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石鼓歌》第21章
  2

  再說陸翰飛站起身子,朝前捨命狂奔。他生性倔強,此時武功雖失,但在滿懷憤慨之下,竟然激發了他生命中潛存的一股力量,支持著使他跑得極快。

  溫如玉連喊叫都來不及,急忙縱身隨後追去!

  一個狂奔,一個急追!

  但陸翰飛終究只是憑著一時衝勁,一口氣跑出兩里光景,已被溫如玉追到身後,口中大聲叫道:「陸少俠,你快停一停,你重傷未癒,使不得力……」

  陸翰飛聲音入耳,陡覺眼前一黑,支援著他奔出老遠的一股潛力,驟然消失,再也支持不住,身子晃了一晃,猛地往地上倒去!

  溫如玉只驚得「啊呀」一聲,縱身掠落,一手抱住陸翰飛身子,心頭又急又憐,柔聲道:「陸少俠,你……你怎麼了?唉,幹麼這般作踐自己?」

  她緩緩把陸翰飛靠著自己坐下,功行雙臂,氣聚兩掌,在他身子各處要穴,推拿了一陣。

  陸翰飛吁了口氣,倏然睜開眼來,瞧到自己躺在溫如玉懷裏,掙扎著坐起,黯然道:「姑娘這般待我,在下感激不盡,只是在下武功已失,人生如廢,姑娘不用管我……」

  溫如玉盈盈一笑,柔聲道:「你快休息上一會再說,那兩位老前輩,不是有師門靈丹,可以幫你恢復功力麼?我想他們說得不假……」

  陸翰飛不待她說完,斬釘截鐵的道:「他們縱有靈丹,我也不願接受。」

  溫如玉聽得一呆,道:「那又為什麼呢?」

  陸翰飛憤然道:「這些人都是喪心病狂之輩,為了攘奪白衣劍侶藏寶、不惜互相仇殺,在下武功雖失,也不希罕他們的師門靈藥。」

  溫如玉幽幽的道:「話雖不錯,但目前追蹤找來的高手,不在少數,你武功已失,哪能逃得出去?」

  陸翰飛道:「所以我叫你不用管我,你還是走吧!」

  溫如玉輕笑道:「所以我不能走咯!」

  陸翰飛道:「那為什麼?」

  溫如玉低低的道:「我要等你恢復了功力,才放得下心……」說到這裏,忽然臉色一變,驚噫道:「有人追下來了,我扶著你快走吧!」

  話聲一落,慌忙攙扶起陸翰飛急匆匆朝小徑上走去!

  溫如玉心頭焦急,但陸翰飛武功已失,這般攙扶而行,才走了約莫一箭來遠,便已感到他身子越來越重,呼吸急促,再也走不動!回頭一瞧,身後山徑上,飛馳而來的三條人影業已逐漸逼近,正是白衣崆峒楊開源師兄三人!

  不!他們後邊,還有七八條人影,疾縱急掠,銜尾追來!

  溫如玉瞧得心頭大急,身形一停,正待把陸翰飛背起!

  只聽白衣崆峒的聲音,遠遠傳來:「姓溫的丫頭,還不站住?」

  陸翰飛心中一陣激動,喘息道:「趁他們還沒追近,姑娘不用管我,還是快些走吧!」

  溫如玉銀牙一咬,堅決的道:「不,我好歹也得和他們一拼……」

  話聲未落,突然住口,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原來這一瞬之間,她發現前面小徑上,也有兩條人影迎面飛馳而來!

  這兩人面蒙綠紗,身穿綠色長衫,溫如玉一眼就認出他們正是白衣教主手下四個綠衣人之二!

  前有強敵,後有追兵,溫如玉只覺一顆心,驟然收縮,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就在這一急之下,驀地忽中生智,回頭低低說道:「情勢已急,陸少俠,你千萬不可出聲。」

  話一說完,慌忙別過身子,伸手從袖中撕下一片白紗,迅速蒙到臉上,雙手一負,昂首卓立!

  這不過一瞬間的事,白衣崆峒楊開源師兄弟三人,已趕到溫如玉只差十丈遠近,兩個綠衣人也腳不沾地的走近身側!

  溫如玉緩緩轉過身子,冷峻的道:「楊開源,你跟蹤本教主,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白衣崆峒心機極深,這一路上,已探聽到陸翰飛落在五毒教主溫如玉手上,但沒想到追了半天,對方竟是武功莫測高深的白衣教主!

