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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樓台》第62章
第二章 變起不測 (5)

  「那幾張當票呢?」唐子韶問。

  月如開了首飾箱,取出一疊當票,唐子韶一張一張細看。月如雖也認得幾個字,但當票上那筆「鬼畫符」的草書,隻字不識,看他撿出三張擺在一邊,便即問說:「是些啥東西?」

  原來唐子韶在公濟典舞弊的手法,無所不用其極,除了在滿當貨上動手腳以外,另外一種是看滿當的日期已到,原主未贖,而當頭珍貴,開單子送進府裏,「十二樓」中的姨太太,或許看中了要留下來,便以「掛失」為名,另開一張當票。此外還有原主出賣,或者來路不明,譬如「扒兒手」扒來,甚至小偷偷來的當票,以極低的價錢收了下來,都交給月如保管,看情形取贖。

  這撿出來的三張,便是預備贖取的,一張是一枚帽花,極大極純的一塊波斯祖母綠,時價值兩千銀子,只當了五百兩;一張是一副銀檯面,重六百兩,卻當不得六百銀子,因為回爐要去掉「火耗」,又說它成色不足,再扣去利息,七摺八扣下來,六百兩銀子減掉一半,只當三百兩,可是照樣打這麼一副,起碼要一千銀子。

  第三張就更貴重了,是一副鑽鐲,大鑽十二、小鑽六十四,不算鑲工,光是金剛鑽就值八千兩銀子,只當得二千兩,是從一個小毛賊那裏花八兩銀子買來的,第二天,原主的聽差氣急敗壞來掛失,唐子韶親自接待,說一聲:「實在很對不起,已經有人來贖走了。」拿出當票來看,原主都說「不錯」,但問到是什麼人來贖的?又是一聲:「實在對不起,不曉得。」天下十八省的當舖,規矩是一樣的,認票不認人,來人只好垂頭喪氣去回覆主人。

  「這三張票子趕緊料理。」唐子韶說,「阜康存了許多公款,從錢塘、仁和兩縣到撫台衙門,都有權來封典當,不贖出來,白白葬送在裏面。」

  「阜康倒了,跟公濟典有啥關係?」

  「虧你問得出這種話!只要是胡大先生的產業都可以封。」說完,唐子韶匆匆忙忙地去了。

  月如送他到門口,順便看看熱鬧。她家住在後街,來往的人不多,但前面大街上人聲嘈雜,卻聽得很清楚;其中隱隱有鳴鑼喝道之聲,凝神靜聽,果然不錯,月如想起剛才唐子韶說過的話,不由得一驚,莫非官府真的來封阜康錢莊與公濟典了?

  她的猜測恰好相反,由杭州府知府吳雲陪著來的藩司德馨,不是來封阜康的門,而是勸阜康開門營業。

  原來這天上午,螺螄太太照謝雲青的建議,特地坐轎到藩司衙門去看德藩台的寵妾。相傳這座衙門是南宋權相秦檜的住宅,又說門前兩座石欄圍繞的大池,隱藏著藩庫的水門,池中所養的大黿,杭州人稱之為「癲頭黿」,便是用來看守藩庫水門的,這些傳說,雖難查證,但「藩司前看癩頭黿」,是杭州城裏市井中的一景,卻是亙百數十年不改。螺螄太太每次轎子經過,看池邊石欄上,或坐或倚的人群,從未有何感覺,這天卻似乎覺得那些閒人指指點點,都在說她:「喏,那轎子裏坐的就是胡大先生的螺螄太太。財神跌倒,變成赤腳,螺螄太太也要拋頭露面來求人家了。」

  這樣胡思亂想著,她心裏酸酸的,突然覺得眼眶發熱,趕緊拭去眼淚,強自把心定下來,自己對自己說:不要緊的!無論如何自己不可先擺出著急的樣子。

  於是她將平日來了以後的情形回憶了一下,警惕著一切如常,不能有甚異樣的態度。

  由於她那乘轎子格外華麗,更由於她平時出手大方,所以未進側門以前,不待執帖家人上前通報,便有德藩台的聽差迎了出來,敞開雙扉,容她的轎子沿著正廳西面的甬道,在花園入口處下轎。

