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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雨連天》第212章
第兩百一十一章

 朱昱深移開目光:“這一問,我無法回答。”

 “無法回答是何意?”沈筠簡直覺得可笑,“也就是說,當初我與小奚被追殺,你其實是知情的?”

 朱昱深沉默一會兒,點頭:“是。”

 沈筠茫然不解地看著他,才發現原來這麼多年,自己從未認清眼前此人。

 初遇他時尚年幼,少年皇子英俊沉穩,深邃的眼裡像是有亙古不變的日月,她第一眼見到他,就喜歡他。

 那時的沈三妹還不知情為何物,慣看阿爹阿娘恩愛,直覺若十分在意一個人,便該時時與他一起,投其所好,久而久之,等他認得自己,記住自己了,離喜歡上自己也就差不離了。

 沈筠是個直性子,不如沈婧溫婉,沈奚機敏,好在有滿腔曠日持久的熱情。

 自遇到朱昱深,打聽到他乃宮中的四殿下,便去央著沈奚為自己出主意,求一個如是緣法。

 沈奚記恨她天天與自己吵,出的全是餿主意,譬如什麼朱昱深每日寅時去北大營,在崇明巷打馬而過,她可以每日丑時起,去崇明巷口候著;又譬如喜歡一個人講究投其所好,你與他比武必是不行了,可以編些劍穗,聊作贈禮。

 沈奚這麼說,沈筠真還這麼做了。

 可惜寅時的天太暗,她在崇明巷口站了大半年,與朱昱深連個照面都沒打過;劍穗編得太醜,沒一個拿得出手,倒是給十二與十三送了不少。

 若不是有回朱昱深來東宮找十三,她剛好在,十三順道說了句:“這是沈家的三妹。”也不知四哥要到何時才認得她。

 後來朱南羨與她解釋:“我四哥與別的兄弟不一樣,他的母妃是戚貴妃,他生在軍營,長在軍營,大隨立朝後,他天資好,被父皇特允當作將領來養,一切法度從軍制,因此宮宴什麼的來得很少,每回來,亦是匆匆就走了。”

 沈筠五歲就在戚府學武,年紀小,學藝只為糊弄自己,還是自那日起,她才打定主意定要練出些真本事——一來,讓朱昱深對自己刮目相看;二來,朱昱深既被當作將領養,日後一定會出征,自己有武藝,剛好可以陪他同去;三來,朱昱深時不時也來戚府,能常在他眼前混眼熟。

 便也只混了個眼熟。

 景元十四年,沈筠被封縣主。

 那年的春來得很早,宮前苑的桃樹剛打了花苞,一個消息便令闔宮上下炸了開鍋——朱昱深的世上英不見了。

 說是落在水裡,派侍衛在太液湖,瑤水撈了兩日,什麼都沒撈著。

 陛下震怒,賞了四殿下五十個板子,險些沒把人打廢了,事後令他禁閉在秋實宮,等閒不得探視。

 沈筠擔心極了,卻只能聽十三說說四哥的近況,一直到三月,她被冊封郡主當日,聽說禁令撤了,才央著沈奚陪自己去看朱昱深。

 沈奚十分不開心,到了宮門口,順手摘了個青桃子,往嘴裡一塞:“你自己進去,丟完人就立刻出來,本少爺便不跟在你後面撿臉皮子了。”

 秋實宮不大,穿過一個桃園就是正宮院堂。

 朱昱深剛自書房裡出來,他的臉色是久病方愈的蒼白,渾身上下只著一身單衣,斂去兵戈氣,難得一副清雅樣子。

 見了院中立著的人,愣了愣:“沈三妹?”

 過了一會兒,又輕問,“你怎麼會來?”

 什麼叫“你怎麼會來”?

 她來不應該麼?她自開年久未見過他,擔心了一整個春,還是好不容易借著被冊封縣主的當口溜過來的。

 沈筠一下子泄了氣,十四歲的姑娘,大而化之如她亦有難能可貴的纖細。

 前一刻在天上,下一刻就墜入九幽之地,覺得這些年自己傾心相付盡付流水,她怎麼來了?她就不該來。

 沈筠欠身拜了拜:“哦,沒什麼,小奚說睡不著,擔心四哥的傷勢,讓我來幫他看看。”

 端的一副從容,眉宇裡卻寫盡委屈。

 京師沈府的兩姐妹,一個比一個傾城。

 她十四歲,站在一株海棠下,饒是委屈,人也比花嬌。

 暮春的花沾著露水,濕漉漉的,朱昱深看著她,忽然道:“三妹,我要走了。”

 沈筠扭身要走的骨氣剛拿了個架勢就被掐滅:“去哪裡?”

 朱昱深沉默了一下:“北平。”

 自開朝後,北疆一直戰事不斷,昨日還聽阿爹與小奚說,朱荀戰敗的消息傳來,陛下怒不可遏,若非看在他乃皇后表弟的份上,非賜死他不可。

 沈筠問:“四哥又要出征,這回也隨羅將軍去麼?”

