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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雨連天》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暗夜一場雨落,歸雲山兩旁的山道被淋得泥濘不堪。

 囤了一夜的暑氣終於消褪,朱南羨披著蓑衣,與身後數千名南昌軍匍匐在背山處,屏息凝神地盯著東側山道的隘口。

 若他所料不錯,半個時辰後,鳳陽軍的先行隊就會從隘口經過。

 這已是景元二十五年的六月末。

 三個多月前,朱南羨自宮中逃出,遭遇羽林衛追捕,萬分危急之時,正正撞上了朱弈珩所帶的追兵。

 朱弈珩自傷一刀,幫他將羽林衛引向了別處,朱南羨這才得以徹底逃脫,帶著為數不多的護衛回到南昌,與朱旻爾匯合,僅休整了半日,就集結南昌軍,取道湖廣,直奔歸雲山,攔截趕赴安慶取馬的鳳陽軍。

 其時已是破曉時分,朝陽卻被掩在雲後,漫天漫地的雨水將巍峨山崗澆得混沌一片。

 朱旻爾伏在朱南羨身側,猶自不安地問:“十三哥,鳳陽軍怎麼還沒來,該不會是發現我們的埋伏了吧?”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要不我們再派一個探子?”

 朱南羨掃他一眼,笑了一聲:“都如你這樣沒耐心,再無準備的敵人也該被打草驚蛇了。”然後他將聲音壓低,目光直視著隘口方向,“等著,就要來了。”

 這裡是兩山夾道的狹路,是鳳陽前往安慶駐地最近的一條路。

 兩個月前,從京師傳來的邸報說,年初在西北馬市所買的三千戰馬因糧草耗盡,被轉至安慶駐地,令鳳陽軍前去取馬。

 鳳陽軍的統領章翽得知這一消息,心中覺得蹊蹺——馬既是從西北運來,為何要先轉至更南方的安慶駐地呢?

 而此時此刻,章翽看著眼前的隘口,心中的蹊蹺之感更甚了。

 或許是常年領兵積累的直覺,歸雲山的地形讓他不安,隘口之後是兩山夾道的狹路,而隘口之前,是一條湍急的河流,渡河的方式只有一種——穿過一座架在兩岸的吊橋。

 “統領大人,前頭有什麼不對勁嗎?”跟在身旁的一個兵將問道。

 這裡是大隨境內,誰會對他們一個取馬的先行隊動手?

 章翽搖了搖頭,覺得或許是自己想多了,說了句:“讓後面的人跟上。”率先穿過隘口。

 夏日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等到三千鳳陽先行隊全進入山道,雨水已不復初時磅礴了。

 陽光就要掙破雲層,朱南羨的目光在這一刻格外沉靜。

 他知道,山下的三千鳳陽軍,是他奪儲之路上所要殲滅的第一支軍衛。

 只有先發制人地將這支先行軍阻在這裡,他才能徹底阻擾朱沢微讓鳳陽軍進京的計畫,才能先一步率兵趕往京師,不辜負那些信任著他,等待著他的人。

 雲散得很快,不多時,天邊有一絲微明的光照下。

 似是有一陣風襲來,將山端的一顆小石子吹落。

 小石子順著山坡,跌跌絆絆地滾落下來。

 朱南羨十分無言地看了身旁那個耐不住性子的朱十七一眼,在章翽反應過來,帶著鳳陽軍要撤離之前,毅然決然喊道:“動手!”

 這一聲恰如霹靂弦驚,方才還寂然無聲的山道忽地出現了無數身著墨綠蓑衣的兵將,一個個比人高的山石從山坡上滾落,朝狹道上的鳳陽軍砸去。

 朱南羨將蓑衣摘下,在鳳陽軍還未反應過來前,朗聲高喝:“先鋒隊,跟本王沖!”

 一時間只聽喊殺聲響徹天際,數不盡的人影自兩側山坡朝狹道湧來,刀兵利刃在破曉第一縷霞光中映出帶著血的亮色。

 章翽到底是一軍統領,見此情形,臨危不亂,指揮道:“鳳陽一衛二衛列陣迎敵!”然後問一旁的兵將,“看清是什麼人了嗎?”

