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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雨連天》第255章
第兩百五十四章

 (四個月後)

 不知是否因為太過忙碌,永濟五年的夏格外炎熱。

 五月末,永濟帝班師回朝,將遷都的決策廣天下而告之,各部各寺黎明點燈中夜熬油,月余時光,連半日閒暇都餘不出來,好在轉入七月,立秋後,幾霎風雨澆滅了暑氣,送來幾許涼意的同時,遷都各方事宜均已定案,朝政終於有了起色。

 但,滿朝文武的心並沒有因此放下,反而越懸越高。

 這一日,不過寅正時分,正午門外,已站了數列等候燈火的大臣了。

 大理寺的劉寺丞來遲了些,扶著官帽匆匆趕至金水橋畔,借月光尋了半晌,找到一個熟人,湊過去問:“李郎中,幾位大人的轎子沒過去吧?”

 李郎中是刑部的人,與劉寺丞極熟識,私下相見,也不講究禮數,壓低聲音道:“你怎麼才過來,今日可是我三法司的大日子,方才首輔大人,沈國公,還有幾位尚書的轎子已過去了。”

 這日是初一,除了四品以上的大員例行上朝,四品以下的亦該在奉天殿外持笏聽議。

 不過,李郎中所說的大日子並不單單指初一的大朝。

 卻說彼時朱昱深從蜀中回京,一行位高權重的伴駕大臣全都受了懲處,滿朝文武風聲鶴唳,卻探不著究竟,只知陛下動怒,仿佛是因為一樁屯田案。

 屯田案由都察院立案,柳朝明被革左都禦史職後,本該移交給刑部或大理寺,哪知此後一月,朱昱深對此案隻字不提,竟還是任都察院焦頭爛額地查著。

 眾臣摸不著北,只當是聖心難測,又或是朱昱深對新政不滿,要等秋收後統一整改,然而,昨日早朝近末,朱昱深忽然問了句:“都察院,屯田案辦得怎麼樣了?”

 副都禦史言脩難以啟齒,回道:“稟陛下,還在查理中,但四十七樁案子案情不一,統籌複雜,臣等已去信各道,若要有眉目,最快,也要等到九月。”

 言罷,與殿上禦史一併揖下:“案子審理滯後,是臣等過失,請陛下責罰。”

 “不怪你們。”朱昱深卻道,“朕明日,指一個人領著你等查此案。”

 此言出,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滿朝文武中,能領著都察院眾禦史查案的,只有左右都禦史一職了。

 而如今都察院群龍無首,朱昱深的言下之意,正是要指任新的左都禦史。

 劉寺丞懊惱道:“就是因為知道今日是我三法司的大日子,我連宿整理案宗,怕有什麼遺漏,被新來的禦史大人指摘,這才來遲了些。”又壓低聲音,“李郎中,你是刑部的,你說,陛下要提誰來做左都禦史?”

 李郎中道:“我哪知道?”想了想,又道,“但左都禦史的職務,等閒豈是誰都能任的?單看看前頭那位就知道了。”

 前任左都禦史柳朝明,政績赫赫卓然,朝中無人能及,年不到二十四就位至百官之首,歷經景元朝,晉安朝,永濟朝,屹立不倒,至今仍是一品內閣首輔,主持朝政大局。

 “要我猜,倘不是要召回趙衍趙大人,就是要調你們刑部的尚書,錢月牽錢大人去都察院了。”劉寺丞道。

 又說自己的理由,“你看,錢大人本就是跟著柳大人一路過來的,三年刑部尚書做得無可指摘。且再說,刑部還有個方侍郎呢,當年蘇大人還在刑部時,可是出了名的嚴苛,方侍郎在蘇大人手下都能將事情辦好,有本事有資歷,若把錢大人遷去做左都禦史,方侍郎升任尚書,眾位神佛各歸各位,豈不正好?”

 李郎中道:“可我總覺得,讓錢尚書做左都禦史還差了些意思,尚不足以承柳大人的衣缽。至於召回趙大人就更不能了,如今顧雲簡顧大人被陛下調回京師做僉都禦史,他是趙大人的女婿,夫人就是趙二小姐,不說同一屋簷下兩名禦史不合適,往長遠了看,這不是阻了顧大人的升遷之路麼?哎,你說,會不會是十殿下?”

