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肖遙回到家裏之後,就開始通過各種管道,聯繫他的舊日姐妹。
說是姐妹,其實男女都有,不過男的都是基佬,所以統稱為“舊日姐妹”。
其實要認真論起來,肖遙沒什麼真正的朋友,他這人表面上柔柔弱弱跟誰都很好,其實頗有些勢利眼,人際交往基本都奔著釣金主去的,你是什麼人,就容易交到什麼樣的朋友,所以他比較熟的都是十八線小網紅啦,基圈名媛啦,這些人參加生日宴,不要求和過生日的人熟不熟,只要有錢人的圈子,他們都願意進,所以即便他通知的有點晚了,大部分人還是都一個個都熱情答應,要來捧場。
畢竟周家闊少的生日宴,他那幫非富即貴的朋友也會來,這是他們網紅的狂歡呀。
肖遙自然也要請周海權參加,不過周海權說他沒空:“中午一起吃個飯就行了。”
中午的時候,周彤就趕回來了,周思語和周海東也會從學校回來。畢竟有些場合不適合全家人一起去,如果每個人都顧及,生日也玩的不痛快,所以周家的傳統,過生日,中午家裏人好好吃一頓,晚上就可以出去和自己的朋友狂歡。
肖遙還挺緊張的,因為自從他頭一次跟著周海榮進這個家以後,這是第二次和周家全部的人一起吃飯。
周思語小姑娘,也喜歡她,倒是好相處,他其實還蠻有些怕周彤,尤其是見了她指著傅清芳罵的視頻之後,覺得這個大姑子應該比她表面看起來還要厲害。也不知道周彤對他是什麼看法,喜不喜歡他。
周彤回來的時候,是周海權親自去接的,他們姐弟倆關係最親。周彤見了他就問:“老二跟他那物件,肖什麼的,分了麼?”
周海權說:“沒有。”
周彤就特別吃驚:“看來老二這次是認真的啊。”
“這才處多久。”周海權說。
周彤就笑了,說:“那倒也是,他最長的,處了三個多月呢。”
周家人其實都不大看好他們這一對,周彤上次臨走之前,也交代周海權要壓住:“老二那三分鐘熱度,哪次不是愛的死去活來的。他再說這次不一樣,這次認真的,你也別全信。平時談戀愛也就算了,結婚是大事,他以為結婚像買東西麼,不喜歡就可以撂開?”
周家的封建大家長不止周海權一個,長兄如父,長姐如母,周彤作為長姐,雖然不管事,但也是隱形大家長之一。
“這次姐夫沒跟你一起回來?”周海權一邊開車一邊說,“可有小半年沒見他了,工作這麼忙?”
周彤笑了笑,一隻胳膊抬起來倚著車門,手微微蹭了蹭下巴,說:“當醫生的,就這樣,如今在瑞典參加個什麼會呢,我說我弟弟生日,你要不要去,他說沒空,我也懶得問他了。”
周海權便沒有再多問,周彤說:“這趟回來,我得多住幾天,還是國內好。”
“想住多久都隨你。”周海權說。
不過周彤回到家裏,只看到周思語和王姨出來接他,還是有點吃驚:“他不是搬到咱們家裏來住了,人呢?”
“他忙著呢,”王姨笑呵呵地說,“海榮過生日,他在外頭給他籌辦生日宴,昨天已經忙了一天了,今天一早就出門了,說是最後的佈置他得去看一下,午飯前肯定能趕回來。”
周彤還想說什麼,小妹周思語已經撲過來抱住了她的腰開始撒嬌了。
肖遙不在家,周海榮和周海東在四樓下國際象棋。周彤換了衣服上去,推門就罵:“好啊,我大老遠跑回來,你們倆樓都不肯下。”
周海東笑著抬頭,說:“大姐,你怎麼又變漂亮了。”
周彤笑著在他背後坐下,伸手推了一把周海榮的腦門:“壽星佬,怎麼,看不見我這個人啊?”
周海東說:“二哥的王馬上就要被我將死了。”
周海榮搓著下巴,眉頭緊皺,伸手摸了他的“馬”,周彤笑著打他:“你又走錯啦。”
周海榮趕緊收回手來,周海東卻已經嚷著:“摸子動子,摸子動子啊,這是規矩!”
他說著就伸手把周海榮的王給將了。
周海榮氣的猛地站了起來,臉色通紅:“不玩了不玩了,老輸!”
周海權也進來了,說:“老二又輸了?”
“他有贏過麼?”周彤笑著問。
“那你們有贏過大哥麼?”周海榮氣急敗壞地說,“五十步笑百步!”
