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Chapter 47

　兩個男人都等著夏楚的回复， 夏楚支吾一會兒道：“我在外地， 就不過來了吧。”

　“可以請假，”Dante很熱切地給她出主意， “你告訴老師你的作品入圍了，學校肯定給假。”

　這倒是， 計算機專業的學生入圍連線程序設計大賽決賽， 別說給假了，恐怕老師都想陪著走一遭。

　夏楚想不出合適的理由，只能事遁了。

　面基是不可能的，打死都不可能的！

　她絕對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這也太尷尬了。

　第二天見著江行墨，吃飯時夏楚說起顧憶航要買XDG清單的事。

　江行墨眼中有笑意：“看來你們的作品很成功。”

　夏楚心情不錯，也笑瞇瞇的：“當然， 我們團隊很強的。”

　江行墨道：“這麼看， 進決賽是沒問題了？”

　“必須沒問題。”她沒好意思說，她覺得一等獎也是沒問題的！

　江行墨道：“最終評選要當眾展示作品，而且還有媒體採訪，你……”

　夏楚垮下臉來， 說道：“我肯定不會露面的，到時候讓他們兩個上吧。”

　“倒也可以。”江行墨應了下來。

　夏楚還在犯愁面基的事， 但這個沒法和江行墨說，她只能自己想辦法。

　想著想著就有些出神， 她看著落進屋裡的陽光， 看著異常明亮的光線， 胸中忽然升起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憤怒和委屈。

　陽光極盛，連最陰暗的角落都照得分明，卻照不亮人陰暗的內心。

　夏楚沒法形容自己心裡的滋味，氣憤大於委屈，委屈又壓過一切，像是在比著誰高的海浪一般，一層一層一疊一疊，如山一樣迎面向她砸來。

　她難受得不行，可這份難受又好像不是全為自己。

　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憑什麼，你沒日沒夜地付出了那麼久，他們這根本是明搶！”

　說完這話，她看到了角落裡的人。

　外頭的陽光那麼亮，陰影處的男人卻像是待在另一個黑暗的世界裡。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隱約辯得出輪廓。

　他長腿踏在桌上，沒骨頭一樣的靠在沙發上，指尖燃著一根煙。

　夏楚就看了一眼，心臟便像被一個大手攥緊一樣，滿是窒痛與委屈，她道：“這不公平，這對你太不公平了。”說完，她鼻尖酸透了，眼淚徘徊在眼眶中，倔強地不肯落下。

　“小屁孩。”男人開口，一如既往的散漫音調，彷彿毫無所謂。

　夏楚卻難受極了，她道：“難道就任他們這樣強搶嗎，那是你的作品，是你的心血！”

　男人站起來，按滅了指尖的煙，帶著薄繭的手在她額間點了下：“都多大人了，還哭鼻子？”

　本來她沒哭的，但聽到他這麼說，眼淚卻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起初是一滴兩滴，然後就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劈哩叭拉的滾了下來。

　男人聲音很低，有著難以言說的溫柔：“好了，別哭。”

　夏楚停不下來，越想越委屈，越委屈眼淚越止不住：“這太不公平了。”

　“哪有那麼多公平的事？”男人彎曲著食指幫她拭去淚水。

　可惜眼淚從來都是擦不乾的，她道：“難道就這樣了嗎？”

　“怎麼會？”男人輕笑一聲，散漫的音調中帶著濃到化不開的陰鷙，“我可是他們口中睚眥必報的惡人。”

　“怎麼了？”江行墨沙啞的聲音喚回了夏楚。

　夏楚猛地回神，竟有種時空倒置的混亂感，有些分不清哪個才是現實哪個才是虛假。

　她怔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我……”只不過說了一個字，她就感覺到眼眶一熱，有眼淚流下來了。

　“哭什麼？”江行墨微怔，手伸了過來。

　看到他的動作，夏楚記起了他彎著的食指，記起他溫柔給他拭去眼淚，也記起了心底的委屈。

　夏楚向後退了下，躲開他的手指，自己胡亂抽了張紙巾擦了擦眼睛：“沒什麼。”

　這哪裡是沒什麼的樣子？

　江行墨頓了下，還是問道：“是看到什麼了嗎？”

　他沒用‘記起’這個詞，而是用‘看到’，這小小的細節無疑安撫了夏楚，讓她鬆了口氣。

　過了好半晌，夏楚才出聲：“以前我們，不，是你的作品有被人強買過嗎？”

　江行墨知道她記起什麼了，他道：“是有這麼回事。”

　夏楚略有些緊張：“具體是怎樣的？”

　江行墨沒有絲毫隱瞞，緩聲道：“是要回國時發生的，當時我們做了一個操作系統，本來想成立公司，進行這方面的業務拓展，但國內行情不比國外，咱們根基淺，難免受人欺負，最後被他們低價強買了過去。”

