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陳重這個名字,五年前才起來了。
我十五歲出來混社會,一路摸爬滾打走到今天這一步。那個年代想當古惑仔的年輕人不在少數,都他媽吃飽了撐的閑出屁的,家裡有吃有喝還他媽不好好上學淨想著出風頭,拉幫結夥的成天打架,好像被人叫一聲“大哥”就能爽得高潮似的。
我敢說我那時候真正出來混的基本都是迫不得已,為了賺錢那是得拼了命的,真進了這一行之後才知道安生太平日子有多好,可卻是再也過不上了。
我剛入行的時候是跟著大哥混的,而我的大哥也是別的小弟,在“大哥”那個層次他算是底層的了,而我們則是陰溝裡的了。
後來慢慢的就往上混,大哥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可以不聰明但是一定要聽話,那時候不管哪一行競爭都沒現在這麼激烈,只要豁得出一條命就能混出點兒名。
但往往豁出命是最難的,是人都怕死。
我沒替大哥做過牢,但替大哥擋過槍,這事就跟小弟想要出頭的標配的一樣。子彈從大腿上過去的,直接穿透了,倒也方便,取子彈更疼。
從那之後我出門都有人叫一聲“重哥”了,總算是沒白挨這一槍。
忘了說了,我不是替自己大哥擋槍,是替大哥的大哥的大哥擋槍,待遇自然要高一些。
這一晃十幾年過去了,三十一歲雖然不是小孩子了,但也不老,但可能是我出來的太早,總覺得小半輩子過去了。
現在我雖然不算什麼了不起的角色,但至少也算混出了點名堂。市里四分之一的娛樂場所都是我開的,大大小小的都會給我個面子叫一聲“重哥”。
你說就這麼一個槍林彈雨都闖過來的牛逼的大哥,怎麼就能在池子裡差點兒被個男人捅了屁眼兒?
找到車之後,我一路風馳電掣的開出了停車場,心裡現在也平靜下來了,再想想剛才發生的事還真是像做夢一樣。
我也是吃喝玩樂的日子過久了,這難道是老天爺給我的一次考驗?
驚魂未定,我沒回家,而是去了我的一間夜總會。那是我那麼多店裡最大的一間,也算是我們的“總部”了,平時我都在那裡辦公,除了辦公室外還有個休息室,洗澡睡覺都可以,喝了酒懶得回家的時候我就住在那裡,有時候一住就是幾個月。
現在這個時間夜總會剛開門,人還不多,停車場裡沒多少車,靜悄悄的。我把車停到自己的專署車位,熄火之後拔了鑰匙剛下車,車門還沒來得及關,突然聽見身後有車過來了,本來我沒在意,可它還在我身後停下了……
還來得及沒回頭,就聽見身後有人說:“陳重,你這是被人抓奸未遂逃出來的時候忘了穿衣服了?”聲音裡滿是笑意。
慘了……是沈遼。
我脖子有點兒僵地回過頭,身後停了輛黑色的車,坐在後座正從放下的車窗裡看著我微笑的男人,正是沈遼。
沈遼這個熊玩意吧……我跟他沒什麼大過節,但也絕對不是朋友,頂多算是認識。
但我不喜歡他。我叫他“熊玩意”完全是發自內心的。
算起來我和沈遼認識快一年了,他好像比我大三歲,家裡兄弟三個,他是老大,長子。
沈家家底豐厚,表面上是做正經生意的,但是他家什麼背景沒多少人不知道,面子是白的,裡子是黑的。
說起來我和沈遼第一次見面真算不上愉快,現在想起來還挺丟臉……
那天晚上有人搞了個聚會,在我店裡包了最大的一間包廂,十幾個人叫了二十幾個妞,一人來倆,鬧得那叫一個瘋。
啤酒白酒洋酒是一箱一箱的往裡搬,這幫人裡有家裡有錢的敗家子,也有靠自己本事吃飯的一代、二代,不管好壞都得結交。
地方是我的我自然得跟著他們瘋,一下子就喝多了,我身邊是一特火辣的外國妞,跟人吹了一瓶啤酒之後一時興起放下瓶子閉著眼把人摟過來照著臉上就啃了一口,結果這一嘴下去覺得有點不對勁……
怎麼感覺壯了不少……皮膚是挺好,挺有彈性,但是沒有香水和脂粉味兒……
我有點反應不過來,咬著就沒放,直到聽到一個挺低沉好聽的聲音說:“還沒親夠?”
