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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一米八》第74章
第74章 結局(下)

  兩具屍骨。

  沈止心里涼了涼,和姜珩對視一眼,隨著前來報告的士兵走向被焚燒殆盡的冷宮。

  有人遞來傘,眼色極好,只有一把。沈止一想到姜珩當著幾萬大軍的面抱著他一起進了城,就覺得自己老臉不太掛得住。姜珩輕輕攬過他的肩膀,撐著傘,旁若無人。

  沈止小聲道:“……有人看著。”

  姜珩道:“不用理會。”

  沈止心中一直糾結著一個問題,也不好現在說出口,便安靜地由著姜珩來。

  兩具屍骨還在原處。

  被大火和濃煙炙烤熏灼得黑漆漆的,兩具屍骨挨得極盡,像是在死亡來臨前緊緊抱在一起。

  沈止蹲下來,默默看了會兒,腦中無端冒出幾月前,端午宴散後,姜洲來找他的情景。那時姜洲請他轉告沈堯,來年……若是有機會,還一起去打獵。

  可惜。

  已經不會有了。

  沈止暗道,要說姜洲無辜,可他母親舅舅做的事他都清楚,只是裝瘋賣傻,要說他不無辜,可他確實也什麼都沒做。

  當年他偷聽到真相,沒來告知杜皇後或者姜珩姜瓔,仔細想想竟也覺得挺正常。要姜洲冒著風險告訴杜皇後常貴妃要害他們,不就等於在幫外人對付自己的母親。

  沈止想著想著,嘆了口氣。這世上憑道義說不清的事情太多,無論如何,這事也算告了一個段落,姜洲的結局,於他自己來說,也……挺好。

  因為天色太晚,姜珩義正言辭地以“皇城現下還不安穩”為由,不讓沈止回府,帶著他在以前住的宮殿里歇了一夜。

  沈止不太放心沈府的情況,姜珩道:“已經派兵過去守衛,姜渡的人被伯父解決了。”

  老頭兒真是寶刀未老。

  沈止嘀咕了一聲,又問:“阿九呢?”

  姜珩道:“回府里休養著。”

  沈止頓了頓,猜出姜珩大概已經知道了情況,聲音不由有些弱氣:“那……流羽呢?”

  姜珩撫了撫他的頭發,淡淡道:“此番過後,他可以選擇同飛卿一起離開。”

  “飛卿?”

  “嗯。”姜珩道,“他主動請辭。”

  沈止還真沒料到飛卿有這個決心,轉念又覺得不對:“你放心讓他們離開?”

  姜珩的臉色溫和:“都無所謂了。”

  沈止無言以對,又困乏得厲害,瞇了瞇眼,往姜珩懷里蹭了蹭,安心地闔上眼。

  無論明日或者過不久到底會如何,至少現在姜珩還是他一個人的。

  翌日一大清早,皇上的身子就不行了。

  百官好容易能上個朝了,聽到消息,不由面面相覷,有點害怕作亂的姜渡剛被解決了,姜珩和姜梧兄弟倆又打起來,折騰得沒完。

  皇上只宣了姜珩兄弟倆和幾個德高望重的大臣覲見。

  德高望重包括了沈大尚書,連著沈止也被拎了進來,有些不明所以。皇上一口氣吊了那麼久,總算要散了,也沒見姜珩兄弟倆的表情有什麼變化。

  沈止暗暗搖頭,都是他自己作的,又怪得了誰。

  躺在床上的皇帝已然奄奄一息,讓內侍從床頭拿了詔書,聲音沙啞又虛弱:“……詔書,已經寫好。方太師……你來宣讀。”

  老太師眼眶濕潤,佝僂著腰背接過聖旨,只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怔然。隨即,他低聲念了出來。

  滿屋子死寂,只有老太師的聲音,直至他念完,沈止都沒反應過來。

  姜梧?

  詔書上寫的是姜梧?!

  姜梧也是一臉錯愕。

  所有人都以為會傳給姜珩,聽完之後,都有點反應不過來。反而是當事人的姜珩面色自若,還回頭朝沈止眨了眨眼。

  沈止動了動唇,心里茫然,頭腦混亂中,忽聽那內侍嗚嗚哭了起來:“陛下……陛下駕崩了!”

  屋里眾人沈默地跪下,卻詭異地只有那內侍在哭。對於姜梧和姜珩來說,對著皇上,他們連假哭都不想。

  過了會兒,姜梧直起腰,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還請各位暫且出去,孤同昭王殿下有話要說。”

  姜珩卻搖了搖頭:“沒有其他可說的,大哥……陛下既然繼承皇位,以後必要勵精圖治,佑我承蒼更加興盛。”

  姜梧急聲道:“三弟!”

  其他人都默默退下,沈止猶豫一下,還沒跟著退出去同他爹說兩句話,就被姜珩拉住了手。

  等其他人都退下了,姜珩才肅容道:“臣弟自願交出所有兵權,只求陛下準許一件事。”

  姜梧默然片刻,臉色有點灰敗,澀聲道:“三弟你……難道,一直都不想坐上這個位置?”

  姜珩平靜地回頭看了看沈止,唇角勾了勾,“不想。我從未說過想要登上皇位,只想報仇。似乎都是你們想多了。”

  想得最多的沈止只覺膝蓋一痛,心虛地垂下頭。

  姜梧捂了捂臉:“……為什麼。”

  姜珩不言,他側頭看了眼床上已經沒有聲息的皇帝,道:“他回來後傳國玉璽一直不見,聽流羽說昨日他交給你一物。現在大哥可以打開看看了。”

  姜梧沈默片刻,道:“沒有必要了。”

  里面肯定是玉璽無誤了。

  那這封詔書,應該是更早以前寫好的。姜梧想不通他這位“父皇”為何要將皇位給他,沈沈嘆了口氣。姜珩突然道:“大哥,聽聞他同你母親情深似海。”

  姜梧正要反駁,姜珩微微一笑:“都是聽聞。陛下,可否應了臣弟的願望?”