  德藩台的寵妾,名叫蓮珠,在家行二,她們是換帖姐妹,蓮珠比螺獅太太大一歲,所以稱之為二姐,蓮珠喚她四妹,出來迎接時,像平時一樣,彼此叫應了略作寒暄,但一進屋尚未坐定,蓮珠的神情就不一樣了。

  「四妹,」她執著螺螄太太的手,滿腹疑惑地問:「是怎麼回事?一早聽人說,阜康不開門,我說沒有的事。剛剛我們老爺進來,我問起來才知道上海的阜康倒了,這裏擠滿了人,怕要出事。我們老爺只是嘆氣,我也著急,到底要緊不要緊?」

  這一番話說得螺螄太太心裏七上八下,自己覺得臉上有點發燒,但力持鎮靜,不過要想像平時那樣有說有笑,卻怎麼樣也辦不到了。

  「怎麼不要緊?一塊金字招牌,擦亮來不容易,要弄髒它很方便。」螺螄太太慢條斯里地說:「怪只怪我們老爺在路上,上海、杭州兩不接頭。我一個女人家,就拋頭露面,哪個來理我?說不得只好來求藩台了。」

  「以我們兩家的交情,說不上一個求字。」蓮珠喚來一個丫頭說:「你到中門上傳話給阿福,看老爺會客完了,馬上請他進來。」

  阿福是德馨的貼身跟班,接到中門上傳來的消息,便藉裝水煙袋之便,悄悄在德馨耳際說了一句:「姨太太請。」

  德馨有好幾個妾,但不加區別僅稱「姨太太」便是指蓮珠。心想她有什麼要緊事,等不及他回上房吃午飯時談?一定是胡家的事。這樣想著,便對正在會見的一個候補道說:「你老哥談的這件案子,兄弟還不十分清楚,等我查過了再商量吧!」

  接著不由分說,端一端茶碗,花廳廊上的聽差,便高唱一聲:「送客!」將那候補道硬生生地攆走了。

  看「手本」,還有四客要接見,三個是候補知縣。一個是現任海寧州知州,他躊躇了一回,先剔出兩個手本,自語似地說:「這兩位,今天沒工夫了。」

  阿福取手本來一看,其中一個姓劉送過很大的一個門包,便即說道:「這位劉大老爺是姨太太交代過的。」

  「交代什麼?」

  「劉大老爺想討個押運明年漕米的差使。姨太太交代。老爺一定要派。」

  「既然一定要派,就不必見了。」

  「那麼,怎麼樣回他?」

  「叫他在家聽信好了。」

  「是。」

  「這一位,」德馨拿起另一份手本,沉吟了一下,用快刀斬亂麻的手法,連海寧州知州的手本,一起往外一推:「說我人不舒服,都請他們明天再來。」

  說完,起身由花廳角門回到上房,徑自到了蓮珠那裏。螺螄太太一見急忙起身,襝衽為禮。德馨跟胡雪巖的交情很厚,私底下管他叫「胡大哥」,對螺螄太太便叫「羅四姐」,他一開口便問:「羅四姐,雪巖什麼時候回來?」

  「今天下半天。」

  「唉!」他頓一頓足說:「就差這麼一天工夫。」

  意思是胡雪巖只要昨天到,今天的局面就不會發生。螺螄太太不知道他能用什麼辦法來解消危機?但願傾全力相助的心意是很明顯的。

  患難之際,格外容易感受他人的好意,於是螺螄太太再一次襝衽行禮,噙著淚光說道:「藩台這樣照應我們胡家,上上下下都感激的。」

  「羅四姐,你別這麼說,如今事情出來了,我還不知道使得上力,使不上力呢?」

  「有什麼使得上,使不上?」蓮珠接口說道:「只要你拿出力量來,總歸有用的,」

  「我當然要拿力量出來。胡大哥的事,能盡一分力,盡一分力,羅四姐,你先請回去,我過了癮,馬上請吳知府來商量。」德馨又說:「飯後我親自去看看,我想不開門總不是一回事。不過,事也難說,總而言之,一定要想個妥當辦法出來。」

  有最後一句話,螺螄太太放心了。蓮珠便說:「四妹,今天你事情多,我不留你了。」說著,送客出來,到了廊上悄悄說道:「我會釘住老頭子,只要他肯到阜康,到底是藩台,總能壓得下去的。」