  心頭微微一怔,他識得厲害,一時倒也不敢過分逼近,立即在相距十丈之處,站住身形,縱聲笑道:「教主不妨瞧瞧後面,還有多少人趕來?」

  溫如玉冷哼一聲,衣袖微微一抬,朝兩個綠衣人吩咐道:「攔住他們,誰要過來,格殺勿論。」

  白衣崆峒咧嘴大笑道:「恐怕沒有這般容易。」

  溫如玉仰首向天,冷冷的道:「你可敢過來試試?」

  兩個綠衣人早已躬身領命,一聲不作的走出幾步,面對山徑來路,停住身形,卓然而立,他們面罩綠紗,瞧不清神色,使人有冷漠神秘之感。

  白衣崆峒知道白衣教主手下四個綠衣人武功極高,一時倒也不敢輕率躁進,只是和他兩個師弟,一動不動的站在原處。他為人城府極深,敢情自己不願出手,在等待後面的人,來打頭陣!

  溫如玉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故意冷冷的道:「陸少俠還是跟本教主走吧!」

  說著,左腕一帶,握住陸翰飛右臂,舉步朝山後走去。

  這一陣工夫,後面的人,也已陸續追到。

  溫如玉和陸翰飛堪堪轉過山腰,只聽身後吆喝大起,敢情兩個綠衣人已和後面追來的人動上了手。

  心中暗想:兩個綠衣人武功再高,也絕非追蹤趕來的這許多武林高手的對手,自己兩人能否逃得出去?就全在此舉了!

  心念疾轉,回頭一瞧,果然不見人影追下,想來全被兩個綠衣人阻住,當下定了定神,低低的道:「陸少俠,時機已急,還是讓我背著你走吧!」

  口中說著,嬌軀一蹲,不待陸翰飛答話,背起他身子,捨了山腳路徑,縱身朝群山深處奔去!

  這一陣急奔,既不辨方向,也沒有途徑,只是在危崖峻嶺,危巖峭壁之間,奔騰縱掠。

  時間接近中午。

  溫如玉背若陸翰飛,已經翻過了幾個山頭,奔到一座峰腳之下,抬頭望去,只見峭壁懸巖,高插半天!

  溫如玉跑了半天,連自己都不知到了什麼地方?當下雙足一收,正待找個地方休息,哪知才一停下,便覺腹中一陣饑餓。回頭四顧,橫亙在面前的,盡是起伏的山嶺,敢情入山已深,哪有什麼人家?

  從背上放下陸翰飛,扶著他在大石上坐下,掠了掠散亂鬢髮,在他身邊坐下,低聲道:「陸少俠,你大概已經餓了吧?真糟糕,這裏沒有人家,找不到吃的東西,你在這裏憩息,待我獵些野兔山雞來充饑。」

  陸翰飛讓她背著跑了半天,只覺渾身骨節有如散了一般。坐下之後,只是喘息。聞言睜開雙目,看到溫如玉粉臉嬌紅,鬢角滿是汗水,坐在大石上,香息短促,分明也跑得十分疲累,但她卻只關切自己,心頭不禁升起一陣說不出的感動,微微搖頭,道:「在下還不餓,姑娘累成這個樣子,還是坐著憩息一陣吧!」

  溫如玉嫣然一笑,道:「我不累,你已經一天一晚,沒吃東西了,哪會不餓?我去去就來。」

  她好像當真絲毫不累,話聲一落,白衣飄動,一陣風似的朝山腳走去。她因自己身上帶著的暗器,都淬有劇毒,沿路拾了幾塊石子只是向林中草叢找去。

  一會工夫、被她打到了兩隻野兔和一隻山雞,心中甚是高興,當下用藤蔓串好,正待返身走去!

  只聽遠處傳來一聲猿嘯,深山猿嘯,原是極平常的事,但這聲長嘯,聲音異常蒼勁悠長,不類普通猿猴!

  溫如玉不知怎的心頭有點不安之感,提著一串野味,匆匆從原路退出樹林。

  哪知她方才信步尋來,一心只是注意在草叢之間,並沒覺得走出多遠,這時循著原路回去,才發覺自己已經跑出兩里來遠。

  回到原處,山石上已不見陸翰飛的人影,心中不由一急,放下山雞野兔,向四下一陣察看,並沒絲毫痕跡。

  暗想:自己方才一路奔來,並沒發現有人追蹤,不可能被人擄去,那麼,他也許到附近林內小解去了。

  心中想著,也就回到石上坐下。但才一坐定,又身不由主的站了起來,兩道目光,只是朝附近林中打量。

  過了一會,仍然不見陸翰飛回轉,心頭不禁一陣焦急,口中叫了兩聲,也不見有人回答。

  目光一掠,立即雙足點動,縱上一棵高大的地枝,凝目四矚,居高臨下,少說也可看清周圍數里之遙,但空山寂寂,哪有一絲人影!