  姜梧嘆了口氣:“說吧。”

  姜珩道:“賜婚。”

  沈止一怔,霍然看向姜珩,心里隱約明白了姜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毫不在乎旁人會不會發現他們的關系就抱著他進城的原因了。

  姜梧重複道:“……賜婚?”

  “正是。”姜珩握緊了沈止的手,十指緊扣,微微笑了笑,看向沈止,眸中是款款深情與溫柔,“求陛下賜婚給臣弟和沈止。”

  兩個男子成婚,也不是沒有過。只是要得到皇帝的賜婚,那從未發生過。

  姜梧原本想勸一勸姜珩,看到他的神情,滯了片刻,道:“……允了。”

  淡月在姜珩的大軍入城時就走了。

  他原本還想跟去苗疆找她,如今被皇位束縛著。

  一輩子都不可能了。

  拜見新皇後,沈止順便遞了辭官信。

  隨即便開開心心地沈止當起了米蟲。沈尚書大病初愈,待在府里也不罵他了,找了個棋盤,父子倆天天下棋。姜珩也湊過來,看著他們下完,又同沈唯風下。

  關於賜婚一事,沈唯風已經知道。沈止原本以為老頭會氣得把姜珩掃地出門,不料老頭態度極為平靜,夜深人靜時,才拉著沈止灌了兩杯酒,以為沈止聽不到了,才嘆氣道:“為父只願你們能堂堂正正在一起,不要一輩子縮在陰影里。姜珩既然能讓你們成婚,那我也徹底放心了。”

  沈止趁他背過身時擦了擦眼角的淚,沒敢告訴他爹他一口都沒喝,都悄悄倒袖子里了。

  姜珩將兵權卸了,無事一身輕,每晚溜進沈府同沈止溫存,等白日了又從大門進沈府,光明正大地拉著沈止。

  沈唯風偶然看到大兒子被姜珩抱在懷里親,實在覺得瞎了老眼,心中郁悶,這才想起還有小兒子小女兒,趕緊派人去把他們帶回來。

  飛卿和流羽都走了,傷好了大半的阿九一個人在昭王府待得無聊,等沈秀秀一回來,又綠著眼睛在沈府周圍轉。沈止趁熱打鐵,把阿九引到了沈大尚書面前。

  沈唯風怎麼可能不知道小女兒和人有情了,只是還是頭一次和阿九面對面,想到這是姜珩的人,只覺自己仿佛同姜珩有仇。

  好在阿九面相溫良,說話又討喜,沈唯風打量他片刻,倒也沒太刁難,問道:“叫什麼?”

  阿九面對著沈唯風,不敢作怪,恭恭敬敬道:“阿九。”

  沈唯風皺眉:“阿九?沒有姓嗎?”

  阿九低眉順眼:“晚輩原姓季,全名季酒。因為……來京省親時,父母被山賊所殺,殿下撿到了垂死的晚輩,為了讓晚輩忘記以前的事,便改了姓名,只喚阿九。”

  沈秀秀在一邊聽得緊張又心疼,淚汪汪地看著沈尚書。沈尚書同她對視一眼,心又軟了點。

  事情順利得有點出乎意料。

  不過熟知沈大尚書脾性的沈止早就料到了會如此,一邊吃姜珩餵到他嘴里的凍果,笑瞇瞇地拉著他往自己房間走,不再繼續圍觀。

  快要入冬了,天氣愈發的冷,沈止望著天空,有些恍惚。

  一晃眼竟然都快三年了。

  因為先皇喪事,賜婚一事恐怕得等許久。姜珩不怎麼去靈堂,姜梧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順便管管下面的不準他們說閑話。

  沈止心里的不安早就全部消了,也不在乎等這點時間,他側頭去看姜珩,才發覺姜珩居然也一直在看著他。

  沈止被他盯得臉上無端發熱,輕咳一聲:“都結束了。”

  姜珩點頭。

  沈止含笑道:“突然想去河邊放孔明燈了。”

  姜珩眸色溫柔,道:“好,我陪你。”

  兩人說完就做,一起出了沈府,在一家店里買了孔明燈。此時天色已暗,等他們慢慢踱步到河邊時,天色也完全沈了下來。

  這個時節,夜里寒冷,河邊沒有其他人,沈止持著筆想了會兒,他也沒什麼其他心願了,便在燈上寫了姜珩的名字。

  姜珩看得一笑,接過筆,在自己的名字旁邊又寫了沈止的名字。

  孔明燈悠悠升上空中,今夜無星無月,天幕仿佛一塊可以任意點綴的幕布。溫暖的光輝一路升上,像是一顆新星。

  沈止唇邊含笑,仰頭看了會兒,聽到姜珩在叫他,便側頭去看。姜珩將他擁到懷里,低下頭吻住他。

  他們在這條路上摸索前行。

  沈止原以為前方是一片暗無天日的黑暗,終究會有一個不太美好的結束。

  好在不是那樣,而是像升上空中,寫著他們名字的那個孔明燈。

  光輝閃動,溫暖明亮。

  沈止睜開眼,姜珩也稍稍退開,在他耳邊道:“靜鶴。”

  像是有千言萬語,卻不能用一句話說出。沈止溫聲道:“我知道。”

  日子還長,他可以和姜珩一直待在一起,慢慢地聽他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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