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顧九讓兩隻老鬼將牆角一路都挖開, 果然如老鬼所說,下麵埋著數具冰冷的屍體。屍體被併排好好地放著, 起先這些屍體裡還有男有女, 老的少的, 漸漸的,便全是女孩子了, 年紀普遍在八到十三歲。
最後一點牽引香燃完,縹緲的煙氣往其中一具屍體身上竄去, 顧九他們看過去, 也是個小姑娘, 佈滿血污的小臉圓圓,冰冷僵硬的臉上還遺留著死前的驚恐痛苦。
根據牽引香的指引結果來看, 她就是甜甜。
這滿院子的屍體,不下二十具, 統統被虐殺折磨慘死,究竟是何等的喪心病狂, 才能幹出這些事情。更遺憾的是,照老鬼的說法, 這些人死在這宅子裡時, 他們這些老鬼已經在了,這些人死後是新鬼, 怨氣再大也抵不過他們這些老鬼, 剛化成鬼, 就被撲上來的老鬼們分吃, 無一例外……
邵逸氣得又揮起了鞭子,抽了兩隻老鬼幾下。
話多的老鬼被抽得原地痛叫,為自己叫屈:「我們也是身不由己,被關在這裡面,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不伺機強大起來,難道就乾等著喂大鬼?」
這些老鬼絕對不是無緣無故被關在這裡的,現在聽他一說,果然有內情。
「後面還養著一隻大鬼。」老鬼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後院,「那隻大鬼很厲害,它會不定時出來,捕食我們這些老鬼,等吃夠了就會回去,然後過一段時間再出來,繼續捕食我們。」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他們因為實力不夠只能被大鬼捕食,若想與大鬼抵抗,只能強大自己,強大的法子和大鬼一樣,吃別的鬼。
顧九道:「抓你們來的,是不是個戴斗笠的男人?」
老鬼驚訝道,「就是他,我是兩年前最先被抓過來關著的,在這已經待了兩年,這兩年裡,他每隔一個月還會送一隻厲鬼進來。」
每個月?顧九心裡有點疑惑,也就是說斗笠男這兩年一直待在壽陽郡附近?或者說至少是活動在他們走的這條路線之中的,並沒有去別的地方?
「對了,虐待這些人至死的,是不是一個年約四十的婦人?」顧九想了想,補充說,「容貌不清楚,但她的雙手應該保養得很好。」
刺繡對手的皮膚要求很高,尤其是像鄧意遠這種,一副作品動輒成千上萬的繡師,這些價值高昂的繡品,除了精湛的技藝打底,也與原材料的珍貴脫不開關係,皮膚稍有一點粗糙,就很容易在刺繡過程中將繡品損壞。
「這個倒是沒注意,不過她每次帶人過來施虐時,一雙手確實會戴手套。」老鬼鄙夷地嘖嘖兩聲,「那個女人的長相太有欺騙性了,長得是慈眉善目的,心腸卻那麼歹毒。」
他們這些老鬼雖說也不是什麼好鬼,但吃同伴魂魄時也是三兩下就吞下肚的,會給對方一個痛快,不會慢慢吊著對方惡意折磨。
其實這很正常,他們吃同伴,追求的是強大的結果,並不在乎過程。而鄧意遠折磨小女孩,享受的是那種對弱小生命高高在上的絕對掌控力,以及那種施虐過程中情緒宣洩的快感。
顧九對老鬼問話,邵逸則在旁邊看似隨意地走動,但卻在老鬼無知無覺地嘚吧嘚吧中,將一個陣法佈置了起來。等顧九問得差不多,然後邵逸鞭子再次一卷,將這兩隻老鬼捲住扔進去。
邵逸轉身,看著聚在旁邊盯著這邊的群鬼,淡淡道:「現在,你們自己進去還是等被我抽一頓再進去?」
能存活到這個時候的厲鬼,一般都是實力相當的,老鬼打不過邵逸,他們自然也不行。識時務者為俊傑,有的鬼很自覺地進去了,有的卻還想挑戰一下邵逸的實力,當然最後結果就是邵逸說的,無非是挨一頓抽再被扔進去。
解決了這群等會兒可能背後捅刀的厲鬼,顧九和邵逸走過跨院,進了第一間正屋。
這個莊子看樣子就是被鄧意遠拿來作案的,屋子裡都沒什麼擺件,桌椅上面甚至還有很厚的一層灰。但這間屋子的一角,卻又收拾得格外乾淨,旁邊放著置物架,上面放著一個又一個木盒,和許多的瓶瓶罐罐,全都飄散著濃濃的怨氣。
顧九將其中一個木盒打開,露出裡面整理好的一卷紅色繡線,木盒裡的怨氣就是從這些繡線上飄散出來的。顧九拿到鼻尖聞了聞,這繡線也是用血液混合特殊之物染成的,上面還能聞到一股血液惡臭的味道。
