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彼時沈止正戴著鬥笠,在城樓上愉悅地看風景——姜珩實在看不過去,找不到原先做的鬥笠,又抽空重新做了一個,讓沈止出門記得戴著。
如此又可阻隔陽光,也能讓不相關的人看不見沈止的臉,一舉兩得。
姜珩心里很滿意。
沈止卻有點小意見:“那個,我可不可以不……”
姜珩淡淡道:“不戴可以,我能讓你天天下不了床。”
沈止噎了一下,臉有點紅,憋了半晌,道:“殿下,您真是越來越流氓了。”
城樓上風景絕佳,一眼看不到遠處的盡頭,蒼茫而遼遠,多看會兒都覺得自己的心境仿佛更加開闊了。
當真是百看不厭。
上面的守兵們也習慣了沈止隔三差五地過來溜達,城樓上雖不時會有點危險,卻也沒見這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公子哥兒被傷著,反而時不時能幫上他們一把,大家便也隨他看,反正杜大將軍也交代過了。
在城樓上望了會兒,忽然就見遠處飛速迫近一隊幾十人的騎兵。沈止原本以為是牧族又派人來騷擾了,定睛一看,卻似乎不是。
城樓上原本已經拉弓準備射箭的人也發覺不對,有人仔細一看,大喜過望:“是郭守備!”
這一言出,頓時激起千層浪,城樓上一時有點騷亂,穆梣呵斥了兩句才稍稍平靜下來,卻仍有人抑制不住興奮在低語。
“郭守備沒死!”
“我就說,郭守備怎麼可能會死!”
“怎麼才回來這麼點人……”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沈止的註意力被身邊這群激動不已的士兵們分散了,扭頭看他們,聽得疑惑。
隨即就見下方開了城門,讓那隊人馬進了城。
穆梣讓眾人安靜,自己卻也有點興奮。但他們被分派在城樓上守衛,不能擅離職守,只能眼巴巴看著那隊人進城。
沈止心中愈發好奇:“慕副將,那位郭守備是?”
“才來軍中不久的新人。”穆梣道,“打仗厲害,俞將軍看他有潛質,幾次提拔他。俞將軍向來如此,誰有能力,有多大能力,就做什麼。”
沈止笑了笑:“是嗎?那大家為何如此激動?”
“他為人風趣,吃苦耐勞,每次打仗都身先士卒,很得大家喜愛。”穆梣又看了眼遠去的小隊,嘆氣道,“沈大人,你們來遇闌城前,他們到城外巡邏,結果不知為何,一行人全部失蹤了……”
沈止心頭疑惑,看穆梣一時也說不清楚,便適時地不再發問,心里對這位郭守備越來越好奇。
想了會兒,他腦中忽有驚雷閃過,又發覺不對,幹脆問穆梣:“慕副將,你們這兒,有沒有一位叫齊律的千戶?”
穆梣茫然了一下,搖搖頭:“沒有,我都認識,一個姓齊的都沒有。”
沈止有點失望,卻還是點點頭表示明白。
邊關並非只有這一處關卡,說不定齊律被調到了其他地方,來了這麼久,他也偶爾問過人,又在城中轉悠得不停還遇不上人,也是在預料之中。
沈止正想著,牧族的騎兵隊便來了。
這回又是那個侓烏帶來的。
可惜下方是一片空曠平坦,放眼一看一覽無余,否則只要在四下埋伏著人,牧族敢來多少人都得載跟頭。
這一個月來,沈止也在城樓上見到侓烏不少次,再次皺眉躲過侓烏的箭,心道這位難道還看上他了不成,每次來都要朝他先射兩箭。
他躲過了箭,低頭一看,竟見侓烏似乎在大笑,看他低下頭了,竟然還慢條廝禮地鼓了鼓掌,像是在對他靈活身手的贊揚。
沈止揚了揚眉,借了旁邊一個士兵的弓箭,拉弓射箭,一氣呵成。
羽箭咻地飛過去,侓烏偏身一躲,羽箭還是擦過了他的鬢角,若是眼力超凡,還能見到一縷被削下來的鬢發。
侓烏反手抓住了那支箭,城樓上箭雨傾下,他身旁的人立刻壘起了盾牌陣擋住。等一輪箭雨過後,侓烏竟然又主動跑了出來,拿著那支箭揚了揚,放進了自己的箭筒,才又迅速撤離。
穆梣先是噎了一下,隨即瘋了似的搖搖頭,頓了會兒,直嘆可惜:“方才差一點就能射中了!”
