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好學之人
錢公公看著這個心中扭曲的女人,他冷笑道:「不管你想什麼,在這裡是我說了算,別想給我翻天。」
「公公多慮了,我可不想來這裡,這不是被抓來的嗎?」莊柔瞇著眼睛笑了笑,「不知我住在什麼地方,要是離林家人近些那最好不過了。」
她雖然臉上帶笑,錢公公卻覺得這是個相當危險的傢伙,要是讓她遇到林家的人,說不定會直接動刀子的。
「小山子,你把她送給禮部那些人,按我的吩咐去做。」錢公公對身邊的小太監講道,就讓這些人去玩吧,反正出了什麼事也是禮部的人擔著。
那名叫小山子的小宦官帶著莊柔離去,她只是個小小主薄的庶女,又不是什麼六部大臣的家眷,還用不到他這位監官親自接送。
莊柔也不想跟他一路,教坊司算不上權力很大的地方,被派到這裡的宦官其實權力並不算太大,只是佔了些便利能在宮外溜達。
雖然這錢公公在宮裡算不上什麼,但對教坊司的那些人員來說,已經很厲害了。
莊柔看著那一直在撫琴,半天也不吭聲的教坊司奉鑾,瞧著他那白花花的鬍鬚,身體隨著音律不停的晃動,一副沉醉於其中不能自撥的樣子,就知道這些人沒啥用處了。
不過也說不定,平時看錢公公不順眼,就悄悄把人給賣了,到時候出了事大家一起完蛋,誰也跑不了。
小山子一直跟在旁邊,等到蒼涼的琴聲停下,緩了好久等著奉鑾睜開眼睛,便恭敬的說道:「趙奉鑾,這是一位補送過來的女子,是景州主簿林書海的庶女林梅花。」
「此等事找劉公公便可,我還要感悟這曲清風月明,真是美啊。」摸著鬍子,他又閉上眼睛晃起頭來,根本就不想管這種雜事。
「那小的告退了。」小山子見怪不怪,行了禮便帶著莊柔退了出來,穿過這技佳園,就向旁邊的小院走去。
劉公公……
莊柔總算遇到要找的人了,剛才看到錢公公她還愣了會,以為李中新都那樣子了,竟然還敢說假話。原來這禮部地盤的教坊司,竟然有這麼多的宦官在,還真是奇怪啊。
不過想想那奉鑾只好音律,讓他管雜事趙奉鑾肯定不行,更別提其它那些教人琴棋書畫的司樂他們了。再說有這些監官在,想管權也是不容易。
她被那小山子領到了那位處偏僻的小院,這裡人煙稀少,有種莫名其妙大家都不願意來的感覺。
這才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了鞭打聲,還有女人的慘叫,莊柔挑了挑眉頭。
小山子一聲沒吭的去推門,要不是之前應過聲,莊柔都要以為他是啞巴了。原來學規矩是在這裡面學,不聽話就要被打,還真是嚴厲啊。
門開了之後,裡面傳出來股讓莊柔很是懷念的味道,她跟著小山子走了進去,果然只有這種地方才會有那種味道。那是腐爛髒亂外加等死的絕望群居處,才會有這種流民堆裡面的氣息。
這是個不大的院子,四周靠牆有一圈房子,沒有門窗只有木柵欄,就像一間間牢房。裡面鋪著髒兮兮的稻草,關了一群幼童和婦孺。
只有一間不是牢房,但也是所有門窗大開,裡面有幾個眼中帶淚,手中著本薄冊看的女孩。隨著外面的鞭打和慘叫聲傳來,就忍不住抽一下肩膀,眼睛都不敢看那邊。
整個院子中有股讓人不適的味道,此時帶了些血腥味,卻是因為有人正在被鞭打。
那是個被綁在條椅上的女子,年齡不算小,看樣子應該是位已經出嫁的女子。不知是誰家的夫人還是小妾,長的很漂亮,但此時卻被脫了褲子綁在一張長條刑具上,屁股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
一個胖胖的宦官坐在太師椅上,旁邊還有個小宦官伺候著他,兩個宦官正拿著板子,一下接一下的打著那女子。
「劉公公,今天有新人送到,趙奉鑾讓小的把人送過來。」小山子走上前見禮道,莊柔跟在他的身後,目光落在那被打的女子身上。
劉喜慶喝了口茶,看都沒看莊柔,便直接說:「帶她進去學規矩,不聽話這個就是下場。」
「是。」伺候他的那名小公公走過來,站在了莊柔面前,冷淡的說道:「跟我走吧。」
莊柔看了劉喜慶一眼,便跟著他走到了那間屋裡,直接尋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下。坐在先生位上的是個女子,年齡快三十了,濃妝艷抹的很是招搖。
她旁邊還有個小丫環,很機靈的馬上送來了本書,往桌上一擺便退了回去。
看來她們早就習慣這種半路來的人,莊柔便低頭看了看書,上面只簡單的寫了三個大字,教坊司。
這樣也看不出來裡面寫了什麼,耳邊傳來那女子的聲音,「現在繼續講下一節,翻到三十六式之處。」
三十六式?
