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百花開

　　槐朵站在浮空艦上俯看地面的情況，只聽得一陣陣轟隆之聲，無數根莖枝藤如巨獸的觸鬚，兇狠地撕裂著大地，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噬，變成它們狂歡的樂土。

　　植物應該是大自然的精靈，它們默默守護著一方土地，安靜而純粹。然而，槐朵在這個世界所見到的植物，大多都帶著暴戾和狂躁的情緒，顛覆以往的認知，從守護者變成了狩獵者。它們有了思想，卻失去了控制。

　　滴、滴、滴——空中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警報聲，隨即便是一片喧嘩。

　　「怎麼回事？」衛辰打開通訊，詢問外面的情況。

　　「有敵人潛入浮空艦，在內部投放大量毒氣彈。」侍衛報告道。

　　「什麼？」衛辰和古澤臉色微變。

　　槐朵看向他們，用神識向外查探。艦船中大部分地方都被毒霧彌漫，可見度幾乎為零，只聽到眾人驚慌失措的喊叫聲。

　　「進入高度警戒的卡沃斯，不可能放過任何可疑人物。」衛辰嚴肅道，「卡沃斯的異術者都是有記錄的，這群人是怎麼躲過排查的？」

　　「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古澤翻出防毒面具，說道，「我要去看看那是什麼毒氣。」

　　一般毒氣如果是在外面投放，對人的影響不大，因為暢通的氣流很快會將毒氣驅散，但如今是在封閉的艦船上，即使通風系統加快運作，至少也要半分鐘才能將毒氣排出。

　　即使那種毒氣不致命，但它卻讓監控暫時失去作用，造成一定範圍的盲點，無法及時獲知敵人的位置和數量。

　　短短數秒，艦船上已經出現了傷亡。

　　偷襲者身手敏捷，速度極快，明顯是有計劃的行動。

　　「第一分隊不要浪費時間穿防毒裝備，屏息一分鐘，分別守住能源室和主控室。」赤梟負責艦船的安全，在發現毒氣的瞬間，立刻下令，「第二分隊快速整裝，四十秒後接替第一分隊。第三分隊保護平民，第四分隊保護貴賓使者。行動！」

　　又是轟轟幾聲。

　　「報告，能源室被爆破，有三名高級異術者闖入，與第一分隊正面交鋒。」

　　「大人！」赤梟還來不及回復，就聽到身邊的侍從官驚顫的聲音。

　　他回頭看向主控室的金屬門，目光一利。

　　離開房間的古澤用探毒儀對空氣進行檢測，發現這些毒氣是一種失能性氣體，雖不致命，卻能使人暫時失去行動力。他提著自己的醫療箱，快速趕往主控室。他手上有五十份解毒劑，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場。

　　正在這時，浮空艦的光圈突然閃動起來，這是能量不穩的跡象。

　　能源室遭到襲擊，靈能快速流失！

　　主控室遭到襲擊，赤梟等人陷入混戰。

　　貴賓室遭到襲擊，各地使者身陷險境。

　　赤梟雖然預測到敵人的目標，卻低估了他們的實力。比起卡沃斯的異術者，他們的戰鬥力更加強大。

　　四艘浮空艦，有兩艘都受到了迅猛的攻擊，在空中搖搖欲墜。

　　塞繆斯看到的便是這番景象。他心中焦急，卻無法施以援手，只希望赤梟能夠穩定局面。

　　「啊！」塞繆斯突然捂住耳朵，似乎聽到了某種刺耳的聲波。

　　「大人！」烏特雷砍掉一邊揮砍樹枝，一邊朝塞繆斯大喊。

　　「你沒聽到什麼古怪的聲音嗎？」塞繆斯咬牙問道。

　　「古怪的聲音？有嗎？」烏特雷一臉疑惑。

　　只有他能聽到嗎？塞繆斯暗想，這聲音很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

　　他靈光一閃，正要說話，體內的寄生藤突然活動起來，霎時間，一股鑽心的疼痛襲遍全身。

　　塞繆斯忍不住跪倒在地，肌肉緊繃，青筋暴露。

　　「啊……」劇烈的痛苦讓他忍不住痛吟。

　　「大人，你怎麼了？」烏特雷趕到他身邊。

　　「寄生藤……」剛才那陣聲波，將沉睡的寄生藤啟動了。塞繆斯的皮膚上滲出血絲，血管幾乎爆裂，看起來特外可怖。

　　烏特雷看得驚駭不已，猛地抬頭看向東艦。該死，能夠救塞繆斯的人此刻正在天上！

　　植物肆掠，艦船受襲，塞繆斯垂危……卡沃斯正面臨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

　　槐朵的手指微微顫抖，神識所探測的情況十分糟糕。

　　「朵朵，你待在這裡，千萬不要出去。」衛辰也感覺到事情不妙，慎重對槐朵說道，「我去去就回。」

　　說完，也不等槐朵回應，便匆匆離開了房間。

　　房間中只剩下槐朵，她呆呆地望著外面的慘像，心臟劇烈地跳動著。

　　她活了一千年，經歷過無數戰爭，見過無數死亡。以前她有大自然的庇護，所以每次都能安全地躲過災禍。然而，這個世界的自然不再是她的庇護之所，卡沃斯，才是。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卡沃斯被摧毀！