沈止但笑不語,他心知絕不可能這麼簡單就要了侓烏的命,只是被盯上久了,想反擊一下。
不過侓烏的回應,讓他著實一頭霧水。
吹了這麼會兒風,也該回去了。
沈止向穆梣道了別,慢悠悠下了城樓。
回去的路上,沈止就碰上了那位“郭守備”。
兩人迎面相對,面面相覷。
過了會兒,還是沈止先反應過來,他方才也聽到有人叫這位“郭守備”,於是也帶著笑,開口叫:“郭守備,別來無恙啊。”
後者也從一開始的楞然里醒過神,激動地要說什麼,又覺察身邊人太多,幹脆就拉著沈止,直接往自己休息的地方跑去。
到了地兒,他才瞪大了眼:“我的娘,沈大公子,你怎麼跑這兒來溜達了?”
沈止似笑非笑:“當然是來看看郭守備的。”
“……”齊律無言,“得了,你就少消遣我了。”
沈止坐下來,支著下頷:“我說,齊律,你出來參軍,怎麼連姓都換了。”
“不換個名字的話,我爹一拜托你爹,稍微查一下,就能把我逮回去了。”齊律悶悶說了句,在屋里翻了一陣,道,“只有酒,沒有茶,你喝水麼?”
沈止:“……不了。”
齊律自顧自倒了碗酒,一飲而盡。
沈止趁這空當打量了他一下,原先生在京中也是一翩翩公子的齊大公子,到了邊關幾月,黑得一言難盡。他把鬥笠摘了,覺得姜珩應該來看看齊律。他不過曬了半月,也就是不如以前白了,能黑到哪兒去。
反觀齊律,若不是他熟悉這損友,迎面走來時覺得面熟,細細打量了會兒,都認不出這是誰了。
他笑了會兒,道:“齊伯父看了那封信了。”
齊律挑挑眉:“我還以為他會直接把信撕了。”
沈止道:“你寫了什麼?伯父眼睛都紅了。”
齊律一楞,好一會兒,才悶悶說了句“沒什麼”,隨後也坐下來,看了眼沈止身邊的鬥笠,“說說,你怎麼跑這兒來了?這可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聖命難違。”沈止含笑說完,肅了肅神色,語氣依舊不急不緩,“發生了什麼?聽聞郭守備失蹤了許久,如今歸來,大家都雀躍歡呼不已呢。”
齊律頓時捏緊了杯子,臉色也沈下來,整理了會兒語言,道:“……我,一個月前,帶人出城在四周巡邏。因為不會離城太遠,人都不會太多,我們在城外巡遊了會兒,碰上了軍中的斥候,道前方不遠處有一隊牧族騎兵,而且沒有後援,似乎是經歷過了一場廝殺,躲在附近喘口氣。”
然後齊律就一邊派人到城中求援,以保無後顧之憂,隨即帶人前往。
誰知道一頭撞上了一支千人鐵騎。
在草原上最可怕的除了狼群,就是牧族鐵騎。
毫無疑問,齊律差點就全軍覆沒,狼狽奔逃這麼久,才活著回了城。
這一個多月的經歷慘不忍睹,齊律永遠不想再回憶這堪比地獄的一個月,揉了揉額角:“……都是我,太莽撞了……都是我的過。還有一些具體事務,不太好同你提起,你擔待一下。”
沈止倒不在意這個,皺眉問:“那個斥候和去求援的人呢?”
