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顧九有種感覺, 這風水局是真, 道士也是真。正是因為那道士看出了燕星光身上的桃花運, 才會給他家, 特別是起居主院挖出一個水池。
其實剛才邵逸那句「桃花忌水」的提醒,意在提醒燕星光注意風水局背後可能暗藏的古怪, 可顧九看燕星光對此毫無所覺, 只抱怨那道士佈置的風水局不靠譜險些害了他, 顧九便沒打算再從他身上問出什麼了。他也算是看出來了, 燕星光秉性溫和豁達,不拘小節,問他還不如問夏茹。
燕星光過來送圖稿,是方便顧九和邵逸填水池布風水,還有就是邀請他們過去用晚飯。
到飯廳時, 夏茹已經在了,身邊坐著她和燕星光才三歲的兒子。
小孩的臉和他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不過眼睛更像夏茹, 也不像他爹滿臉桃花相。
燕星光顯然很寵愛這個兒子,即便有外人在場,也一臉樂呵呵地將小孩抱在自己的腿上坐著,逗著小孩叫他, 夏茹則招呼顧九和邵逸吃飯。
可以看出在燕家, 夏茹和燕星光的角色對調了, 燕星光做著本應該夏茹做的事, 夏茹則更像一家之主。
飯桌上就什麼也沒談, 幾人專心吃飯。吃罷飯,夏茹見顧九似有什麼要說,正想開口,見顧九看了一眼燕星光,夏茹便心領神會,叫燕星光帶著兒子去消食,她留下和顧九他們談談填池子的事。
燕星光不疑有他,大小孩似的帶著兒子走了。
下僕上了茶,退下去後,夏茹才開口:「兩位道長剛才有什麼不方便說嗎?」
顧九道:「剛才燕公子給我們看了燕宅之前翻新的圖稿,我想問的是,怎麼就想起來翻新了?這可是一大工程,您二位不嫌麻煩?」
燕宅很大,看圖稿顧九換了下比例,佔地面積得有十幾畝,有錢人家宅院翻新肯定不會敷衍了事,必得往精細了去,所以一套裝修格局通常一用幾十年甚至百年也不會改動。就算改動,動作也不會太大。但從剛才那個圖稿來看,燕宅去年那次翻新,是將整個燕宅徹徹底底動了一遍,
夏茹此刻一點不見之前在外的潑辣憤怒,她優雅地笑了笑,「其實並不麻煩,我家宅子多,住哪都差不多,老宅子翻新,也礙不著我們什麼,搬出去,等翻新好了再搬回來就是。」她淺淺飲了一口茶,眉眼間含著點寵溺,無奈道:「至於這翻新,不過是他們那些浪蕩公子哥兒,見到新奇事物就總要追捧一番的好奇心而已,星光要湊熱鬧,家裡不差那點錢,我也就隨他折騰了。」
顧九抓到重點:「就是說這宅子翻新,除了推薦道人給燕公子的那位友人和你家,還有其他人家裡也翻新了宅子,人數還不少?」
夏茹點頭,「去年城裡因此興起了一股屋宅翻新熱潮,花石土木供不應求,我家下面涉及這方面的幾個鋪子,還因此大賺了一筆,到現在每月還有不小的銀子入賬。」
「追捧什麼?」邵逸說,「風水局還是道人?」
「兩者皆有。」夏茹說,「那道人姓張,眾人都稱他為張半仙,他懂測算風水之事,本事高深,甫一出現,便露了幾手,替幾人解決了麻煩,很是讓人信服。」
顧九便將疑惑問出來,「既是這樣,為何他又看不出燕公子身上的問題?」
夏茹遲疑了一下,「我未曾親眼見過,想這當中或有吹噓成分。去年翻修屋宅的,我也看過好幾家的稿圖,從圖上佈局來說,其實都差不多。」
邵逸道:「這風水局也很平常。」
城裡的房子戶型都大同小異,不同的都是在裝修佈置上。但審美是有從眾性的,都是相熟人家,都在一個城市,就算房子內部的裝修佈置有差異,也是大差不差。不過即便這樣,幾家人佈置來佈置去也就那一個格局,初入這一行的風水師都能佈置出來的,也著實與高深扯不上什麼關係。
大家房子都差不多一個樣兒,翻新的稿圖也差不多。當然,他們追捧的是道人的本事與風水局本身,風水局有沒有變花樣大家其實都不在乎,就算暗地裡有人嗤之以鼻,明面上是不會說出來的,不然在一眾追捧者裡就顯得格格不入,這就是隨大流。
於是這麼一溜佈置下來,燕星光恰逢桃花遇水,也就顯得順其自然了。
想到這點,夏茹神色凝重起來,「顧道長是覺得那道人有問題,故意害我家星光?」