  廢然飄落地面,一面忖道:「他不可能會不別而去,即使不別而去,他武功已失,也不可能走出多遠,那麼除非發生了什麼意外?」

  不錯,方才那一聲猿嘯透著有點古怪!自己方才是從左側回來的,既沒遇上什麼,不如從右山腳追去瞧瞧。

  想到這裏,回頭又打量了幾眼,看看實在沒有陸翰飛蹤跡,不由拔腳朝右邊山腳進去,她心中只是牽掛著陸翰飛安危,向前緊追。

  崇山峻嶺,原無道路可循,她心慌意亂,一連盤過兩座插天高峰的山腳,依然不見半點影子,心頭簡直急得沒了主張。

  哪知就在顧盼之際,發現在側一座小峰之間,隱約露出兩間竹屋,心中一動,立即朝小山峰上奔了過去。

  那是山坳中一塊較為平坦的凹地,地勢極為隱蔽,兩間小屋,都是用粗竹架成,一扇板門,並沒掩上。

  溫如玉不敢大意,輕輕掣出金鉤,貼肘緊握,緩緩走近門口,兩道目光,一眨不眨的往屋中瞧去。

  竹屋裏面,十分簡陋,只要略一打量,便已一目了然,除了右邊靠壁放著一張木榻之外,別無家具。

  塌上一堆破絮之中,坐著一個滿臉雞皮皺紋,面色薑黃的老婆婆,她頭上包著一塊黑布,一身衣服已經破爛不堪,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看去好像咽了氣似的。

  深山之中,寂無一人,雖在大白天裏,遇上這情景,也不禁使人有點毛骨悚然!

  溫如玉正瞧之間,忽覺項頸上微微一癢,敢情自己秀髮,被風吹拂在頸上,伸手往後掠了一掠,正待悄然退出!

  耳際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冷冷的道:「你來了麼?」

  溫如玉聽得一驚、急忙舉目瞧去,只見木榻上那個老婆婆,在一瞬之間,雙目乍睜,緊盯在自己身上,目光之中,流露出無比陰毒之色!

  溫如玉目光和她一對,心頭不禁泛起一絲寒意,腳下同時後退一步,暗想:原來她還活著,光從兩道眼神看來,這老婆婆分明武功極高。當下雙手一拱,口中說道:「老婆婆,你說什麼?」

  老婆婆陰森的目光盯著溫如玉,連動都不轉動一下,依然冰冷的道:「你早來一天並沒有用,老身在蠱毒未發之前,不會告訴你的。」

  溫如玉怔得一怔,暗想:這老婆婆眼露兇光,分明人是好惹的人,自己找人要緊,還是早些離開的好,這就陪笑道:「老婆婆,你大概認錯人了,我是找人無意尋到這裏來的,啊對不起,我要走了。」

  話聲一落,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老婆婆怒聲道:「站住,你踏進老太婆的屋子,沒有我吩咐,要走,哪有這麼容易?」

  溫如玉自小當上五毒教主,原是倔強任性的人,聞言不覺有氣,暗想:自己不過急於找人,難道其還怕你不成?

  老婆婆沒等她開口,接著陰惻惻的道:「你身穿白衣,死也不算冤枉。」

  溫如玉柳眉一挑,怒道:「我身穿白衣,是我喜歡,難道還礙著你什麼?」

  老婆婆獰笑道:「丫頭,不用嘴強,你一身打扮,和那該死的丫頭一樣,還不是白衣教的人。」

  溫如玉又是一愣,冷笑道:「依你說來,只有白衣教的人,才能穿白衣了,那麼如果江湖上再鑽出一個黑衣教,你穿著一身黑衣,就是黑衣教徒了?」

  老婆婆遲疑了一下,道:「你不是白衣教的人?」

  溫如玉格的笑道:「你是不是黑衣教的人?」

  老婆婆臉上被她逗得綻出一絲笑意,但笑意只是一閃而逝,依然寒著臉,厲聲喝道:「你是什麼人?怎會找到這裏來的?快說!」

  溫如玉瞧她緊繃著臉,不由也臉色一沉,哼道:「姑娘不是已經告訴過你,是找人來的。我是五毒教主溫如玉。」

  老婆婆徐徐說道:「五毒教主?溫如玉?唔,你是溫璿的女兒?」

  溫如玉點點頭,老婆婆面色微霋,沉吟著自言自語說了兩聲:「教主……教主……」突然抬頭道:「你會不會用毒?」

  溫如玉笑道:「我們五毒教就是專門用毒的咯!」

  老婆婆不住的點頭,又道:「會不會使蠱?」

  溫如玉道:「當然也會。」

  老婆婆臉上微有喜容,說道:「這才差不多!」說到這裏,突然又抬頭道:「小丫頭,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溫如玉心中惦記著陸翰飛安危,暗想:自己何必和她多纏?眼珠一轉,正待往門外出去!