“如你所想,今日回來,果然沒在軍中搜出他們。”
“有人想置你於死地?”沈止面色淡淡,聲音卻沈沈的。他的朋友不多,齊律是一個。
齊律咧了咧嘴:“我升官快,有人看不慣也正常。當然,也有可能是牧族在軍中的細作。”
見沈止依舊蹙眉,齊律又擺了擺手:“得了,你別想這個了。好容易見一次面,我也被停職面壁,咱就喝點酒吧——陪我喝一杯就成。”
沈止看了看他,點頭。
齊律悶了兩口酒,語出驚人:“方才去見俞將軍,看到杜將軍回來了,還有昭王殿下。靜鶴,其實你是陪昭王殿下來的吧?”
沈止舉杯的動作一頓,溫聲道:“你覺得如何?”
“你高興就很好。”齊律毫不在意,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俱是一笑。
陪著死里逃生的齊律喝了兩杯,沈止不動聲色地安撫了他兩句,見齊律忽然趴到桌上捂著臉,肩膀有點聳動,他輕輕放下杯子,默不作聲地走出去,將門掩上。
齊律也是個打碎了牙和著血往肚里咽的,他自己頗有感悟,與其在那兒坐著,不如讓齊律自己一個人靜靜。
假裝輕松這麼久,也該哭一下了。
到屋外吹了會兒風,沈止醒了醒神,回屋睡了會兒,醒來時姜珩坐在他身邊,正準備給他餵醒酒湯。
他蹭過去抱住姜珩的腰,枕在他腿上,朦朧著眼:“就喝了兩杯,不用了。”
姜珩看了看他微醺的神色,還是抱起他,慢慢餵了醒酒湯,像是在照顧個孩子,還甘之如飴。等沈止喝下了,他才道:“見著齊公子了?”
沈止點頭。
姜珩也聽說發生了什麼,不準備吃這口醋,把玩著沈止的頭發,道:“齊律帶來了一個消息。”
沈止知道這八成就是齊律顧慮不說的機密,擡手捂住姜珩的嘴,唔了聲:“若是什麼機密,就不要說了。我理解的。”
“也不算什麼機密。”姜珩拉開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齊律應該同你大致說了一下發生了什麼。”
沈止被他細碎的吻弄得癢癢的,縮了縮手,嗯嗯點頭。姜珩唇角勾了勾,才道:“一百人對上幾千牧族鐵騎,要逃出生天,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們得到了一個人的幫助。”
“誰?”
“他並未自報身份,不過可以猜出應當是牧族某個比較大的部落的人。”
“那幫助齊律他們,豈不是背叛了牧族的聯盟?”沈止有些好奇。
牧族部落大小不一,若是原先統一的大部落還好,如今單靠一個部落自然不可能與承蒼抗衡。所以牧族各個部落歃血為盟,聽說都以自己的信仰發了毒誓。
信仰在草原牧族上,可是極為重要的。每一個牧族子民,都在部落的影響下信仰著某種東西,或許是一個圖騰,或許只是一片湖泊,都說不定,卻重若性命。
姜珩也有些疑惑,蹂躪了會兒沈止的頭發,想不出到底會是誰,搖搖頭:“總之,既然那樣做了,總不會是單純的好心。到了該到的時候,就會出來了。”
沈止點點頭,看看天色:“還沒到晚上,你今天沒事了?”
“該做的都做完了,來陪你。”
姜珩眸色溫柔,看得沈止心里愈發癢,一把把姜珩撲倒在床上,舒服地枕在他胸前,懶懶道,“今日在城樓上又看到了侓烏了,像是在針對我般,每次都朝我射箭。”
姜珩皺起眉,很不想讓沈止到那種危險的地方晃悠,卻又不能太過限制沈止的自由,眼中盡是不贊同之色。
沈止也明白他的心情,安撫了他兩句,道:“這回我回擊射了一箭,他卻將箭矢收了起來。牧族難道還會什麼巫術?”
沈止亂七八糟地想,該不會是要拿他碰過的箭去做個法什麼的?
姜珩聽到這兒,臉色卻微微變了。
沈止疑惑:“怎麼了?”
姜珩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咬牙切齒:“他收了你的箭?”