 那名兵將猶疑地回了句:“好像、好像是十三殿下的南昌軍。”

 章翽一聽是朱南羨,面色頃刻沉了下來。

 十三殿下領兵的厲害他早有耳聞,他也知道而今的朝局,七殿下與東宮勢不兩立,此去京師,鳳陽軍與南昌軍終有一戰。

 但他沒想到會在歸雲山遭遇朱南羨的伏擊。

 十三殿下是五月才趕回南昌府的,他究竟用了什麼辦法,竟比自己的先行隊還先一步來到歸雲山?

 章翽不解,卻也明白眼下不是深究的時候。

 他環目一掃,局勢瞬間了然於心:自己率兵有三千之眾,南昌軍看樣子大約也有三千,人數雖相當,但南昌軍早有準備,自己這方卻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兩廂交手已成頹勢,不宜再戰。

 也罷,是他失策遭到暗算,好在鳳陽大軍據此不過二十裡,退後重整,區區三千南昌軍倒也不在話下。

 想到此,章翽決然道:“鳳陽一衛二衛無論如何扛住,其餘人等,隨我先撤回歸雲河對岸!”

 隘口狹道雖易遭伏擊,但若列陣防守,倒也是掩護撤退的絕佳地形。

 然而章翽退出隘口還未走多遠,後方便有一名兵將來報:“統領大人,不好了,來路上的吊橋被人砍斷了!”

 章翽聞言大驚:“什麼人砍斷的?”

 “小的不確定,但看他們的兵服和領頭人的旗幟,像是西北茅作峰茅將軍的衛隊。”

 章翽徹底愣住了,茅作峰坐鎮西北,乃西北都司的都指揮使,當朝三品昭勇將軍,怎麼會出現在此處?

 一念及此,他忽又反應過來。

 清明過後,京師曾發來一份邸報,聲稱西北邊境有寇匪潛入大隨,是以西北軍要增派兵力進駐信陽府,抓捕寇匪。

 照眼下的情形看,原來抓捕寇匪只是一個幌子。

 事實上,是當時被軟禁於東宮的十三殿下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給西北大將軍茅作峰傳了信,讓他等待時機與自己一起先發制人,殲滅鳳陽軍的先行隊。

 想到這裡,章翽徹底明白過來,原來早在二月,朱南羨就籌謀好要對鳳陽軍動手了。

 當務之急已不該想著如何交戰,而是要想法子回到鳳陽大軍的營地,讓他們知道十三殿下伏擊截路這一消息,早作應戰突圍的準備。

 “把馬都牽過來!”章翽吩咐道。

 百余匹戰馬頓時聚齊在隘口後的低窪處。

 章翽帶著先行隊的精銳翻身上馬,迅速道了句:“跟我走!”隨即沿河逆流而奔,打算在歸雲河上游的淺灘處涉水而過。

 然而他這一行動,被此刻高立於山端的朱南羨盡收眼底。

 他將身後朱色披風一掀,回身便往背山處走去,吩咐道:“追上去!”

 背山的平地上,一望無際全是高大威勇的戰馬,不多不少三千匹,正是朱沢微辛辛苦苦自西北馬市買來,打算交由鳳陽軍用的。

 其實也無怪章翽覺得運馬的路線不對,因那份路線圖,是被在太僕寺任職的沈奚精心改過,以馬草調配不均做了個瞞天過海的藉口,然後將戰馬先轉移至離南昌府更近的駐地,讓朱南羨先得了馬。

 這也是三千南昌軍能較鳳陽軍先一步趕至歸雲山的原因。

 朱南羨帶著先鋒隊策馬疾行,跟在他身旁的護衛秦桑調侃道:“殿下,這七殿下從西北買來的馬就是好,跑起來也比尋常的馬快,您說要是七殿下得知咱們搶了他的馬去打他的人,會不會氣得七竅生煙。”

 朱南羨聽了哈哈大笑。

 一旁的朱旻爾忿忿不平道:“他害我皇兄皇嫂,就這麼氣死了才是最好!”

