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表白(四)
自從那場「君子協定」, 沈曦簡直變了個人!!!
高一六班全體老師驚掉下巴!
沈曦無比努力學習!!!
而且, 也不熊了!!!
要說是受期中刺激, 也不像,畢竟已經過去很久。
沈曦三個同寢表示,沈曦每天3點才睡, 7點起床,不吃早飯直接上課,只有4個小時休息, 一回宿舍立馬做題, 除了撒尿不挪地方,至於週六週日, 死都叫不出去。室友都說「比吸毒還猛」。
至於白天,沈曦也不再玩兒, 不再扯淡,不再逃課, 全程唸書。不過,他與夏九嘉方法不同。夏九嘉認真聽講、記錄,而沈曦覺得「浪費時間」, 用一隻耳朵隨意聽聽, 把主要精力置於自己刷題——語文課寫數學,數學課寫英語,英語課寫物理,物理課寫化學……他一口氣買N多題,每天低頭不停地算。
「沈哥……」安眾驚訝, 「您被魂穿了嗎?」
錢厚也說:「沈哥,不要嚇唬咱們!」
上官凌霄:「沈哥,難道中了病毒???」
「都滾一邊去。」沈曦頭都不抬,「最近沒有時間,你們自由活動。」
安眾、錢厚等一眾小弟:「哦……」
沈曦謹守承諾,不再發情書也不再講情話,給了夏九嘉最想要的「距離」,只是,每天睡前,沈曦都會把當天全部「戰果」拍照並發微信給水晶皮凍。
不得不說,學神發起狠來,和學渣發起很來,天差地別!!!
學神本來做題就快。同樣一個晚上,學渣做兩套題,學神能刷十套題。
於是,每天早上,夏九嘉都會震驚地看到……沈曦昨晚,又把每科真題各寫兩套!!!沈曦有許多教輔,《王后雄學案教材完全解讀》《解題題典》等等。對於一看就會的題,沈曦通常跳過,只做那些「有趣」的題,最後核對答案。此外,沈曦還會背誦中文英文的詞彙和句子。
而在每天十幾張甚至幾十張寫滿字的書頁和卷子的照片後邊,沈曦只會寫一句話:【今天還是喜歡。】
再無任何騷話。
每次都是「今天還是喜歡」。
千篇一律,毫無變化。
然而,那即使是沈曦、每天沒有十四五個小時也沒法兒寫完的題的照片配上「今天還是喜歡」的文字,在夏九嘉看來,反而是比之前那些長長長長的微信還令人心慌。
夏九嘉也有危機感。
他平時不熬夜學習,甚至說,晚自習後都不唸書。他只寫學校發的教輔、卷子,還有老師推薦的書,覺得這些已經足夠——學校很有經驗,會選最好的題,其他教輔的知識點恐怕基本已被覆蓋。出於這個原因,夏九嘉每天都會利用自習時間寫完各科作業,回寢室後不開書包,只讀一讀經典中文、英文小說,學單詞,看句子。
不過,在沈曦的壓力之下,夏九嘉也……買了《解題題典》,擠出下課、午休晚休時間做做,倒也見到幾道新題,心裡覺得,那個「約定」真的是perfect,竟讓自己又有進步。
…………
月考之前,夏九嘉去外面一家文具店裡買筆。
正好碰到沈曦。
夏九嘉不理,淺淺打了一個招呼,便轉回頭去,裝作毫不在意,叫老闆把四種黑色中性筆都拿出來給他試。
對於這次月考,他很謹慎,比期中還要謹慎——萬一翻車,還要搭上自己,把自己送給沈曦談戀愛處對象,非常可怕。
因此,他特意出來買筆。就像刀劍對於戰士、球桿球拍對於球員一樣,鉛筆水筆對於考生來說也是搭檔,極其重要。
老闆把筆逐個掏出。
夏九嘉一支一支地試。
他沒太思考,直接就用必背課文《燭之武退秦師》試筆。
先用第一支筆在硬白紙上寫:【夫晉,何厭之有?】一開始,因為沒有用過,墨水並未下來,「夫」字沒有寫上,夏九嘉反覆幾遍,才在剛才那些沒墨水的「夫」字上面成功寫出一個很正常的「夫」字。
接著,夏九嘉換第二支筆,另起一行,寫:【既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因為是要試筆,夏九嘉字寫得很大,行間距也大。
第三支筆:【若不闕秦,將焉取之?】
第四支筆:【闕秦以利晉,惟君圖之。】
各寫一句以後,夏九嘉決定,買這第四支筆。手感最好,寫得流暢。
夏九嘉字比較秀媚,四行下來,字賞心悅目,除了那個「夫」字——因為不下水,來回勾抹,顯得突兀。
沈曦湊近看了一眼:「哇哦,有兩個字當真難看。」
「兩個?」夏九嘉瞅了半天,「哪兩個?」哪有兩個???除了「夫」,還有什麼???