  「是的。二姐,我現在像『沒腳蟹』一樣,全靠你替我作主。」螺螄太太又放低了聲音說,「上次你說我戴的珠花樣子好,我叫人另外穿了一副,明後天送過來。」

  「不必,不必,你現在何必還為這種事操心?喔,」蓮珠突然想起,「喜事呢?」

  「只好照常,不然外頭的謠言更多了。」螺螄太太又說:「人,勢利的多,只怕有的客人不會來了。」

  「我當然要來的。」

  「當然,當然。」螺螄太太怕她誤會,急忙說道:「我們是自己人。且不說還沒有倒下來,就窮得沒飯吃了,二姐還是一樣會來的。」

  「正是這話。」蓮珠叮囑,「胡大先生一回來,你們就送個信來。」

  「他一回來,一定首先來看藩台。」

  「對!哪怕晚上也不要緊。」

  「我曉得。」螺螄太太又說:「我看珠花穿好了沒有,穿好了叫他帶來,二姐好戴。」

  回到家,螺螄太太第一件要辦的,就是這件事。說「叫人另外穿一副」是故意這樣說的,螺螄太太的珠花有好幾副,挑一副最瑩白的,另外配一隻金鑲玉的翠鐲,立即叫人送了給蓮珠。

  這份禮真是送在刀口上,原來德馨在旗員中雖有能吏之稱,但出身紈褲(原文:紈絝),最好聲色,聽說胡家辦喜事,來了兩個「水路班子」──通都大邑的戲班,都是男角,坤角另成一班,稱為「髦兒戲」,惟有「水路班子」男女合演,其中有一班叫「福和」,當家的小旦叫靈芝草,色藝雙全,德馨聽幕友談過這個坤伶,久思一見,如今到了杭州,豈肯錯過機會,已派親信家人去找班主,看哪一天能把靈芝草接了來,聽她清唱。

  也就是螺螄太太辭去不久,德馨正在抽鴉片過癮時,親信家人來回覆,福和班主,聽說藩台「傳差」,不敢怠慢,這天下午就會把靈芝草送來,德馨非常高興,變更計劃,對於處理阜康擠兌這件事,另外作了安排。

  就這時蓮珠到了簽押房,她是收到了螺螄太太的一份重禮對阜康的事格外關切,特意來探問究竟。德馨答說:「我已經派人去請吳知府了,等他來了,我會切切實實關照他。」

  「關照他什麼?」

  「關照他親自去彈壓。」

  「那麼,」蓮珠問道:「你呢?你不去了?」

  「有吳知府一個人就行。」

  「你有把握,一定能料理得下來?」

  「這種事誰有把握。」德馨答說:「就是我也沒有。」

  「你是因為沒有把握才不去的?」

  「不是。」

  「是為什麼?」

  「我懶得動。」

  「老頭子,你叫人寒心!胡雪巖是你的朋友,人家有了急難,弄得不好會傾家蕩產,你竟說懶得動,連去看一看都不肯。這叫什麼朋友?莫非你忘記了,放藩台之前,皇太后召見,如果不是胡雪巖借你一萬銀子,你兩手空空,到了京裏,人家會敷衍你,買你的帳?」蓮珠停了一下,直截了當地說:「你如果覺得阜康的事不要緊,有吳知府去了就能料理得下來,你可以躲懶,不然,你就得親自去一趟,那樣,就阜康倒了,你做朋友的力量盡到了,胡雪巖也不會怪你。你想呢?」

  德馨正待答話,只聽門簾作響,回頭看時,阿福興沖沖奔了進來,臉上掛著興奮的笑容,一見蓮珠在立即縮住腳,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什麼事?」蓮珠罵道:「冒冒失失,鬼頭鬼腦,一點規矩都不懂!」

  阿福不作聲,只不住偷看著德馨,德馨卻又不住向他使眼色。這種鬼鬼祟祟的模樣,落在蓮珠眼中,不由得疑雲大起,「阿福!」她大聲喝道:「什麼事?快說!」

  「是,」阿福賠笑說道:「沒有什麼事。」

  「你還不說實話!」蓮珠向打煙的丫頭說道:「找張總管來!看我叫人打斷他的兩條狗腿。」

  藩台衙門的下人,背後都管蓮珠叫「潑辣貨」,阿福識得厲害,不覺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姨太太饒了我吧。」他說:「下回不敢了。」