“來來來,今天我們每個人都跟你比一比。”周彤招呼周海權坐下,然後對周海東他們說:“咱們每個人跟他來一盤,說不定就贏他了呢。”
說是一對一,其實是三對一,周海榮和周海東分坐在周彤兩側,幫著出謀劃策,周海權捋起了袖子坐在對面,氣定神閑。
肖遙急急忙忙從“紅色妖姬”趕回來的時候,王姨正笑盈盈地從樓上下來。他忙摘了背包,喘著氣問:“大姐回來了麼?”
“回來好一會了,如今他們兄弟姐妹幾個,正在樓上下象棋呢。”
肖遙上樓去看了一眼,剛走到棋牌室門口,就聽見裏頭好熱鬧,周思語說:“大哥又要贏了!”
“別擾亂軍心啊,”周海榮的聲音傳出來,“看我非要贏了這一把。”
他偷偷朝裏頭看了一眼,就見裏頭一對三,殺的正熱鬧。難得看到周家這幾個兄弟姐妹如此融洽,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外人,於是便又偷偷下樓去了。王姨見他下來,笑著問:“你怎麼沒去看他們下棋,一對三呢。”
“我看見了,怎麼是一對三,大哥下棋是很厲害麼?”肖遙問說。
“那可不是,你不知道,他上中學的時候,還代表市棋牌中心參加過全國國際象棋錦標賽,得了個青少年組第二名呢。他啊,從小愛下象棋,太太的父親是棋牌大師,所以太太從小就教他們兄弟幾個下象棋,只是他們幾個,海權下的最好,從來沒輸過。這不,他們三個今天聯合起來,想要贏一把呢。”
肖遙對這些豪門子弟的優秀程度又多了一層認識,周思語小小年紀會幾門外語,琴棋書畫只怕也有涉獵,更不用說周海榮他們了,真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啥都贏在了起跑線上。
“他們幾個,是不是都挺厲害的?”肖遙坐下來一邊幫王姨摘菜一邊問。
王姨說起他們兄弟姐妹的優秀來,簡直像是在誇自家的孩子:“不是我從小看著他們長大才說這種話,海榮他們幾個,真是比其他人家的孩子強,就是海榮,當年上學的時候,成績也是很好的,就更不用說周彤和海權了,尤其是海權,德智體哪一方面在學校不是拔得頭籌的,他上中學那會得的榮譽獎狀,攢了那麼大一箱子,”王姨說著忍不住給他用手比劃了一下,“要不是當年家裏出了事,什麼哈佛牛津的,他肯定拿著全額獎學金上。”
我擦,這不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嘛,肖遙這個從小作為“別人家的孩子”長大的優等生,都有些自慚形穢了。這世上真的有些人,優秀到你看不到,也想像不到他們所擁有的樣子。
於是他笑著對王姨說:“你是不是覺得他最完美,一點缺點都沒有啦?”
王姨笑著說:“那倒也不是,他性格就不如海榮海東兩兄弟,少年老成,還有桃花運不行,”王姨歎了口氣,“我也真是奇怪,他這麼優秀的一個人,怎麼桃花運那麼差呢。大概他這人有些古板,不大討女孩子喜歡。可是他這家世條件,一般女的又配不上,人太優秀了,匹配的對象反而少了。”
肖遙忙點頭,這話他很認同:“他要求應該挺高的,像我這樣的,海榮看得上,他就肯定看不上。”
王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肖遙這話她認同,但也不能點頭,不然豈不是默認肖遙不夠優秀了?
“你別在這幫我了,上樓跟他們玩去吧,飯也馬上就做好了。”
“今天本來打算給海榮做個菜的,可惜太忙了。”他是真沒想到,佈置一個生日宴,竟然那麼麻煩。
“那等會吃飯的時候,你給他親手下個長壽麵。”王姨說。
肖遙點點頭,忽然見王姨又笑了,他笑著看向她,問:“你怎麼這麼笑?”
“我發現你跟海榮感情越來越好了,照這樣發展下去,海權肯定也會接受你的,我是為你們高興!”
這話肖遙聽起來很是感慨,他想,在《豪門男媳》裏,在意外發生之前,那個肖遙的感受也是這樣的吧,在所有人都覺得他和周海榮越來越好的時候,突遭變故,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後來一連串失控,終於導致了這段感情的崩潰。他那種人,肯定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多麼像曾經的周太太。
而當他以一副周太太的模樣出現在這個家面前的時候,周海榮是怎麼看他的,周海權他們,又會怎麼看他。厭惡的,憐惜的,同情的,亦或者冷漠的?作為看客摩拳擦掌看大戲,作為劇中人,心情倒是有點複雜呢。
“差不多了,你上去叫他們吧,可以開飯了,菜一下子都做出來也不好。”
肖遙便洗了手上樓去了,到了棋牌室門口,發現周海榮正在嚎:“不行不行,今天我生日,你得讓我一步!”