 劉寺丞看他一眼,覺得荒謬:“我還說是沈國公呢。”

 二人議來議去,全然沒了頭緒。

 其實這也無怪。

 刑部尚書與左都禦史雖平級,但因都察院掌吏治,有察核百官之權,加之聖上對禦史的其中,柳昀一直高居百官之首的緣故,在眾人眼中,從刑部尚書到左都禦史,就是升遷,反之,則是貶謫。

 是以三法司雖是三個並行的衙門,左都禦史,卻無形成為三法司之首。

 而今既有新的左都禦史上任,整個三法司,乃至整個朝堂,都將有一番動盪了。

 這頭說著話,掌燈的內侍便來了。

 眾臣依衙署,官品列好,由內侍提燈引著,一路往奉天門走去。

 站在高處望去,這一襲由水藍過渡到墨色的官袍,如同在深宮裡蕩開一涓溪流。

 得到墀台下,眾臣排開,對著上首的人打揖行禮。

 墀臺上立著的,分是十殿下朱弈珩,內閣首輔柳朝明,戶部尚書沈奚,刑部尚書錢月牽,工部尚書劉定樑,兵部尚書陳謹升,禮部尚書曾友諒,禮部尚書羅松堂年事已高,今日告病未來,由禮部侍郎舒聞嵐頂了缺。此外,還有都督府的都督同知,十二衛的指揮使,各部的侍郎,各寺的寺卿,各院的掌院。

 卯正時分,奉天殿門左右一開,內侍吳敞高聲唱道:“宣——百官覲見——”

 朱弈珩先一步邁入殿中,爾後,以柳朝明與沈奚為首,百官分成兩列,入得殿內。

 四品以下的自殿門外排開,一直延升到墀台以下,奉天門前。

 眾臣撩袍,跪地,叩首,向高坐于龍椅上的九五之尊行完禮。

 照以往,這時當由吳敞唱“眾卿有事請奏”了。

 但今日不一樣,朱昱深免了列位臣工的禮,逕自說道:“北平都城在建,今後數年,遷都為朝政之重,而遷都後,北京南京兩個都城並行其政,其根本,當落到治吏,清政之上。都察院不可一日無首,朕,今已命新任左都禦史,以蜀中桑田案為破口,著手審查天下屯田大案,如今她已初步審查結束,重返京師。”

 此言出,眾臣面面相覷。

 初步審查結束?就是說,蜀中的屯田案已破了,而其餘四十六樁屯田案已有了著手點?

 可聽陛下的意思,此人是從蜀地回京的,若除去路上的時間,從立案到審案到結案,竟只用了不到一月時間。

 查案不易,滿朝文武中,除了柳昀,還有誰有如此大能?

 在眾人自心裡找出答案前,朱昱深已抬手:“宣。”

 夏末初秋,天高雲闊,緊合的奉天門緩緩開啟,天地之風忽然流轉,自門外灌入這君臣並列的深宮。

 自風中走來的是一抹緋色。

 緋袍灼灼,盛著一天一地的清光。

 眾臣的目光不自覺被吸引,紛紛望去,待看清來人究竟是誰時,不由大為震動。

 他們並肩而立,幾乎聽得見彼此心底的驚呼,卻無一人真正出聲,只因這抹緋色襯著蘇晉沉靜的眉眼,匯成一股極靜極穆的氣澤,令所有人都生出一份敬畏。

 腳下是漢白玉階,兩旁是文武百官。

 蘇晉一步一步往前走,除了風,聽不見任何聲音,仿佛這天地本該如此,江山數十年,什麼都可塵埃落定,只有風不止,雨不止。

 恍然中,似是有什麼穿鑿光陰而來。

 那是她初做禦史年餘後,跌入朝堂紛爭的旋渦前,烙在心底的言語。

 ——“蘇時雨,你身為女子,卻深陷危局,為何?”

 是啊,她是女子,所以她執意留在仕途,其目的,或許更比天下男子單純許多。

 她不求平步青雲加官進爵,也不為千古流芳名垂青史,若非心懷明月想以一葦渡江,何至於將自己置於險境?

 抬步,登上墀台,邁入奉天殿。

 奉天殿中深默如寂。

 ——“時局危矣,牽一髮而動全身。大人,我是一枚棋子。”

 景元二十四年冬,落雪紛揚鋪灑,一如她盛了滿心的困惑。

 ——“蘇時雨,所謂堅守本心,從來不會是一條坦途,你所往之處橫亙山川河流,目之所及或有烏雲蔽日,但你胸懷坦蕩,何須在意誰會攪弄風雲,只要心中明月常在,總有攬月之日。”

 蘇晉到了御前,合袖,作揖。

 但不必跪,因她是禦史,因她穿緋袍,因她歸來,是為民請命,還政清明。

 “臣——左都禦史蘇晉,參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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