  「什麼下回不敢,這回還沒有了呢!說!說了實話我饒你。」

  阿福躊躇了一會,心想連老爺都怕姨太太,就說了實話,也不算出賣老爺,便即答說:「我來回老爺一件事。」

  「什麼事!」

  此時德馨連連假咳示意,蓮珠冷笑著坐了下來,向阿福說道:「說了實話沒你的事,有一個字的假話,看我不打你,你以後就別叫我姨太太。」

  說到這樣重的話,阿福把臉都嚇黃了,哭喪著臉說:「我是來回老爺,福和班掌班來通知,馬上把靈芝草送來。」

  「喔,靈芝草,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阿福磕一個頭站起身來,德馨把他叫住了,「別走!」他說:「你通知福和班,說我公事忙,沒有工夫聽靈芝草清唱,過幾天再說。」

  「是!」阿福吐一吐舌頭,悄悄退了出去。

  「老頭子──。」

  「你別囉囌了」!德馨打斷她的話說:「我過足了癮就走,還不行嗎?」

  「我另外還有話。」蓮珠命打煙的丫頭退出去:「我替老爺打煙。」這是德馨的享受,因為蓮珠打的煙,「黃、高、松」三字俱全,抽一筒長一回精神。但自她將這一手絕技傳授了丫頭,便不再伺候這個差使,而他人打的煙總不如蓮珠來得妙,因此,她現在自告奮勇,多少已彌補了不能一聆靈芝草清唱之憾。

  蓮珠暫時不作聲,全神貫注打好了一筒煙,裝上煙槍,抽腋下手絹,抹一抹煙槍上的象牙嘴,送到德馨口中,對準了火,拿煙籤子替他撥火。

  德馨吞雲吐霧,一口氣抽完,拿起小茶壺便喝,茶燙得常人不能上口,但他已經燙慣了,舌頭亂捲了一陣,喝了幾口,然後拈一粒松子糖放入口中,悠閒地說道:「你有話說吧!」

  「我是在想,」蓮珠一面打煙一面說:「胡雪巖倒下來,你也不得了!你倒想,公款有多少存在那裏?」

  「這我不怕,可以封他的典。」

  「私人的款子呢?」蓮珠問說:「莫非你也封他的典?就算能封,人家問起來。你怎麼說?」

  「是啊!」德馨吸著氣說:「這話倒很難說。」

  「就算不難說,你還要想想託你的人,願意不願意你說破。像崇侍郎大少爺的那五萬銀子,當初託你轉存阜康的時候,千叮萬囑,不能讓人知道。你這一說,崇侍郎不要恨你?」

  「這,──這,」德馨皺著眉說:「當初我原不想管的,崇侍郎是假道學,做事不近人情,替他辦事吃力不討好,只為彼此同旗世交,他家老大,對我一向很孝敬,我才管了這樁事。我要一說破,壞了崇侍郎那塊清廉的招牌,他恨我一輩子。」

  「也不光是崇侍郎,還有孫都老爺的太太,她那兩萬銀子是私房錢,孫都老爺也是額角頭上刻了『清廉』兩個字的,如果大家曉得孫太太有這筆存款,不明白是她娘家帶來,壓箱底的私房錢,只說是孫都老爺『賣參』的骯髒錢。那一來孫都老爺拿他太太休回娘家,那說在哪裏的。老頭子啊老頭子,你常說『寧拆八座廟,不破一門婚』,那一來,你的孽可作得大了!」