  只聽老婆婆冷哼道:「小丫頭,你要逃可沒這般容易!」

  伸手一技,溫如玉突覺項頸上好像被她一條極細的繩索套住,被一下拉近了幾步,心頭不由大驚,掙了一下,並沒有掙脫,再一細瞧,原來老婆婆手上,果然握著一根細如人髮的紅線,一頭正好套住自己項頸,這根細線,竟然堅逾精鋼,勒得自己項頸隱隱生痛!

  老婆婆得意的笑了笑,道:「你是被我老太婆用頭髮套住了,哪想逃得出去?」

  說到這裏,忽然變得十分溫和,又道:「我老太婆明天就要死,你要想死,我一掌就把你劈死,要是想活,就得答應我一件事,而且我把一身本領都傳給你……唉,只是……只是……」

  溫如玉聽得大吃一驚,這老婆子一根頭髮,竟然會有如此厲害,此人內功之精,當真深不可測,尤其以她髮長推算,隱居此地,少說也在十年以上了。

  老婆婆見她站著不動,冷笑一聲,問道:「怎麼,你願是不願?」

  溫如玉道:「你要我答應什麼,自然應該先說出來聽聽。」

  老婆婆道:「我老太婆數十年來,一向言出如山,無人敢抗,我要是說出來了,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溫如玉暗想這老婆婆好大的口氣,不知她是何來歷,心中想著,一面說道:「那你就別說的好,我還有急事要辦,再遲就來不及了!」

  老太婆怒嘿一聲,左手突然舉起,陰惻惻的道:「那你就是想死?」

  她舉起的左手,正待劈出,忽然又放了下來,嘆息道:「唉,我只有一天好活,殺了你,對我也沒有好處,丫頭,數十年來你是我老太婆手下第一個留下活命的人,你倒說說,難道你要找的人,比性命還重要嗎?這人是誰?」

  溫如玉真還不知她自己這條性命是從死裏逃出來的,但覺頸上長髮,也同時一鬆。聞言不禁臉上一紅,道:「他……他是我……大哥……噢,老婆婆,等我找到他,你有什麼差遣,我一定會答應你了。」

  老婆婆瞧她臉色,若有所悟的「哦」了一聲,問道:「他人呢?」

  溫如玉發愁道:「就是不知道咯,他一身武功已失,在前面一座高峰底下休息,我去打了兩隻山雞野兔,聽到一聲猿嘯,回去就不見了。」

  「猿嘯?」老婆婆突然臉色一變,問道:「可是一頭比人還高的黑猿。」

  溫如玉搖搖頭道:「不知道,我只聽到嘯聲,那聲音響極了。」

  老婆婆點點頭,沉吟道:「不錯,那準是黑猿,難道他還沒死?」接著又自言自語的啞然失笑道:「其實,我老太婆不是也仍舊活著。」

  溫如玉急急問道:「老婆婆,你知道黑猿在哪裏嗎?」

  老太婆仰起頭,木然無語,過了半晌,才冷冷的道:「不要緊,你大哥不會死的,我老太婆明天就要死了,我要你拜我為師,我把幾手最厲害的武功傳你,然後替我報仇,你肯答應嗎?」話聲未落,只聽門外一個女子聲音,尖聲叫道:「師傅,在這裏了!」

  疾風颯然,一條人影,飛快地衝進屋來!

  溫如玉連人影都沒瞧清,只聽老婆婆一聲冷嘿,同時那女子驚「啊」了聲,掙扎著朝榻前走去,她敢值也被老婆婆長髮套住了!

  溫如玉舉目一瞧,那是身穿紅衣的少女,自己曾經見過,她是冷秋霜。

  冷秋霜被長髮套住,掙扎了幾下,沒有掙脫,反而被人朝榻前拉去,心中一急,尖叫道「啊喲,師傅快來……」

  叫聲出口,只聽一個尖銳聲音喝道:「什麼人敢傷我老婆子的徒兒?」

  人隨聲入,一條人影,快如閃電,凌空撲來,一掌朝塌上老婆婆當頭拍落!

  屋中響起「砰」然一震,那條飛入的黑影,被震得後退了三步!

  老婆婆陰嘿一聲,獰笑道:「陰風掌!入我屋來,你也別想出去。」

  黑影落地之後,那正是身穿黑衣的鳩面老婦──陰風煞柯靈。

  她似乎大感驚凜,但一凜之下,發覺自己業已被人用細索套住,鳥爪似的左手,懸空一撈,桀桀笑道:「什麼人,敢暗算我老婆子?」

  她手上牢牢握住那根長髮,黑衣波動,敢情已和老婆婆拼上內力!