“……嗯。”沈止有點慫,摸摸姜珩的臉,又主動獻了吻,含糊不清道,“又不是收了我的其他什麼東西,怎麼語氣這麼恐怖?”
姜珩接觸到牧族和其他士兵的機會比沈止大得多,聽到的閑話自然也多——比如牧族一些部落的風俗。
比如拉塔爾達部落每年年關,會將一名剛出生的嬰兒活祭這種駭人聽聞的,也有比如蘇賽罕部落女子向男子射箭,男子若是不死,並將箭收起來以做定情信物……這種。
傳聞里侓烏是個冷血殘酷、心胸狹隘的人,應當……不會做這種危險卻又莫名有點風雅的事。
姜珩臉色沈沈地想了會兒,看沈止一臉茫然,心又定下來。轉念一想,就算當真那樣又如何,沈止就在高墻之上,看得見,摸不著,碰不到。
心里好受了點,姜珩翻了個身把沈止壓下去,檢查了一下他的臉,道:“沒什麼。臉好像白回來了。”
沈止聞言,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小聲道:“我又不是小姑娘家家,護得那麼嬌嫩做甚?”
“……”姜珩也說不清自己這是個什麼心理,看到沈止稍微黑了點就難過——也不是黑,相對於以前白嫩嫩的樣子,只是略微深了點。
沈止道:“殿下,原來你只喜歡我的身體。”
姜珩:“……”
沈止繼續道:“既然如此……”
姜珩表示洗耳恭聽。
沈止道:“那就讓我壓你一回?”
姜珩低低哼笑一聲,親了一下他的臉頰,聲音柔和下來,道:“不行。”
***
又輕松過了小半個月,牧族堅持不懈地小騷擾後,終於來了一批真正的軍隊。
沈止被姜珩勒令留在屋中,不準出去——他作為主將,是肯定要出去迎擊的。
每一次在戰場上,生死都是不定的,受傷也在所難免,而且即將發生的一切,不是這些日子來的小打小鬧,這是真正的攻城戰。
沈止微笑應了。
姜珩再熟悉沈止不過,知道他面上應了,肯定等他一走就會跟上來。他沈默片刻,還是敗了下來,道:“可以上城樓,穿上內甲,阿九和流羽會跟著你,萬事小心。”
沈止道:“留流羽,阿九跟你。沒商量,快去吧。”
姜珩知道沈止骨子里的某種固執,把他按到懷里親了一下他的唇,便轉身離開。沈止回屋穿上內甲,流羽等在門外,沖他一點頭,並不言語。
在等待姜珩出征歸來的那一年,沈止也碰到過不少刺客,偶爾會配合一下流羽解決刺客,兩人合作還算默契。
留流羽也是因為如此。
沈止定了定神,沈心靜氣,他想為姜珩、為日日夜夜風吹雨曬守在城樓上的將士們做點什麼,貢獻點微薄之力也好。
上城樓時攻城戰已經開始,雲梯繩索爬滿了城墻。沈止拔出劍,順手斬斷了幾根繩索,順手幫助一個士兵澆下滾燙的油,反手一劍捅進身後爬上來的牧族士兵的喉嚨。
整個動作迅捷又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流羽看得怔了一瞬,沒想到沈止居然這麼適應這兒。
經常往城樓上跑的效果也出來了——沈止熟悉每一個地方,能迅速判斷出哪兒會湧上一堆牧族的士兵。
沈止心知肚明,姜珩不會允許他上戰場,允他上城樓已經是他最後的底線,所以還不如多來熟悉熟悉環境。
城樓上也沒多安全,源源不斷往上爬來的牧族士兵是一回事,流矢也很危險。好在有流羽在側相護,上來了一會兒,沈止依舊毫發無損,甚至頭發都沒亂。
城樓之下喊殺震天,沈止趁著把投下巨石的空當,迅速掃了一眼混亂的戰場,不知是不是姜珩天生對他有某種吸引力,一眼就看到了姜珩。
和姜珩對峙的是戴著面具的侓烏。
侓烏不是普通的牧族,他武藝高強,姜珩也不知道能不能討到好。