顧九陸續開了幾個木盒,差不多都是這樣,有的繡線已經染成,有的還是半成品。也還有尚未動過的原材料,只是都沾染了怨氣,拿出去繡出成品,也會出問題。
這時小弟跳上置物架,探出爪子將一個瓶子推倒,瓶子摔碎在地上,濺出大片紅色液體。是血,因為怨氣太重,那熟悉的惡臭之味讓聞慣了這種味道的顧九都略有不適。
顧九和邵逸暫時放下這些不管,往這莊子裡怨氣最多的地方走去。
怨氣最多的地方,不是藏滿了瓶瓶罐罐的置物架,也不是鋪滿屍體的前院子,而是那些受害人遭受折磨最後死去的地方。
推開門,陰暗的屋子裡勉強有了一點光亮,憑著較好的視力,顧九和邵逸看到其中一面牆,掛滿了各種施暴的工具,房間四面牆,大半都濺滿了發黑髮臭的血水。它們一刻不停地溢散出死者留下來的怨氣,顧九和邵逸身處怨氣中,彷彿還能聽到他們當時絕望痛苦的哭喊。
對那些受害者來說,這裡雖在人間,卻是地獄。
顧九平復了下呼吸,對邵逸道:「走吧,去找那隻大鬼。」
邵逸面色沉重地點頭。
厲鬼們是被斗笠男抓來,想也知道那隻大鬼的產生,是對方有意為之的,肯定不簡單。大鬼待在後院,聽老鬼的意思時,這大鬼也是不自由的,和他們一樣不能出這個莊子。
因為血煞陰龍陣要用自身血液佈陣,他們每破一個血煞陰龍陣,斗笠男便會受到一次反噬,他們之所以沒急著去追蹤斗笠男,而是一路破陣,就是因為陣法破得多了,不用他們出手,斗笠男便會自食惡果,最終承受不住反噬身亡。所以隨著破除的血煞陰龍陣越多,顧九和邵逸對斗笠男的防備也層層加重,他們要防著斗笠男油盡燈枯時的搏命反撲。
拿出常用的道具,顧九和邵逸慢慢地踏進了後院。
一進後院,兩人就看到了院子正中央存在的一口圓池,池子裡怨氣衝天,並發散著熟悉的惡臭,裡面竟盛滿了血液,變成了一口血池,那些血液在血池裡緩緩流動,時不時溢出來,流淌在地上。
不,並不是血液在動,而是血池有東西,因為血液顏色發黑,所以兩人一時都沒看出來,裡面飄著不少長髮,它們緩緩遊動,像池底藏著人一樣,邊緣甚至還有指骨在攪動,攀上邊緣,試圖爬出血池。
這麼一會兒,顧九已經看出這池子的名堂,「鬼蠱池。」
邵逸面色嚴肅,「不錯,蠱王已成氣候。」
所謂的鬼蠱池其實很好理解,就跟擅養毒蟲的苗人一樣,將鬼物像蟲子那樣裝在一個蠱甕裡,任由他們廝殺互相吞吃,存在越久的鬼物吃掉的同類就越多,活到最後,實力也十分強大。
鬼蠱池養出來的蠱王,一般是被陰邪之人用作殺器的,它不需要有感情,不需要有理智,只需要充滿殺意即可,所以除了要以鬼養蠱之外,血池是必不可少的,讓蠱王時時刻刻嗅著血氣增加血煞之氣,再讓它身處怨氣之中,被怨恨啃食掉原有的思維。
被養出來的蠱,都是聽養蠱人的指令行事的,這尚未出現的大鬼,肯定就是聽那斗笠男的。
顧九和邵逸短暫交流的瞬間,那安靜的血池忽然有了動靜,池子裡開始咕嚕咕嚕冒泡。血水慢慢沸騰起來,粘稠發黑的血液不停地溢到地上,然後終於「嘩啦」一聲,一道滿身鮮紅的人影慢慢從池底爬起來,在池子中央站立。
它並不是真的人,只是一具流淌著血液的骨架,骨架披著長長的黑髮。血水滴答,骨架面朝著顧九和邵逸,哢哢兩聲,它僵硬地歪了歪頭,似在打量二人。
顧九和邵逸看到,在屍骨的背後趴著一隻女鬼,她長髮遮面,只露出一隻充滿眼白的眼睛,陰森森地看著顧九他們,屍骨便是受她意念操控。
顧九倒吸一口氣,這只女鬼的實力,已經達到了小鬼王的境界,若不是從一開始她就被斗笠男種下了聽命於他的蠱,這房子的陣法早就困不住她,不然憑她怨氣這樣的深重,恐怕早為禍一方了。
雙方打了個照面,邵逸和顧九就立即動了起來,他們在周圍快速佈陣,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削減這大鬼的怨氣,繼而削減她的實力。
原本安靜趴著的女鬼,忽然像發現了什麼,呆滯的神情立即鮮活了起來,紅血絲迅速爬滿了眼底,她鮮紅的嘴唇動了動,屍骨身上那長長的,帶著血水的黑髮便如蛇一般活了過來,它游過池面,忽然變得延伸變長,對著顧九的方向飛去,試圖纏住顧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