  這時門口,又有一個青衣少女和黑衣少女(黑娘子倪采珍)相繼趕到,正待往屋中掠入。

  陰風煞向後搖了搖手,喝道:「你們不可進來!」

  她正在比拼內力之際,這一出聲,腳下不禁往前衝了一步,但立即站定身子。

  冷秋霜已被老婆婆拉近榻前,回頭一看,竟然連師傅也被人家用細索套住了項頸,心中一急,抬手一掌,往老婆婆胸口拂去!

  老婆婆身子微微一震,「噫」道:「九陰神功?你這點年紀,居然學會了『九陰神功』?」

  突然一探右臂,抓住冷秋霜手腕。

  冷秋霜被她一把抓住,只覺全身力道頓失,口中不禁叫了聲:「啊喲!」

  陰風煞正以內功和老婆婆相抗,睹狀大駭,急叫道:「你不能傷我徒兒。」

  這一分心,腳下又不由自主往前跨出了兩步。

  老婆婆長嘆一聲,右手一鬆,道:「你這徒兒,真是不錯。我如果要傷她性命,只怕十條小命,都沒有了。」

  陰風煞心頭極是憤怒,趁老婆婆說話之際,猛地運起全身功力,右手指甲,奇快無比朝細索上劃去!

  只聽「繃」的一聲輕響,細索齊中劃斷,陰風煞閃電橫躍,一下搶在冷秋霜身前,低喝一聲:「秋兒快退!」

  老婆婆坐在榻上,身子始終未動,只是冷冷的喝道:「站住,我說過不傷你徒兒,你還急什麼?你認為我老太婆留不住你?嘿嘿,你方才劃斷的,只是我一根頭髮而已!」

  「頭髮?」這下真把陰風煞給愣住了,暗想:這老婆子內力深厚,怕不要比自己高出在五成以上,何以武林中,從沒聽人說過?心頭轉動,不禁遲疑的道:「你到底是誰?」

  話聲剛落,只聽門外有人呵呵一笑,大踏步跨進兩個人來。這兩人年約五旬,一身黑衣,一個禿頂紅臉,一個連鬢鬍子。

  那笑聲發自禿頂老人,他一腳踏進門口,便朝溫如玉走去,口中說道:「老朽兄弟找到姑娘了,那陸……噫……」

  口中說到一半,突然「噫」了一聲,兩人同時被拉開了數尺!

  只聽老婆婆陰沉的聲音道:「你們是找我徒兒來的?」

  禿頂老人和連鬢鬍子同時感到項頸上被一條細線緊緊套住,連掙了兩下,只覺細如人髮的紅線,十分柔韌,心頭一驚,同時大喝一聲,迅疾從懷中摸出兩儀尺、北極環,朝細線上砸下!

  「繃」「繃」兩聲輕響,細線竟然絲毫無損!

  榻上老婆婆突然臉色大變,口中驀地發出一陣刺耳的尖笑!

  「好哇,你們原來是北溟老兒門下!」

  禿頂老人取出兩儀尺,一下沒把細線砸斷,心頭方自一凜,此時驟聽老婆婆喝出來歷,不由怔怔地道:「你認識家師?」

  老婆婆一臉厲色,桀桀笑道:「豈止認識?你們兩個自己送上門來,可怪不得我老太婆絕情!」

  雙手乍揚,十指伸得筆直,正待隔空戳去,但很快又把雙手收回,目注兩人,自言目語道:「如果斃了你們,北溟老兒豈不要笑我老太婆欺凌後輩?」說到這裏,雙目一瞪,聲色俱厲的道:「唔,你們兩個找到這裏,可是你們老鬼師傅指使來的?訣說,如有半句虛言,就要你們嚐嚐『五行十絕指』的厲害!」

  陰風煞從兩個黑衣老人掠入竹屋之後,就一把拉著冷秋霜,站在邊上,靜以觀變,但始終想不出這老婆子的來歷,此時聽她說出「五行十絕指」,不由心頭猛地一震,暗想:難道此人會是那個魔頭?

  禿頂老人敢情也因對方說出「五行十絕指」的名稱,身軀震動了一下,立即肅容道:「老前輩既和家師相識,不知可是……可是……」

  「桀、桀、桀、桀!」老婆婆一陣懾人厲笑,突然伸手揭去包頭黑布!這一揭不打緊,只瞧得冷秋霜驚噫出聲!

  不,所有在場的人,全都心頭猛震!