 上游的河水經過一夜雨水灌注,也已湍急無比,好在河頭還有一座棧橋。

 章翽率著一眾鳳陽精銳行至此,只見前方有一個穿著銀甲,身覆朱色披風的人正等著他。

 仔細看去,不是十三殿下又是誰。

 而朱南羨身旁的戰馬他也認出來了,園字方頭的標識,正是自西北馬市買來的。

 章翽的心越來越沉。

 眼前雖只朱南羨一人,但他知道,只要他們再往前一步,不遠處的灌木叢,更遠處的山頭,或許就有朱旻爾帶著弓箭手舉弓對著他們。

 他是終於明白,那個從來宅心仁厚的十三殿下,早已對他們鳳陽軍,對朱沢微動了必殺之心。

 深陷絕境,或許唯有捨命一搏才能換取一線生機。

 章翽看了身後跟著自己的一眾將士一眼,自背上摘下長矛,一揚韁繩,任駿馬載著自己往朱南羨奔襲而去,手中長矛直指朱南羨脖間。

 朱南羨不慌不忙,在長矛刺來之時,仰身避過,隨後腳踩馬鐙,縱身上馬的同時抽出腰間長刀,借著駿馬之力,矮身斬向章翽的戰馬。

 長刀掠過馬腹,直接斬下前肢。

 章翽心道不好,正欲棄馬而走,誰知身旁的朱南羨也同時棄馬。

 他伸手抓住章翽的長矛將人帶回,隨即就以迅雷之勢,把沾著馬血的長刀架在了章翽的脖子上。

 一擊制勝。

 餘下的鳳陽兵將見統領落敗,紛紛趁著這個空檔勒馬轉頭,想從河岸涉水而走。

 朱南羨將他們的舉動看在眼裡,卻不攔不阻,似是胸有成竹。

 正當時,兩旁的山坡上果然出現數列弓箭手,張弓如滿月,齊齊對準正欲渡河的鳳陽軍。

 箭還未發,河岸另一頭又傳來疾馬之聲。

 隨聲而近的是一支穿著西北軍服的衛隊,領頭一人身著三品將軍服,方臉闊鼻,生得濃眉大眼,正是昔日與朱南羨有袍澤之誼的西北都司指揮使茅作峰。

 茅作峰一見朱南羨,高聲道:“殿下,末將來晚了一步,殿下莫怪啊!”

 他雖是致歉,言語中卻沒半點誠意,想來是當年在西北與朱南羨行軍打仗兄弟相城,沒大沒小的慣了。

 朱南羨倒也不怪,朗聲笑道:“跑了一個人算你的!”

 “殿下放心,一個都丟不了!”茅作峰道,當即領著衛隊,將正待涉水的鳳陽軍包圍其中,統統拎來了河水這頭。

 日破雲出,天陽之光在掙脫開一夜風雨濃雲後,終於以盛烈之姿灑下金光,照在朱南羨英挺的眉梢。

 朱南羨看著章翽,淡淡道:“死還是降,選一個?”

 章翽沉默半刻,歎了一聲,與身後一眾鳳陽軍一起將手裡的兵器扔在地上。

 不多時,隘口那頭的將領也清理完戰場過來回稟。

 朱南羨命秦桑將此戰中所有活的死的鳳陽軍逐一點算過後,對茅作峰道:“人雖能點算清楚,但消息沒辦法封鎖。今日對朱沢微的鳳陽軍開戰雖是出其不意,但消息不日便會傳回京師,本王在京師的至交盟友都有危險,本王要先趕回宮保下他們,所以二十裡之外的五萬鳳陽大軍就交給你對付了,切記,不降則殺。”

 “殿下放心。”茅作峰道,“末將早已想好了,留西北大軍守信陽,末將帶著一萬人前往安慶駐地,殿下的五萬南昌軍取道徽州,如此三面環伺,鳳陽軍想進京也沒有路。”

 朱南羨點了一下頭道:“三面駐地中,你守的這一方最薄弱,等南昌軍行近,我會派人傳令他們留兩萬人在安慶府。”

 他說著,回頭看向秦桑,“派去安慶府的使丞回來了嗎?可有今日的邸報?”

 “已回來了。”秦桑道,一邊呈上邸報一邊遲疑道:“殿下,今日還自安慶府取來一封的密信,像是……都察院柳大人的。”

 朱南羨一愣,柳昀?

 柳昀為何會給他來信?

 然而當朱南羨將信拆開看過後,臉色頃刻變了,他沉默一瞬,當即吩咐道:“十七,你帶著三千先鋒隊,先一步趕回京師,我十日後與你在應天城外與你匯合。”又道,“秦桑,你帶上幾個人,跟本王先去蘇州府,殺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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