 朱昱深搖了搖頭:“我傷已養好,三日後,我會與父皇請命,掛帥出征。”

 頓了頓,他又道,“父皇早有意讓我就藩北平,恐怕這回出征後,我便會留在那裡,自此守在北方,守住大隨邊疆。”

 什麼意思?就是說,她以後,在這宮裡,在戚府,都看不到他了嗎?

 又想起今早被冊封縣主時,陪著各宮娘娘吃茶,聽她們說宮裡閒話,好像提起要將曾府的大小姐許配給就藩北平的皇子。所以,是要許配給四哥?

 沈筠皺著眉,垂下眸。

 她有些生氣,又滿腹委屈,生氣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他要走了,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委屈是這麼多年了,他連她的心意都不知道,小奚總與她說女子要像二姐一般溫婉矜持才討喜,害得她都不知道該不該與他說,別娶什麼曾家大小姐,娶她就好。

 風拂過,將海棠花葉吹落數瓣。

 朱昱深看著她,步去一旁的兵器架子,抽出一把短一些的紅纓槍,遞給她:“送給你。”

 一瓣海棠花自她睫稍拂落,柔軟溫柔,飄飄蕩蕩委地。

 沈筠抬起頭,訝然地看著他。

 他是坦然,只說:“你從小亦學武,我知道,在戚府看過你練武,覺得十八般兵器,還是紅纓槍最適合你。”

 朱昱深出征那日,是三日後,雨水連天的穀雨節。

 沈筠枕著紅纓槍而眠,輾轉發側了一夜,覺得睜眼是他,閉眼是他,夢裡還是他。

 原來這些年的喜歡早已釀成了非君不可,既然這樣,還管什麼矜持不矜持?

 天未亮,她策馬直往咸池門,隻身擋在三軍,橫握紅纓槍,看向朱昱深,揚起一抹笑,高聲又開心地道:“四哥,你此去出征,三妹來為你送行。三妹等你回來娶我,等多久都沒關係,你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娶就好!”

 握著紅纓槍的女子一襲紅衣比春朝還明豔,傾城之光簡直直照人心。

 三軍靜了一瞬,下一刻,發出驚天的喧囂與吵嚷。

 她似是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究竟幹了什麼,目光不再看他,只敢盯著紅纓槍,仿佛這槍上的朱穗,才是唯一能讓她心安的承諾。

 可以用來許下自己的一生。

 朱穗的緋色經年灼豔,曾如她予他之情,歷經分離,戰亂,病痛,已不曾有過絲毫動搖。

 直到昨日。

 直到——他當著她的面,說出昔日種種因果。

 原來她所珍視的,全是虛妄。

 阿姐是他所害,十三是他所害,他們沈家,被他視為奪位路上的絆腳石,亦被精心算計。

 沈筠倚著殿門,揪住胸前衣襟,仿佛覺得氣悶,沉了幾口氣,才問:“你要我……日後怎麼見小奚,怎麼跟他交代?”

 她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像不願再見到他,扶著門轉身欲走,卻一下跌跪在門畔,膝頭撞在門檻,傳來一陣劇痛,可這樣的痛,哪裡趕得上心頭半分?

 淚水一下滾落,肺腑與喉間都一陣刺痛腥甜,令她忍不住扶著脖子乾嘔起來。

 她後悔極了。

 該讓小奚把他溺死的,該讓他溺死在湖裡的。

 如今十三死了,她生,無顏見小奚,死,無顏見阿姐。

 朱昱深看沈筠如此,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鬆開,想扶她,剛伸出手,卻見她眉心微擰,目色忽然一厲,拾起地上的紅纓槍,往前一送,朝他的胸膛刺去。

 朱昱深愣住,一時竟忘了側身去避。

 然而紅纓槍在刺入他心房的一瞬間,槍頭竟往上偏離三寸,不自覺地收力,紮入了他的左肩。

 鮮血一下浸染開來。

 沈筠愣怔地看了眼自己不受控,仿佛還記掛著昔日情的的手,像是看到什麼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她該要殺了他,讓他死的。

 她安靜片刻,忽然用力將紅纓槍從他肩頭拔出,在身前一豎,踩住尾,用力將槍身往一旁的橫木上狠狠一折。

 稠木槍身裂成兩半,朱穗墜在地上,依舊紅得耀目,卻沒了生氣。

 “這些年,是我看錯了你。”

 “你與我,今生今世,恩斷義絕!”

 沈筠說完這話,一拂衣擺,頭也不回地就朝外殿走去。

 出得謹身殿,朱弈珩不知何時帶著人已到了,侍婢與幾名臣子都在外候著,一見到她,忙不迭跪地參拜:“臣等——拜見皇后娘娘——”

 沈筠步子一頓:“我不是你們的皇后。”

 她抬目,看向傾頹不堪的明華宮樓,一身紅衣如昨日烈火。

 “你們記住了,我沈筠,今生,只認朱晉安這一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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