  原來老婆婆揭開黑布,披下一頭赤髮,冷冷笑道:「昔年赤髮仙子,如今該稱赤髮婆婆了。」

  禿頂老人連忙躬下身去,說道:「果然是老前輩……」

  赤髮婆婆怒道:「我問你們的話,還沒回答。」

  禿頂老人瞧了陰風煞一眼,才道:「老前輩垂詢,晚輩怎敢隱瞞,家師已有三十年沒有音信,晚輩商全和師弟紀登此次就是為了打聽他老人家消息,才一路尋來。」

  赤髮婆婆屈指一算,神情平復了不少,點點頭道:「不錯,我老太婆在這裏也住了三十個年頭了,嘿嘿,那麼你們怎會找到我這裏來的。」

  商全遲疑了一下,道:「家師當年原是為了尋找公孫喬夫婦遺留之物,從此沒有音信,晚輩兄弟二十年來,遍歷名山大川,始終沒有找到他老人家。近日忽然聽到江湖傳言,公孫喬夫婦藏寶之謎,已被賽孫臏揭開,其中一支開啟石門的金鑰,落在南嶽門下陸小兄弟手中。晚輩兄弟,只想隨同陸小兄弟同往藏寶之地,一探家師下落,不料許多武林高手,聞風趕來,意圖攘奪,和晚輩兄弟動上了手,這位姑娘,護著陸小兄弟先行,晚輩兄弟才一路找到此地,不想驚動了老前輩。」

  赤髮婆婆冷哼了一聲道:「這就是了。」抬手之間,收回套在商全、紀登兩人頸上的長髮,回頭朝陰風煞道:「你呢?你們是否為了奪取金鑰來的?」

  陰風煞還沒開口,冷秋霜搶著道:「我們是找陸大哥來的,陸大哥在石鼓山負了重傷,武功已失,被歹人劫持,我們一路追蹤趕來。」說完朝溫如玉道:「喂,蛇蠍教主,你把我們陸大哥藏到哪裏去了?」

  楚湘雲和黑娘子兩人,也在此時,一齊走到陰風煞身側站定。

  溫如玉臉上飛起一陣紅霞,囁嚅道:「我是一番好心,把陸少俠救出,不料在前山休息之時,陸少俠忽然失蹤了,我才一路找來的。」

  楚湘雲柳眉一挑,冷哼道:「誰相信你的鬼話?你明明把陸大哥藏起來了。」

  赤髮婆婆兩道眼神,慢慢掠過眾人臉上,微笑道:「你們都是要找那個姓陸的娃兒?找到這裏來的,其是湊巧得很!那娃兒去的地方,除了我老太婆,天下恐怕找不到第二個知道的人?」

  溫如玉心中一動,急忙叫道:「師傅,你快說咯,弟子都答應了。」

  楚湘雲、冷秋霜同時異口同聲地叫了聲:「老婆婆……」

  赤髮婆婆聽到溫如玉改口叫自己「師傅」,心中大是高興,癟嘴一咧,瞧著溫如玉柔聲笑道:「乖孩子,你急什麼?我自然要說。」

  溫如玉被她說得臉上一紅,赤髮婆婆接著瞧了商全、紀登一眼,說道:「你們不是要找北溟老兒?可知去了哪裏?」

  商全忙躬身道:「老前輩想必知道家師行蹤?」

  赤髮婆婆臉色突轉獰厲,怪笑道:「豈但知道?我老太婆就是傷在你們老鬼師傅『玄武掌』下,不過他也被老太婆『十絕指』點中,傷得不輕。」

  商全、紀登同時臉色劇變,霍地左右一分,凝神蓄勢!

  赤髮婆婆卻直似不睹,微嘿了一聲,說道:「那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老太婆從此就沒有再出過山……」

  商全、紀登吁了口氣,似想開口。

  赤髮婆婆沒待他們開口,又道:「你們有話,聽我說完了再問吧,唉,我活了八十九歲,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這段往事,和你們大家,多少都有關連!」她說到這裏,頓了一頓,才道:「五十年前,江湖上流傳著兩句話,你們總聽人說過?」

  商全道:「老前輩是說『三君蝕骨,雙仙銷魂』。」

  冷秋霜望著陰風煞悄悄問道:「師傅,我怎麼沒聽人說過?」

  陰風煞擺擺手,意思要她不可插嘴。

  赤髮婆婆聽商全說出,不由點頭道:「不錯,當時江湖上和我老太婆年齡相仿,武功不相上下的,共有五人,那就是西域白骨神君、北溟真君、火德星君、紫雲仙子,和我老太婆赤髮仙子,武林中稱我們三君雙仙。因為咱們五人,不但武功詭異,而且個個出手毒辣,遇上的人,從無倖免,於是才有『蝕骨』和『銷魂』之稱。」

  屋中諸人,除陰風煞和商全師兄弟兩人,知道當年之事,楚湘雲、冷秋霜、溫如玉、黑娘子四位姑娘,卻從沒聽人說過,五十年前有這麼幾個厲害人物,是以聽得她們各自睜大眼睛,一眨不眨。

