,這夜深人靜了再看卻只覺得瘆得慌。
人都走了,燈都滅了,空蕩蕩的龐然巨物彷彿一個邪惡的飛船,隨時會冒出可怕的怪物。
夏楚小心走著,越走心底越毛,越走越害怕,於是步子便更快了。
可其實她根本搞不清出口在哪兒,她這般亂串著,也許是越走越深了。
直到她看到了一抹燈光。
夏楚眼睛一亮,心中想的是,太好了,有人!
她滿心慶幸,也顧不上其他了,小步跑過去,想著能見到個活人就太棒了!
幾步過來,夏楚發現這是個開闊的辦公區,有很多辦公桌,但燈光卻隻有一束,那光亮在最深處,光芒不盛,甚至有些昏暗,可在這昏暗的空間中,已經是最美好的一抹光。
夏楚先聽到了一陣流暢的鍵盤敲擊聲,這聲音很輕很連貫,本該是枯燥乏味的,卻因為周遭太靜,反而有了莫名的韻律,像是音樂廳中的古典樂,沉沉抬起,緩慢鋪墊著華美的篇章。
她忍不住放輕了腳步,徹底走近後,她看到了一個男人。
燈光之下,他斜靠在工學椅中,一雙長腿搭在旁邊的椅子上,整個人都是散漫不成樣子的的,唯有修長的手指一如鋼琴家般,在鍵盤上演奏著大氣磅礴的恢弘史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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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只有長長能把這尊神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