  嘰哩呱啦一大篇話,說得德馨汗流浹背,連煙都顧不得抽了,坐起身來,要脫絲綿襖。

  「脫不得,要傷風。」蓮珠說道:「你也別急,等我慢慢兒說給你聽。」

  「好、好!我真的要請教你這位女諸葛了!」

  「你先抽了這筒煙再談。」

  等德馨將這筒煙抽完,蓮珠已經盤算好了,但開出口來,卻是談不相干的事。

  「老頭了,你聽了一輩子的戲,我倒請問,戲班子的規矩,你懂不懂?」

  「你問這個幹什麼?」

  「你甭管,你只告訴我懂不懂?」

  「當然懂。」

  「好,那麼我再請問:一個戲班子是邀來的,不管它是出堂會也好,上園子也好,本主兒那裏還沒有唱過,角兒就不能在別處漏一漏他的玩藝。有這個規矩沒有?」

  「有。」德馨答說:「不過這個規矩用不上。如今我是不想再聽靈芝草,如果想聽,叫她來是『當差』,戲班子的規矩,難道還能拘束官府嗎?」

  「不錯,拘束不著。可是,老頭子,你得想想,俗語說的『打狗看主人面』,人家三小姐出閣,找福和班來唱戲,賀客還沒有嚐鮮,你倒先叫人家來唱過了,你不是動用官府力量,掃了胡家的面子?」

  蓮珠雖是天津侯家浚的青樓出身,但剖析事理,著實精到,德馨不能不服,當下說道:「好在事情已經過去了,不必再提。」

  「不必再提的事,我何必提。我這段話不是廢話,你還聽不明白,足見得我說對了。」

  「咦!怪了,什麼地方我沒有聽明白?」

  「其中有個道理,你還不明白。我說這段話的意思是,你不但要顧胡雪巖的交情,眼前你還不能讓胡雪巖不痛快。你得知道,他真的要倒了,就得酌量、酌量為人的情分,他要害人,害那不顧交情,得罪了他的人;如是平常交情厚的人,他反正是個不了之局,何苦『放著河水不洗船?』你要懂這個道理,就不枉了我那篇廢話了。」

  話中有話,意味很深,德馨沉吟了好一會說:「我真的沒有想到。想想你的話是不錯,我犯不上得罪他,否則『臨死拉上一個墊背的』,我吃不了,兜著走,太划不來了。來,來,你躺下來,我燒一筒煙請你抽。」

  「得了!我是抽著玩兒的,根本沒有癮,你別害我了。」蓮珠躺下來,隔著煙盤說道:「阜康你得盡力維持住了,等胡雪巖回來,你跟他好好談一談,我想他也不會太瞞你。等摸清了他的底,再看情形,能救則救,不能救,你把你經手的款子抽出來,胡雪巖一定照辦。那一來,你不是乾乾淨淨,什麼關係都沒有了。」

  「妙啊妙!這一著太高了。」

  於是兩人並頭密語,只見蓮珠拿著煙籤子不斷比劃著,德馨不斷點頭,偶爾也開一兩句口,想來是有不明白之處,要請教「女諸葛。」

  阿福又來了,這回是按規矩先咳嗽一聲,方始揭簾入內,遠遠地說道:「回老爺的話,杭州府吳大人來了。」

  「喔,請在花廳坐,我馬上出來。」

  「不!」蓮珠立即糾正,「你說老爺在換衣服,請吳大人稍等一等。」

  「是。」

  阿福心想換衣服當然是要出門,但不知是便衣還是官服,便衣只需「傳轎」,官服就還要預備「導子」,當即問道:「老爺出門,要不要傳導子?」

  「要。」

  阿福答應著,自去安排。蓮珠便在簽押房內親手伺候德馨換官服,灰鼠出風的袍子,外罩補褂,一串奇南香的朝珠是胡雪巖送的,價值三千銀子,德馨頗為愛惜,當即說道:「這串朝珠就不必掛出去了。」

  他不知道這是蓮珠特意安排的,為了讓他記得胡雪巖的好處:這層用意當然不宜說破,她只說:「香噴噴,到處受歡迎倒不好?而且人堆裏,哪怕交冬了,也有汗氣,正用得著奇南香。」

  「言之有理。」

  「來,升冠!」蓮珠捧著一頂貂簷暖帽,等德馨將頭低了下來,她替他將暖帽戴了上去,在帽簷上彈了一下,說道:「彈冠之慶。」

  接著,蓮珠從丫頭手裏接過一柄腰圓形的手鏡,退後兩步,將鏡子舉了起來,德馨照著將帽子扶正,口中說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換頂戴?」

  藩司三品藍頂子,換頂戴當然是換紅頂子,德馨的意思是想升巡撫,蓮珠便即答說:「只要左大人賞識你,換頂戴也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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