  赤髮婆婆續道:「這該是三十多年以前,江湖上又出現了一位武功十分了得的人物,這人才一出道,便聲譽鵲起。這人不但年紀極輕,人又生得英俊瀟灑,而且專和黑適中人作對,曾在一夜之間,掌劈當時橫行齊魯的十二煞星,使整個武林,為之震撼……」

  陰風煞身軀微震,脫口道:「是九孔鐵笛!」

  赤髮婆婆瞧了她一眼,道:「不錯,此人正是九孔鐵笛蕭鳳崗!」

  冷秋霜偏著頭道:「師傅,我以前聽你老人家也提過九孔鐵笛,你說我『九陰神功』練成了,就可勝得過他……」

  陰風煞鴆臉一紅,急忙以目示意,不讓她多說。

  赤髮婆婆朝冷秋霜笑了笑,續道:「當年大家把老太婆和紫雲仙子合稱雙仙,其實我老太婆年輕的時候,就長了一頭紅髮,活像一個妖精。那紫雲仙子,才是真正天仙化人,生得明眸皓齒,美豔如花,但卻找不到一個合意的人,後來,九孔鐵笛出現江湖,他們兩人很快的一見鍾情。他們,當真稱得上珠連璧合,天生一對。

  「當時白骨神君原是暗戀著紫雲仙子,但始終得不到她的青睞,這樣一來,白骨神君不由遷怒到九孔鐵笛身上,幾次三番的找九孔鐵笛尋仇,俱未得逞,最後地邀約火德神君、北溟真君和我老太婆三人助拳。那日火德神君冉無天並沒到場,咱們三人在九華絕頂,和他激戰了一晝夜,依然敗在他鐵笛之下。當時大家全都負傷不輕,尤其白骨神君還被他破去一身功夫。臨走之時,他說除非咱們找到金玉雙奇遺留的武功,否則要找他報仇,今世休想。」

  商全口中不期「啊」了一聲道:「家師確是從那次回來之後,把他老人家隨身兵器兩儀尺、北極環傳給晚輩師兄弟兩人,又匆匆出去,從此沒有他老人家的消息。」

  赤髮婆婆頷首,繼續說道:「當時只有我老太婆聽出九孔鐵笛口氣,似乎知道公孫喬夫婦藏寶之處,我花了幾十年工夫,故意和紫雲仙子接近,才知九孔鐵笛蕭鳳崗,原是當年公孫喬夫婦門下一名記名弟子的曾孫。他祖上家傳武功,雖得公孫喬夫婦指點,其實只不過是公孫喬夫婦十之一二,同時他因祖上傳說,約略知道公孫喬夫婦埋寶的地點,那就是……」

  她說到這裏,倏然住口。

  這是最緊要的關鍵所在,商全和紀登兩人,固然因這一點,關係他們師傅北溟真君的下落!楚湘雲、冷秋霜、溫如玉等人,也想到這可能和陸大哥去的地方有關。

  因此,大家誰都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的瞧著赤髮婆婆,等她繼續往下說去!

  赤髮婆婆沉吟了下,抬頭道:「法不傳六耳,並不是我老太婆故意賣什麼關子,待我辦完正事,自然會打發人領你們去的。那時我從紫雲仙子口中,隱約知道了公孫喬藏寶地點,心中大喜欲狂,過了幾天,就獨自匆匆趕去,哪知到達地點,那只是一堵堅厚的百丈石壁,哪裏有什麼公孫喬夫婦藏埋武功秘笈的影子?」他瞧了商全、紀登一眼,又道:「但那時候,你們師傅卻突然現身相見……」

  紀登忍不住道:「老前輩和家師就動上了手?」

  赤髮婆婆道:「那倒不是,我們當時講好只要找到公孫喬夫婦遺物,大家共同研參……唉,人總是自私的,何況得到公孫喬的武功,就可無故天下?就在當天晚上,北溟老兒乘我在運功之際,突起發難……」

  商全心中暗暗哼了一聲,暗想,焉知不是你先發難襲擊師傅?

  赤髮婆婆接道:「其實咱們兩人,武功各有所長,打了一個晚上,直到天色黎明,我中了他的『玄武掌』,他也被我『十絕指』擊中,兩人都傷得不輕,於是咱們約定在咱們兩人沒有分出勝負之前,誰也不准私自挖掘。哪知那一場拼鬥之後不久,我老太婆忽然運岔了氣,走火入魔,半身全廢,直到現在,在這裏一住就是三十個年頭……」

  商全道:「老前輩,那麼家師呢?」

  赤髮婆婆道:「當年你們那老鬼師傅傷得比我並不會輕,但也不會是致命之傷,自然不會就死。」

  商全心頭稍寬,還想再問!