我腦子裡一個激靈,抬頭一看,肏……不是那洋妞就算了,竟然是個男人!這誰啊?
這他媽是變魔術麼?他什麼時候進來的?還坐我旁邊?
我整個人都懵了……傻呆呆地近距離看著他都忘了動,直到周圍人哄笑起來,我這才像觸一樣撒了手。
他也笑了,笑得挺含蓄……挺有深意。
還有幾個嘴賤的吹著口哨兒喊著“再來一個”,馬上一群人跟著起哄,再來一個……你他媽當開蓋有獎啊!
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想站起來走人吧,大家都玩在興頭上會顯得我太沒氣量,只能乾笑著不說話,希望這一頁能趕快揭過去。
“重哥,沈大少味道怎麼樣啊?”跟我關係不錯的一個人湊過來問,笑得那叫一個賤。
我下意識看了“沈大少”一眼,他也在看我,眼神直勾勾的……把我給氣得,你說你他媽沒事往一個男人身邊湊什麼?
後來有人告訴我那人就是沈遼,沈家的大少爺,青年才俊,牛逼得女人聽見他的聲音就能高潮。
我吐……
沈遼那天晚上不是來玩的,而是來抓他表弟的,被我啃完了之後沒一會兒他手下就找到了那表弟,一小黃毛,沒看清楚臉什麼樣,沈遼都沒正眼看他,而他看到沈遼跟耗子見了貓一樣,屁都不敢放一個,低著頭灰溜溜地跟著走了,就差前面拿根繩子牽著了。
他們是走了,那天晚上我成了笑料,男的女的都來問我沈遼親起來什麼感覺,尤其是那些女人簡直是一臉羡慕嫉妒恨。
我咬牙笑著說:“不錯,又香又嫩……”
到今天還時不時有人在飯桌上拿這事開玩笑,我倒也習慣了,笑笑就過去了。
不過從那天開始,我一見沈遼就覺得不自在,雖然這事說起來是我占了他便宜……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從那之後我時不時就能遇到沈遼,有時候只是在外面偶然碰見,他也認識我,一般來說相互點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了,但我總覺得他笑得很……反正我看到就想到那天晚上的事,特別尷尬。
現在快一年過去了,我也算是瞭解沈遼這個男人了,說他老奸巨猾一點兒也不誇張。
之前我有兩筆買賣都快成功了,有兩塊地,我到手之後再一轉手就能狠賺一筆,結果最後都被搶了,一打聽,不是別人正是沈遼的公司,這熊玩意涉獵範圍倒也廣。
但這是正當競爭,輸了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不過背地裡我還是叫他“熊玩意”,也咒過他早洩。
總之,我和他就這麼不鹹不淡地算是認識,偶爾能聊上幾句也是有其他人在場,還真沒單獨說過話。
沒想到今天能在停車場碰到沈遼,我是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你怎麼在這裡?”
他笑了,“這裡難道不是公共的停車場?”
我沒出聲,剛想跟他說聲再見然後走人……
“怎麼衣衫不整的?”
你要是知道我不久之前經歷了什麼就不會這麼問了。
“我熱……”我扯了扯襯衫領子。
他樂了,問:“接下來有事麼?”
我下意識回了一句:“沒……”
“一起喝一杯?”
我愣了一下,這什麼情況?我和他什麼時候熟到一起喝酒的地步了?
喝酒應酬很正常,但沈遼我真有點兒應付不來,可你現在要說不去,他可能就說你不給他面子、看不起他。
行,去就去,我又不怕他。
“好啊。”我笑了一聲,“去我店裡?”
沈遼想了一下,說:“上車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樂了,“怎麼著?怕我宰你一刀?”但還是上了他的車。
坐到車裡,沈遼突然湊到我邊上低聲說了一句:“怎麼會……被重哥宰心甘情願。”
“……”
他今天吃錯藥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