“讓你多少回了。”周海權說。
肖遙進去,周思語最先看到了他,忙喊道:“快來看我二哥要輸了!”
周海榮瞪了她一眼,周思語就跑過來拉著肖遙過去。肖遙靦腆地跟周彤打了招呼,叫了聲“大姐”。
周彤笑著說:“叫周彤姐就行。”
周海榮聞言就回頭看了周彤一眼,周彤推了他一把:“好好下你的棋。”
肖遙也不在意,笑著說:“周彤姐,王姨說可以開飯了。”
“下完這一盤。”周海榮說,“肖遙,趕緊站我後邊,給我點好運氣。”
肖遙就很親熱地靠著他的後背,看著棋盤說:“我不懂國際象棋,是什麼規則啊?”
他以前只下過中國象棋,圍棋也會一點,就是沒下過國際象棋,他只在電視劇裏見過。
周海榮就給他解釋了一下兵馬象車王后各自的走法和大概規則,肖遙聰明,一聽就懂了,在後面靜靜看他下。
相比較周海榮這邊三姐弟互相出謀劃策,周海權坐在對面則安靜了很多,一隻手裏端著一杯茶,時不時喝一口。大概是兄弟姐妹們難得聚在一起,氣氛又這麼好,所以他臉上時不時地還會露出一抹笑容來。肖遙發現這兩兄弟的手都非常好看,周海榮就不用說了,天生彈琴的手,周海權的手也是修長潔淨的,指甲打理的尤其平整乾淨,手背上隱隱露著青筋。
周彤在他身邊坐著,忽然看著他搭在周海榮肩膀上的胳膊,問:“老二送的?”
肖遙聞言扭頭看了周彤一眼,見周彤正盯著他手腕上的那串黃花梨手串看,便點點頭,“嗯”了一聲。
這是昨天周海榮和他一起出去吃飯的時候在商場給他買的。在送禮物這方面,周海榮非常富家少爺做派,這手串要好幾萬呢,有淡淡的香氣,櫃檯小姐把這手串吹的天上有地下無,說能養生。
可是周海榮不懂的是,他送肖遙的東西越多,在外人眼裏看,肖遙就越像是個攀圖富貴的拜金男。周彤是識貨的人,自然知道這手串不便宜,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別動這個子,”肖遙忽然出聲,拉住了周海榮的胳膊,“你走這,不出兩步大哥就把你王給吃了。”
周海權抬頭看了他一眼,肖遙卻在認真地盯著棋盤看,然後指揮周海榮:“動你的後。”
他說完便抬頭看了周海權一眼,笑著問:“大哥,可以麼?”
周海權說:“你走。”
肖遙便伸手替周海榮動了他的後。
“噢噢噢噢,我看出來了。”旁邊的周海東說。
周海榮說:“走這一步不如剛才那一步啊,我剛才可以直接將他的王了。”
肖遙蹙著眉頭看著棋盤,沒接他的話。
肖遙下棋,下一步看三步,已經成了習慣,顯然周海權看的更遠,心思更縝密,他拖了好幾步,最後還是被周海權將了。他這種初生牛犢,和周海權還是不能比的。
“真是第一次下?”他問肖遙。
肖遙點頭:“下的不好,不該插嘴的。”
“比老二強。”周海權說。
周海榮聽了也不惱,說:“我們家肖遙,聰明著呢。”
眾人下樓去吃飯,這頓飯難得吃的熱鬧,氣氛和他第一次來周家吃飯的時候完全不一樣。最後的時候大家為周海榮舉杯,說祝福的話,周海權說:“希望你工作上越來越順利。”
周彤說:“希望你能快快樂樂的。”
周海東說:“希望二哥賺大錢!”
周思語則說:“我祝二哥早點結婚,讓我有個真的二嫂!”
周海榮立馬說:“這句說的好,這是我今年的主要目標!”