莊柔拿起書嘩嘩得翻了起來,裡面字少畫多,畫隨著她的手飛快越過,突然之間她便停了手。盯著冊上的畫,她愣了愣,抬頭看向了其它人。
只見周圍的人一個個面紅耳赤,咬著嘴唇非常痛苦的翻著書,要不是怕被打,恐怕人人都扔下書跑掉了。
這書前面還寫的是規矩,後面就直接畫的是妖精打架圖了,這都還沒翻到三十六式,已經讓人嘆為觀之了。
沒想到一來就學這種東西,莊柔笑了笑便找到了三十六式處,捂著嘴邊看邊聽起來。
那艷婦名為春娘,在這教坊司已經待了近三十年了,早已經身經百戰。現在雖然姿色老去,但憑著多年的手腕,成了教坊司四媽媽之一。
四名媽媽輪流白天過來教導新來的女子,這裡面烈女太多,所以院中鞭打可算是常態,晚上她還要帶著分到手下的姐兒們迎客。
錢公公在管教坊司上很有一套,把人都給分成了四個院,看哪邊賺的多,最差的那人便要受到處罰。
為了不受處罰和拿到獎勵,四位媽媽可算是鼓足了勁,不擇手段的把經歷和她們一樣的女子,給養成了紅牌名憐,好給教坊司賺銀子。
新來的官家小姐夫人都是這樣,就算是已經嫁過人,還是扭扭捏捏上不得檯面,平日不打一二個人示威,那根本就沒辦法教下去。
但今天帶來的這女孩,卻半點羞澀和害怕都沒有,真像此處是學堂,她真的來學識一般。而且現在她盯著書上笑個不停,看著非常的怪異。
春娘停了下來,看著莊柔說道:「你以前看過這種書?」
「新來的,說你呢。」旁邊的丫環一看,就趕快提醒道。
莊柔捂著嘴看得高興,這種書外面可都買不到,真是太有意思了。而且哥哥太過正派,在他的書房或是床頭櫃子中都翻不到這樣的書,這個真是太有意思了。
瞧得正高興時,卻聽到有人似乎在喊自己,便莫名其妙的抬頭就看到前面那個丫環正態度不善的盯過來。她便笑了笑說:「有什麼事嗎?」
這女孩真是有意思啊……
春娘便問道:「你看過這種書?」
「以前瞧過些,但沒這麼精緻和多,感覺這是官內所用,連畫師都是名家吧。」莊柔又翻了幾下,笑著回答道。
「你進教坊司不害怕嗎?」春娘微微抬著頭又問,就算是街巷窮苦人家的女子,也沒如此大方自在的,看著好像在風月場所混了不少年的樣子。
但是憑著她的經驗,一眼就能看出來,她還是處子,身上也沒有風俗味,只是太過隨意了。
莊柔笑道:「不怕呀,我又不想尋死,更不想吃皮肉之苦。如果不惹得公公們生氣,自然也不會罰我。」
「……」春娘有些語塞,總不能說她都不貞節一下,說得如此有道理,雖然覺得有些怪怪的,但總比哭鬧好多了。
「接下來還要學什麼,規矩我都沒看呢,如果不學了,那我就看看有些什麼規矩,可不能犯事挨鞭子。」莊柔見她沒說話,便把冊子翻到了前面,看起這教坊司的規矩來。
她確實害怕挨鞭子,因為她一定不會讓他們打,那時候只能動手了,會影響辦案子。再說不是說只要好好聽話,就可以得到信任,那樣就能萬事無憂了。
劉喜慶雖然坐在院子裡,卻注意著裡面,莊柔的表現他都看在了眼中,便對身邊的小宦官使了個眼色。此人有些可疑,必須多加註意,必要的話就動個手。
雖然暗示下去了,他卻有些不解,要真是想對自己不利,肯定會派個不起眼的人過來才對,這種坐在那就以眾不同的女人,想要做什麼?
他轉念一想,也許是自己想太多了,只要過幾天看她有沒有行動便行了。
劉喜慶不動聲色,莊柔也是學得高興,她一直在那暗暗的發笑,引得那些被逼無奈只得向命運低頭的女子,也被她弄得萬分尷尬。
春娘硬著頭皮在教,莫名覺得平時很說得出口的話,現在有些難以啟齒。
就在這時,莊柔突然眼睛一亮,猛的站了起來,雙手舉著書冊展開裡面那頁,對春娘說道:「老師,我想學這個,教我這個吧!」
春娘遠遠的瞇著眼睛看了看那上面的圖,頓時無語的看著她,上面畫的不是三十六式,而是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竟然想學捆縛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