沈曦說:「還有一個。」
「……」夏九嘉皺眉。
他是完美主義,此時聽沈曦這樣一講,有些彆扭、難受。
嗯,幹嘛都要完美。
沈曦好像注意到了皮凍露出來的表情,嘴角一勾,一隻胳膊搭著櫃檯,輕輕靠著,沒穿校服,腰帶將腰部勾勒出美好的線條,說:「小皮凍兒,去過蘇州獅子林麼?」
「嗯?」夏九嘉不明所以,說,「沒有。」
沈曦說:「我去過。」
夏九嘉說:「你去過就去過唄……」顯擺什麼?
「別急。」沈曦卻繼續講道:「蘇州獅子林呢,有一座真趣亭。乾隆下江南時在那附近閒逛,忽然一時興起,叫人備好筆墨,揮毫、賜字、留下墨寶,寫下了『真有趣』三字。寫完卻感後悔,覺得庸俗不堪。當時狀元黃喜就在一邊陪駕,揣摩到了乾隆想法,便說自己一貧如洗,請皇上把中間『有』字賞給他用,於是乾隆順水推舟,單獨留下「真趣」二字,立即由俗變雅,意境全然不同。乾隆走後,地方官員築造亭閣,就是真趣亭。」
夏九嘉愣愣看著,不明所以。
沈曦又笑,竟很英俊:「所以吧,既然您老不大高興……那兩個字賜給我咯?好麼?」
夏九嘉點頭:「行啊。」
「嗯。」
「話說,到底哪兩個字寫得不好?」
沈曦伸手抽了一根粉色水筆,拔開筆帽、放在一邊,又用長長的手指按著夏九嘉的那張硬紙,微微向自己方向挪了一點,右手手腕一抖,在「夫」字上畫了一個圓圈:「這個。」
夏九嘉也想到了:「嗯,我知道。還有呢?」
「那這個字,送給我了。」
「嗯。」
「還有……」沈曦拉了一個長音,手腕輕晃,握著筆尖緩緩下移,到第四行,「闕秦以利晉,惟君圖之」那句,在「君」上面又畫了一個圓圈,說,「還有這個。」
「……」看出上當,夏九嘉不發一言。可沈曦沒有發情書講情話,他也不能開罵。
那個「君」字,固然沒有寫得很好,可也沒有寫得不好,和別的差不太多。
沈曦又說:「好了,你答應的,這兩個字送給我了。」
「…………」事到如今,又不能反悔,當「吃了吐」,夏九嘉只能不作任何表示,其實就是默認。
沈曦幾根手指指尖放上櫃檯玻璃輕磕幾下:「老闆,一把裁紙刀。」
老闆是名女性,大約50多歲,不明所以,將一把裁紙刀遞到沈曦手上:「八塊八。」
沈曦說:「再來一把格尺。」
老闆問:「哪種?」
「最便宜的。」
「給,六塊八。」
「謝了。」沈曦動作很慢,「卡」地一聲,將刀尖劃出一點,用格尺比著「夫」字左緣,很小心地在硬紙上下刀,確保割的直線,不會劃到別處。
上下左右四刀,沈曦刀尖一挑,將那「夫」字挑了出來,放在一邊,又去割另外一個「君」字。
而夏九嘉,沒有辦法,只能站在一邊默默地看。
十來秒鐘,沈曦將第二個字也挑了出來,擺在「夫」後,右手食指中指各按在一個字上,在光滑的櫃檯玻璃上面上下撥弄幾下,又用手心輕輕攏著那兩個字,看著夏九嘉,說:「行,你把寫的這倆字兒,賜給我了。」
「……」夏九嘉又白又薄的臉皮上,竟是起了一層淡紅。也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怎麼的。
50多歲的文具店老闆這時候終於看懂兩個小孩玩的把戲,彷彿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句話也講不出來,用一臉「臥槽還有這種操作」的表情定定地看著沈曦與夏九嘉。
沈曦又要了雙面膠,翻開剛剛才買的黑色筆記本,把夏九嘉送給他的「夫」「君」依次擺上、對齊,橫著貼在扉頁上面,還用手指按了兩下,弄嚴實,說了一句「月考減油」,便瀟瀟灑灑推開文具店的大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