他說著就看向了肖遙,肖遙舉著杯子說:“我就不說什麼祝福的話了,就把所有祝福都給你。”
即將發生的那些事,雖然傷身傷心,但對他們兩個而言,其實都是通往幸福的荊棘道路,對大家都有好處。如果痛苦是暫時的,是為了更幸福的未來,那便應該義無反顧走下去。
他仰頭將杯子裏的紅酒一飲而盡,酒入肚中,一掃他這兩日的低迷消沉。
什麼都比不過對自由的渴望。與其做一個和周海榮相親相愛,相愛相殺的情侶,他更希望做真正的自己,周海榮愛的不是真正的他,而真正的他,也不愛周海榮。
他得自由,周海榮得真愛,兩全其美,對誰都沒有傷害。
晚上的生日宴定在八點鐘,他們還有一下午的時間在家裏。周思語聽說肖遙在學鋼琴,吃完飯便自告奮勇要教他,他們倆在琴房練習了一會,最後周思語很洩氣地說:“不行了,我教不了你了,還是讓二哥教你吧。”
肖遙笑著問:“我太笨了是麼?”
周思語紅著臉,說:“沒有。”
肖遙就笑著說:“那咱們不練習了,看看他們都在幹什麼。”
“他們肯定在樓上玩呢。”周思語說,“我上個洗手間。”
肖遙走到頂樓的門口,忽然聽見周彤說:“……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你不喜歡肖遙啊?”
“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你呢,是喜歡還是愛?”
“當然是愛了。”
如果不是聽見這段對話,肖遙幾乎都忘了小說裏的這個情節。小說裏肖遙很愛聽牆根,他因為聽牆根知道的真相就有好幾個,這就是其中一個。
“那我怎麼聽王姨說,你還沒收心呢,她還得替你打掩護。”
周海榮就笑了,說:“她那是想多了,應酬嘛,哪有不叫妞來陪的,我又不喜歡女的,摟著親幾口也不過是做做樣子,我還不樂意呢,沒辦法,談生意嘛,都這樣。”
“你看你大哥,他怎麼就不這樣?”
“大哥以前剛做事的時候家裏有長輩撐著,現在地位在那擺著,自然不用看人臉色,我這才剛上任,還沒站穩呢。你放心了,這些肖遙都知道。”
這一點倒是真的,這些原作的肖遙都知情,他對周海榮的要求就是“只准點公主,不准叫少爺”,得有底線。倒不是他賤,而是這世道就這樣,做生意的,這樣的應酬,十有七八。他找了個豪門闊少,就要有所容忍。
肖遙就靜悄悄地下樓來,自己到了外頭的庭院裏,遮陽傘底下坐著,看庭院裏的花。
今天日頭大,花的香氣也被烤熱了,帶著銷魂般的香甜。他眯著眼睛躺在椅子上,有一隻鳥落在他附近,也不知道是什麼鳥,一點不怕生。
周家大宅坐落在半山上,家裏常有各種鳥飛過來,他靜靜地看著那只鳥,那鳥忽然被聲響驚動,撲楞著翅膀便飛走了,他回頭一看,是周海權。
他坐起來,叫了聲“大哥”。
“怎麼一個人跑這來了?”
難得周海權這麼主動跟他說話,肖遙便盤腿坐著,露著光潔白皙的腳丫,說:“有點困,躺一會。”
周海權問說:“晚上的生日宴,準備的怎麼樣了?”
“準備好了。”
周海權點點頭,兩個人便再也沒有別的話。今天天氣比較熱,周海權午飯後換了件寬鬆的襯衫,下身穿了個大褲衩,他的身材雄健修長,站著的時候有時候會給人壓迫感。氣氛略有些尷尬,肖遙挖空心思找了個話題:“大哥的棋藝真好,今天在你面前真是班門弄斧啦。”
周海權在旁邊坐下,說:“我是以前專業學習過,勝之不武。”
“我聽王姨說了,說你以前下象棋很厲害,沒有堅持下來,好可惜。”
周海權坐的有些靠邊,遮陽傘不能將他完全遮住,半邊臉露在太陽光底下,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留下一道陰影,鼻子的輪廓更加分明:“以前的確想過做個專業棋手,但是家庭狀況不允許。”
並不是出身富貴,就一定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作為長子,家庭的變故給予他的壓力會更大,責任更多。
你看,周海權今年其實也才27歲,卻老成持重的像個中年人。
“大哥,你為什麼不喜歡狗啊?家裏是不是不能養狗?”
這話題轉的有點快,周海權聞言愣了一下,好一會才說:“你要養狗?”
肖遙就說:“我有條小狗……”
“什麼品種?”
“就……土狗吧,一般的小土狗。”
“不行。”周海權立即說。
不過聽那語氣,還專門問什麼品種,難道是他對狗的喜惡還分品種??
“是土狗不行,還是什麼狗都不行?”
周海權說:“土狗,能長很大吧?”
肖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坐起來問:“你怕大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