　夏楚心一緊：“後來呢？”

　“你是問那個操作系統，還是那家公司？”

　夏楚道：“都想知道。”

　江行墨笑了下，輕描淡寫道：“操作系統是MG的前身，至於那家公司，被爆出安全醜聞後解散了。”

　——我可是他們口中睚眥必報的惡人。

　——更何況，他們還把你惹哭了。

　夏楚心一緊，分不清裡面翻來覆去的是什麼滋味。

　“江行墨。”

　“嗯？”

　“你以前喜歡我嗎？”

　“當然。”江行墨低笑道，“不喜歡又為什麼要娶你。”

　夏楚沒再出聲，她說不出口：既然喜歡，為什麼我們會走到今天這個境地。

　之後夏楚都沒再提這方面的事，她不提江行墨也不多說，非常留意她的情緒。

　總的來說，夏楚的狀態很穩定，沒有任何將要遺忘的趨勢。

　江行墨鬆了口氣，感覺到了張冠廷說的那個時間。

　——什麼時候可以告訴她？

　——只有Dante知道。

　江行墨感覺到了，夏楚已經慢慢走過了Dante這座橋，走向未知的前方。

　而Dante只需要再推她一把。

　夏楚一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她沒再“看到”其他的畫面，可江行墨的話卻不停地在她耳邊徘徊：他待在陰影中時的漫不經心，他拭去她眼淚時的溫柔，還有最後那句話中森冷陰鷙。

　江行墨，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吃過晚飯，夏楚又開始犯愁面基的事。

　到底該想個什麼樣的托詞呢？

　晚上去了討論組，Gong還沒來，夏楚竟有些怕和Dante單獨相處。

　Dante道：“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去杭州找你。”

　來個鬼啊，你找的到人才怪！夏楚趕緊道：“不！別來！”

　她聲音都有些變了，Dante微怔，問道：“你是……不想見我嗎？”

　夏楚：“……”

　Dante聲音落寞了些：“我以為你會想見我。”

　這不是想不想見的事，而是沒法見啊兄弟！

　夏楚只能含糊道：“當……然想見的，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而且合作愉快，還……”

　“我喜歡你。”

　Dante冷不丁爆出這麼句話，夏楚差點兒從椅子上摔地上！

　完了完了，雖然夏楚隱隱有些預感，但萬萬沒想到Dante同學這麼直白！

　喜歡個鬼啊，她比他大六歲，還是已婚人士，還是他的頂頭上司，這要是讓她知道真相，不得殺了她？

　夏楚扶住把手坐好，半天都吭不出半個聲。

　Dante還在說著：“本來我想當面告訴你的，但現在我想當面聽你的答覆。”

　夏楚頭皮發麻，深刻體會到什麼叫騙子一時爽，拆穿火葬場了！

　早知今日，她就不坑蒙拐騙了QAQ！

　“那個……你都沒見過我。”夏楚小聲道，“我很醜的。”

　“我長得也不好看。”

　你不好看誰好看？夏總長這麼大就沒見過比你還好看的臉蛋！

　夏楚道：“會見光死的，我肯定不是你想像中……”

　“我沒想像，”Dante道，“你就是你，我感覺得到。”

　夏楚欲哭無淚：可問題……我不是我啊！

　“後天中午，索洛倫餐廳，我們見一面吧，”Dante頓了下道，“要拒絕的話，也請當面和我說。”

　夏楚：“……”

　這時夏楚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到的Gong。

　這傢伙什麼時候來的？是不是全都聽到了？

　不過夏楚顧不上這些了，她趕緊道：“Gong，你來了！”

　Gong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後天中午我就不去了。”

　他果然全都聽到了！

　夏楚連忙道：“一起，後天我們一起！三人都去，缺一不可！”

　Gong：“……”

　Dante略有些失望道：“一起吧，我們也該見上一面了。”

　Gong最後確認了一下：“真的要我去？”

　夏楚趕緊道：“當然，我們三人是一個團隊！”拜託了Gong大爺，請務必到場，要不場面要尷尬到死。

　Gong無所謂道：“好。”

　面基是躲不掉的，夏楚也不想躲了，她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反正沒人知道夏木長什麼樣，她可以找個人替她去！

　——只要應付完決賽，夏木就可以消失了。

　至於Dante的這份感情，她會快刀斬亂麻，讓他徹底死心！

　夏木是不存在的，而夏楚是絕不可能和Dante之間有什麼的。

　她這個“老牛”哪裡啃得動這根“嫩草”？

　再說了Dante喜歡的是夏木。

　夏木絕對不是夏楚。

　那是一個虛假的、在哪個時空都不存在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