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隻手五千
「到了。」司機說。
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台古舊的器械,內嵌在山體裡。它大約兩米高,卻有四五米寬,總體來看應當有一扇拉門,但那扇門已經被拆除了。
於是透過「門」,能看見它的內部構造,儘管在場的幾人都無法分辨出它真正的用途來。
機器是老的,但仍能使用,在門的右側有一個操作面板,上面亮著指示燈,也有一排顏色不同的按鈕,卻沒有任何文字在上面。
衣影走在最前,於是就上前探頭往裡面張望。
過了一會兒,他說:「有點眼熟……剛才飛過來襲擊我們車的那東西,似乎就長這樣。」
司機古怪地笑了一下,突然伸出手,握住了衣影的雙手——他的力道依然大到離奇,幾乎令人聽到了咯咯作響的聲音。司機道:「好了,快進去!」
飛廉登時就要衝上去打死這個司機。
就聽衣影連忙叫道:「別動手!冷靜!」
這畫面怎麼看怎麼奇怪,司機抓著衣影,飛廉要揍司機,衣影卻忙著阻止飛廉。
飛廉額上崩出青筋,完全沒有理會衣影怎麼說,衝上前一個漂亮至極的過肩摔,將司機光一下砸在地上,將他反手制住。然後他出了一口惡氣,解下皮帶將司機雙手綁住,自己抬腳——靴子直接踩住了司機的背脊。
做完這一切只花了十秒鐘左後,堪稱行雲流水,眾人目瞪口呆。
飛廉踩著司機,抬了抬下巴:「有什麼想調查的,現在問,就這樣問!」
墨鏡男蹲下來,觀察了一下司機的臉,道:「他傷的太重,明顯快死了。」
於是衣影也蹲了下來,爭分奪秒的問司機:「你讓我進去幹什麼來著?」
司機脖子上還戴著他的圍巾,此刻仰起頭,暗紅色的血直接在身下聚集成血泊。他費勁地說:「進、進去……疼一下,老闆……會賠錢的。」
幾人面面相覷,都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衣影很有耐心,接著說:「所以是為了賠錢,讓我進去受點傷是嗎?你是不是流水線上的工人,為了騙賠償款,攛掇人進機器自殘?」
司機瞳孔逐漸渙散,又慢慢看向了女乘客,咧開嘴說:「一根手指,賠八百塊……一隻手,五千塊。有錢了……去、去市裡……」
話沒有說完,他再沒有了聲音。
衣影、飛廉、墨鏡男、女乘客、小胖子還有三個學生仔,圍坐在一處討論。
小胖子只知道哇哇大哭:「騙人!什麼線下跑團!團沒見到,見到一個男鬼!」
女乘客神情呆滯,看樣子也沒有什麼想法。
學生們瑟瑟發抖地躲在衣影後面,一個膽子還行的就問衣影:「你怎麼知道他是個工人的?」
一旁墨鏡男說:「剛才我摘了屍體的手套,看見他左手只有兩根手指,三根斷指切面整齊,看起來是機器事故造成。」
衣影則道:「我剛才看了機器構造,可能是台門式液壓機。」
飛廉想起了什麼,問:「你還說剛才襲擊了車的,也是液壓機的板子?」
「對。」衣影點頭,然後面露思索之色。
墨鏡男說:「這個人已經死了,很難說他身上是何種秘術,也許就是能夠作為屍體不停復活也說不定。也可能是造出了襲擊過來的東西,還有這台莫名其妙出現的液壓機。」
學生道:「等下等下!我整理一下!也就是說,很可能是司機故意造出來液壓機,還用奇怪的辦法襲擊了車導致翻車,他自己又過來拉人進機器作死,為的是傳說中老闆給的補償費。那我有一個問題:司機自己為什麼受傷?」
「不止一個問題。」墨鏡男說,「按常規來說,工傷必須得是在職員工,在工作時間被機器傷害,而且至少有監控錄像的記錄證明——這裡什麼條件也沒有滿足,這證明司機其實根本不是清醒的狀態,他只是不斷重複著做一件預定好的事情而已。」
氣氛安靜了一會兒,小胖子突然插嘴說:「可能他本來就是個死人啊!殭屍不會思考,但是也會吃人……」
幾人互相看了看,又陸續看向沉思的衣影。
不知不覺當中,衣影過分沉著冷靜的態度,也影響了在場的人。
這時,衣影走過去將司機屍體上的圍巾取了回來。
屍體露出了喉嚨上的血窟窿,一股惡臭撲面襲來,眾人紛紛轉過臉去。正當他們以為衣影有了什麼發現的時候,只聽衣影自言自語地說:「得想辦法處理掉圍巾和手槍……萬一警察以為是我殺人了怎麼辦?」
眾人:「……」
衣影:「我的簽證不能被取消。」
墨鏡男終於忍不住了:「兄弟,你這聰明的腦袋瓜子就不能考慮點正常的事情嗎?」