顧九道:「之前回程途中,我給燕公子測算過,他自身桃花運是恰逢本命年衝撞成桃花煞的。但我看到你家庭院格局,我才發現燕公子自身的桃花運,在成煞之前就已經因為遇水而變嚴重了。若是之前不遇水,就算今年他流年相沖,這桃花運也不一定成煞。」
這之間就好像存在三個點,第一個點是燕星光自身原本的桃花運,若不遇水,這第一個點在牛年到來後,哪怕變嚴重了也最多到達第二個點或者是超過,但不至於就能到會成煞的第三個點。現在燕星光的情況,是有人在牛年到來之前,就已經讓他身上的桃花運從第一個點超過第二個點,然後牛年一至,流年相沖,桃花運直接邁入了第三個點,變成了桃花煞。
是呀,桃花忌水,在遇到顧九和邵逸之前,燕星光已經臨水而臥幾個月了。
夏茹捏住了扶手,散發著淩厲的氣勢,「若真是道長們說的這樣,果然是有人害我星光。這股翻新潮,怕也是專門為害星光而特意佈置出來的。」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顧九饒有興趣地看了夏茹一眼。
顧九發現夏茹這人很有意思,尋常女子對自己的丈夫,在外人面前基本是以相公、夫君相稱。夏茹卻以名字相稱,前面還要加個「我」字,這個可以理解為佔有慾,不過顧九將之前從夏茹眉間看到的那一抹寵溺聯繫起來,直覺地將之理解為「寵愛」。
一般人提到寵愛,莫不是長輩對晚輩、丈夫對妻子。妻子對丈夫的通常不叫寵愛,叫愛慕。像夏茹這樣,大方地將對丈夫的寵愛表現出來的女子,世間少有。
顧九想著這些,默默喝一口茶,道:「所幸現在有我們,解去燕公子身上的桃花煞已經不是問題。」
夏茹平靜下來,捏著手道:「我明白道長的意思。」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前日防賊的。有人要害燕星光,就算現在解去桃花煞,不將背後之人揪出來,過後燕星光一樣有危險。
不過事涉道人,儘管對方在顧九和邵逸口中不足為懼,可夏茹是個普通人,不敢拿大,便面帶請求:「這件事,還是要麻煩兩位道長。」
顧九放下茶杯,「那道人還在城中?」
夏茹搖頭,「這個我暫且不知,但是除了那道人,我懷疑另有他人參與。」
夏茹往外面看了一眼,外面院子裡燕星光托著兒子騎在肩膀上,父子二人的笑聲不時傳進來,夏茹的神情一瞬間就柔和了不少。
「星光這人,對誰都很包容,他一向也不願將人想得太壞。」夏茹理了理自己的袖子,神色淡淡,「我卻與他不同,我與人相交,便是熟人也會帶兩分警惕。星光自小順風順水,為人也懶散,與我成親後因為我的強勢,他便一心一意做起了甩手掌櫃,家裡大小事一律由我做主。去年翻新屋宅之事,星光原本是沒參與的,他覺得我平時管理家中產業已經夠累,不願意拿這些閒散事情打擾我,後來是與他朋友打賭輸了,才應承下來的。當時因為一起起鬨打賭的人多,輸掉的人也不止星光一人,我以為正常。剛才兩位道長談及屋宅翻新,我還奇怪你們為何要問及此事。現在想來,朋友裡也有背後插刀之輩,是我不夠警惕,讓人鑽了空子。」
顧九道:「這麼說,你已有了懷疑目標?」
「有是有,不過也得先抓到那道人問一問,確定了我才好進行下一步。」
顧九好奇道:「那萬一道人無所蹤了呢?」
夏茹眼裡閃過一道冷光,「星光還沒出事,那道人肯定還在附近。」
如果她費這麼大的力,從去年等到今年才做成一個局,哪有入局的人還沒死就走的道理。
夏茹轉頭看向帶孩子玩得差不多了,正走過來的燕星光,笑著朝他招手,「星光,過來。」
然後夏茹用燕星光聽不到的聲音最後說道:「兩位道長先將我家裡的風水局撤掉,待有道人的蹤跡,我再來尋二位。」
顧九點頭說好。
燕星光過來,笑著坐在夏茹旁邊,容貌做了改變的他現在笑起來不放電了,看著多了絲憨傻。他端著夏茹的茶杯狂飲一口,道:「說好了?池子填了後還要做其他風水局嗎?」
「自然要的。」夏茹用手絹給他擦了擦額頭的薄汗,「對了,這次商隊回來,帶回來一隻海東青,你不是說沈俊也有一隻,總在你面前炫耀吹噓嗎?不如明日把他夫妻二人邀請過來,叫沈俊把他那隻海東青也帶來,你倆比比,看誰的厲害。」
顧九朝夏茹看去,就見夏茹眼神晦暗,笑中泛著冷意。
沈俊就是夏茹懷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