  赤髮婆婆瞪了他一眼,道:「我話還沒說完,你等我說完了再問不遲。這是三個月之前,門口來了一個白衣書生,這人臉上蒙著白紗,身後還跟隨著一個老蒼頭……」

  冷秋霜道:「啊,那是白衣教主!」

  赤髮婆婆橫了她一眼,自顧自說道:「他聲言遊山迷路,想在我屋中暫時歇足,並要老蒼頭燒些水喝,我因住在這裏,已有幾十年沒見過人,一旦有人來了,心中甚是高興。何況這九嶷山九座山峰,各導一溪,形勢相似,遊山的人,最易走迷了路,自然不疑有他。

  「這主僕兩人在屋中坐了一會,才起身告辭。白衣書生不迭的朝我道謝,往門外走去,但在這一瞬工夫,我忽然發覺他們舉步之間,不類常人。白衣書生走到門外,回頭笑道:『老前輩已中了我「無形之蠱」,三月之內,如能說出公孫喬夫婦的藏寶地點,晚輩自會派人送上解藥。』我聞言不禁大怒,等到發出『五行十絕指』,但相距已遠,那白衣書生舉袖一揮,居然把我指風引開。他這一手法,正是當年白骨神君的『化力神功』,我急怒之下喝道:『你是白骨神君的何人?』

  「他朗朗笑道:『老前輩不用多疑,我是白衣教主。』說話之時,人已去遠,我等他走後,逞氣一試,發覺胸腹之間,隱隱有異,果然是中了苗疆最厲害的惡蠱之象,到明天正好三個月了!」

  溫如玉突然想起自己身邊,僅存的一粒「寶蛇丹」,正是善解蠱毒和療傷的聖藥,這就連忙說道:「師傅,弟子身邊,還有一粒解蠱的藥丸,你老人家……」

  赤髮婆婆慈笑道:「不,我已經活了八十有九,生死之事,對我已並不重要,即使不中蠱毒,我也早就有預感,這走火入魔之軀,近幾年越來越糟。說實在,我已經僵化到腰膈以上,漸及心臟,無非仗著幾十年精湛內功,勉強支持,使我老太婆最痛心,莫過於沒有衣缽傳人。如今……哈哈,乖孩子,你光是口中叫著師傅,哪能算數,當著這許多人,正好做個見證,你還不快過來拜過師傅!」

  說到後頭,語氣竟然十分慈愛,哪像是幾十年前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溫如玉先前為了陸翰飛下落,口頭叫著師傅,原不過是一時權宜之計,但此時眼看赤髮婆婆滿臉都是歡愉之色,慈祥可親,心中大是感動,急忙走近榻前,恭恭敬敬拜了下去,口中叫著:「師傅,弟子給你叩頭。」

  赤髮婆婆笑道:「乖孩子,你從此時起,是赤髮婆婆的衣缽傳人了,可惜咱們只有一日師徒之緣,但你須負起重任,替為師完成一件足以震撼武林的大事……」

  溫如玉仰臉道:「一日為師,終身為母,師傅有什麼吩咐,弟子赴湯蹈火,也當去做。」

  赤髮婆婆從懷中摸出一顆蠟丸,捏碎外殼,裏面是一粒金箔為衣的藥丸,隨手遞到溫如玉手上,道:「孩子,你吞下去吧!」

  溫如玉接過藥丸,果然依言吞下。

  赤髮婆婆突然發出一陣淒厲的桀桀怪笑,但隨著笑聲,雙目之中,隱含滿眶淚水,一把把溫如玉攬入懷裏,憐惜道:「乖孩子,為師……為師這是情非得已……」

  說到這裏,抬頭朝陰風煞和商全等人,厲笑道:「你們部已知這孩子是我赤髮婆婆的傳人,如果有人敢欺凌她,嘿嘿,我老太婆的傳人,不是好欺之人。」說到這裏,語氣一緩,道:「好,你們暫且退出屋去,明日黎明,我徒兒自會領你們同去要去的地方,但今天晚上,卻有勞你們替我師徒兩人護法,不得讓任何人擅入竹屋一步。」

  陰風煞聽她說得鄭重,心知赤髮婆婆新收了溫如玉為徒。定然要傳授她的獨門武功,自己等人,留在屋內,自有不便。聞言便率同楚湘雲等三人退去。商全、紀登,也朝榻上躬身為禮,走出屋外。

  只聽赤髮婆婆的聲音說道:「你們遇上北溟老兒,就說我老太婆先走了一步,這世裏,他再也別想和我分出高低來了。」

  話聲才落,板門緩緩的無風自閉……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