沈止輕吸一口氣,在心里告誡自己要相信姜珩,繼續提劍而上。除了擔憂姜珩,他心中倒是無波無瀾,沒有半點驚慌。
沈家在沈唯風之前的幾代都是武將,頗負盛名,沈唯風以前也曾是帶兵打仗的將軍,後來才棄武從文,在軍中都還有聲望,軍中大多不叫他沈尚書,而是叫他沈將軍。
沈止暗想,大概是流在身體里的血脈傳承。
每一場大戰都會持續很久,到了後面,沈止已經只會麻木地重複提劍殺人的動作,他身上臉上都是血,不過都不是他的。
城樓上全是屍體,有牧族的也有承蒼的守兵。巨石滾木投完了,滾油也澆完了,雲梯還在搭,於是便抓起牧族士兵的屍體扔下去。
滿地都是殘肢斷臂,血流成河,仿佛人間地獄。沈止擦了擦臉上的血,再看下去時,就見同姜珩對峙的換了個人,俞尋和杜溫也在。
但侓烏肯定沒死,否則牧族早就撤兵了。
沈止喘著氣,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了,肩膀都有點酸痛。他看了會兒姜珩,忽然警覺不對,立刻往旁邊一躲,與此同時流羽也擋在了他身前。
沈止聽到周圍有輕嘶聲,他輕輕推開流羽,就看到了不知何時從哪兒爬上來的侓烏。
這人也是膽大,竟敢獨身爬上來。方才有人上前阻攔,卻被他抓起來直接擰斷了脖子。又有幾人同時撲上去,全被他手中彎刀砍了頭,他甩了甩刀上的血,步態從容,如入無人之境。
周圍人一時恐懼,不由自主地退後幾步。
沈止直覺這人的目標是自己,想到上回他向他射箭的事,暗想侓烏是不是上來報仇的——還真是心胸狹隘,不愧是付出巨大代價也要把背叛者抓回去活活折磨死的角色。
侓烏昂首闊步,走近沈止,流羽又想擋在沈止身前,被沈止阻止了。他在心中默默算計著什麼時候出劍,袖中的匕首也能出其不意地給侓烏一擊。
直到侓烏叫了他一聲:“餵,你叫什麼?”
沈止:“烏蒙答。”
侓烏道:“好名字,在我族語言里,是純凈如水的意思。”
沈止道:“……”隨口編的。
這位兄弟,你上來做什麼?
沈止懵了一下,侓烏忽然伸手,沈止立刻出劍,卻被侓烏輕描淡寫地兩指夾住了。他湊近沈止一看,有點失望:“原來真不是女子。也沒關系。”
說著,把懷里一個東西扔給沈止,便直接從城墻上翻了下去。來去如若無人,囂張至極,卻沒人打得過他。
沈止茫然地看了眼流羽:“……怎麼回事?”
流羽同樣茫然地搖頭。
正在這時,牧族那邊突然鳴金收兵,訓練有素地潮水般退去。姜珩早就看到了沈止在城樓上,確定牧族是真的退兵了,和杜溫低語幾句,迅速上了城樓。
沈止打量著侓烏扔過來東西——一個藏藍色的小布袋。
因為侓烏是當著眾人的面扔給他的,為了避嫌,沈止決定在城樓上拆了這東西。
正要拆開,旁邊一個士兵叫住了他:“……沈大人,你知道牧族收起另一個人射的箭,是什麼意思嗎?”
是當日看到沈止射箭的守兵之一。
沈止還沒研究牧族的風俗,納悶地搖頭。
那個士兵一臉複雜之色地看著沈止,欲言又止,連著旁邊幾個人臉色也有點怪異。
沈止心頭生出不祥的預感,正想問問到底是什麼意思,姜珩就上來了。他拿過沈止手里的小布袋,拆開看了一眼。
里面是一縷頭發。
沈止:“……?”
姜珩面無表情地把頭發連著布袋扔下高墻,掃了眼旁邊的人:“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然後看向沈止,語氣涼涼的:“回去等我。”
沈止含笑:“……”
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