「我覺得我是我們當中最正常的一個啊。」衣影理所當然地說,「你們的討論結果沒錯,但思路錯了。如果有什麼想知道的,為什麼不直接問當事人?反正,他很快又要出現了。」
他說完,起身看向陰影處。
在那裡,站著一個人。
司機再一次地出現了,這回他臉色蒼白,上半身染滿了鮮血。喉嚨處的傷口雖然沒有繼續加深,可是身上又多了許多類似的劃傷。他肚子上也多了個小窟窿,透過破損的衣物,隱約能看見裡面紅黃之物在不斷蠕動。
如果說司機之前的形象還是個受重傷垂死的活人,那他現在就已經完全是個死屍的樣子了。
有幾個人忍不住,捂著嘴乾嘔了起來。
衣影手上還捏著那條染血的圍巾。他看了看司機,看了看圍巾,又看了看司機,無奈地歎了口氣,走過去將圍巾繫在司機脖子上。
衣影道:「送你了。你還能說話不?」
司機呆滯的目光慢慢轉到衣影的臉上。這一回他們就在液壓機旁邊,他變了個開場白:「你來了,準備好了嗎?」
衣影說:「我不用準備,你忘了。」
司機:「……你走進去吧。」
衣影說:「走進去可以,你先說準備賺多少錢?」
司機說:「一根手指——」
「一根手指八百,一隻手五千,行情嘛,我知道了。」衣影麻溜地說,「錢怎麼分?」
聽到這個問題,司機彷彿愣了一下。
所有人:「……」
飛廉五內俱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先生你為什麼可以冷靜自若地跟一隻鬼討論怎麼賣自己的手啊!!等會兒是不是還要討價還價啊!
這時,司機道:「不管多少,我只拿三百塊。」
只聽衣影立刻道:「不行,這可是我的手,最多給你兩百塊!」
果然討價還價起來了!
聽到這裡已經夠鬼畜的了,眾人的心態都很崩潰,齊齊用恐懼和敬畏的眼神看著衣影。
司機說:「兩百五。我要去市裡找人的,不能再少了。」
衣影一聽,眼神都亮了,咄咄逼人地問:「找誰?」
司機堂堂一具恐怖的屍體,竟被他逼問得支支吾吾,最後說:「我兒子生病,要二十萬,沒錢治,死了。我老婆跟人跑了,我要點錢,去市裡找她。」
衣影表面意思地唏噓了一番,緊接著就問:「你少了三根手指,那賠給你的兩千四百塊花在了哪裡?」
司機的臉上有了表情,像是扭曲的懊惱之情,但很快又變成了憤怒,他說:「別問這麼多了,快點進去!」接著,他伸手,以巨大的力道將衣影推了個踉蹌。
衣影往後跌去,半個人摔在液壓機裡——因為門已經被拆掉了。
司機走上前去——飛廉立刻撲上去阻止司機。但他萬萬沒想到,司機的身形在這一刻就像幻影一般消失,轉瞬間就出現在操作面板前!
只聽「滴滴」兩聲響動,液壓機開始隆隆運轉,暗紅色的板子直接向著衣影擠壓過去。
飛廉想也不想,喊出「先生」兩個字的同時,人再次一轉,抓住了衣影的領子——在千鈞一髮之際,將衣影整個人都拉了出來。
而就在這幾秒的時間內,液壓機已經停下了。
它運行到底了,兩塊板之間只有最多一厘米的距離。就算鋼鐵在裡面也會被擠壓到這麼薄為止。
飛廉將衣影拉出來後,自己仍因為緊張而喘息。他怒髮衝冠,上前就是一腳,將司機踹得飛起來半米高,整個人滾落在旁,一動不動了。
接著,氣氛又詭異地安靜了片刻。
因為剛才衣影摔倒的同時,他口袋裡的手槍掉了出來,落在地上。
墨鏡男將槍撿了起來,拿在手裡翻看。
飛廉警惕地擋在衣影身前,說:「謝謝,請把東西還給他。」
墨鏡男靜靜看了飛廉片刻,突然笑了笑,說:「別緊張。」
他反手將槍丟回了地上,飛廉立刻將槍撿了起來。他想還給衣影,但後者卻搖了搖頭,說:「你拿著。」
雖然不明所以,但飛廉還是自己收了起來,放在上衣口袋中。
墨鏡男看著他們,說:「你們原來認識,但卻一直瞞著我們嗎?」
周圍有幾人的眼神變得有些古怪,不可避免地對衣影二人產生了一點疑慮。
「我一般出門都會有人隨行保護。」衣影泰然自若地笑了笑,整理了一下剛才被飛廉拉扯的衣襟。
墨鏡男接著道:「但一個保鏢也沒必要這樣做偽裝吧?」
衣影說:「他不是保鏢,是便衣,部隊出身,你們看他身手也能看出來。我目前住在中南海,大家瞭解一下。」
話音剛落,眾人都驚了!
飛廉自己也驚了!
就在飛廉琢磨著自己要不要配合一下表演的時候,衣影馬上又轉走了話題。
他對墨鏡男說:「再說,你和這位女士不也是一對嗎?你們也沒有公開關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