　　槐朵的目光逐漸堅定，緩緩將手掌貼在玻璃上，一股靈力以她為中心，如波紋一般向四周散開。

　　小木，助我一臂之力！

　　一本半透明的古書突然在槐朵頭頂浮起，書頁如翅膀般向兩邊展開，無數文字在空中旋轉。

　　凝聚靈能！

　　流失的靈能重新凝聚，艦船上的光圈再次明亮，艦身穩穩地懸停在空中。

　　強行改造植物基因！

　　槐朵的眼瞳變成紅色，長髮飛舞，身上發出耀眼的白光，白光穿過浮空艦，照亮大地。所過之處，所有變異植物全部凝滯，靈力強改基因，將暗沉的紫色逐漸轉變為綠色，透明的綠色從尖端開始，快速向根系中心蔓延。一朵朵具有攻擊性的詭異花朵快速萎縮凋謝，而後重新長出花苞，隨之絢爛綻放，散發出怡人的花香，無數光點如螢火蟲般出現在夜空中。

　　月神漫步來，夜下百花開。

　　所有人都被這幅美景驚呆了。

　　與此同時，槐朵培植的自然植物瘋狂生長，靈氣倍增，像在回應她的召喚。領主園林形成一片靈海，波光粼粼。

　　正在北面作戰的白東等人，剛被變異植物逼退到內城，眼見局勢不妙，一道白光閃過，變異植物紛紛轉化，前方隔離帶附近突然飛射出無數道綠色的光束，縱橫交錯，組合成一個個奇妙陣形，最終化作一道堅固的防禦牆，擋住了週邊變異植物的攻擊。

　　「那是……螺旋花菌？」白東失聲叫出。

　　E級異能植物螺旋花菌，可根據施術者的能力和知識原理構建結界，主防禦！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異能植物！」白東驚歎。

　　東面，塞繆斯身上的寄生藤仍在活動，藤紋逐漸向他的大腦延伸。

　　正在危機之時，一道白光閃過，寄生藤凝滯，緩緩縮回原處，最終安靜下來。

　　意識混沌的塞繆斯艱難地看向東艦，隨即砰地一聲，暈倒在地。

　　黑暗被白光驅散，暴虐的變異植物就像一隻隻被馴服的野獸，安靜地伏在地面上，翠綠的枝莖和絢爛的花朵隱隱閃爍，最終失去顏色，快速枯萎。

　　強行改造基因的後果便是透支生命，徹底死亡。

　　白光足足持續了數十分鐘才漸漸暗淡，所有見到這一幕的人，都仿佛置身夢中，久久無法回神。

　　槐朵軟倒在地，臉色蒼白。

　　【靈氣消耗百分之七十，生存時限縮短至兩年，再消耗百分之五將強行變回原型，請迅速補充靈氣。】

　　靈木之書提醒的聲音在槐朵腦中響起。

　　只有剩下兩年了？槐朵仰躺在地上，疲憊地閉上眼睛。

　　實在太累了，先讓她睡一覺再說。

　　大門開啟，古澤快步走進來，看到地上的槐朵，臉色大變，趕忙沖過去扶起她。

　　體力透支，氣息微弱。古澤擔憂地望著槐朵，突然，他睜大眼睛，驚異地看到她周身似乎有幾縷若隱若現的光束在流轉。

　　怎麼回事？以前從來沒看到過這種情況。

　　正在這時，衛辰也從外面走進來，焦急地問道：「朵朵怎麼樣了？」

　　古澤回頭望去，赫然看到衛辰周身也縈繞著幾縷光束，不過朵朵的是白色，而他的是淡藍色。

　　他明白了！古澤眼中閃過驚喜，他的異術覺醒了！

　　塞繆斯的幾名親隨，唯獨他沒有異術。原本以為此生無望，沒想到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覺醒了！

　　他又看向槐朵，滿臉激動。這個女孩實在太神奇了，不僅擁有如此強大的異能，還能激發他人的潛能。

　　「怎麼了？」衛辰見古澤表情古怪，忍不住又問道。

　　「沒事。」古澤壓抑心中的激動，小心地將槐朵抱到沙發上，問道，「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已經穩定局面，不過……」衛辰臉色微沉，「赤梟身受重傷，情況十分不妙，醫務人員正在幫他治療。」

　　古澤看了看槐朵，最終還是選擇留在她身邊。既然沒有人過來通知他去搶救赤梟，那麼保住性命應該沒問題。

　　「王城這次的攻擊真是來勢洶洶，計算精准。」先引發植物暴動，再派潛伏者對浮空艦內部進行破壞。植物暴動分散了卡沃斯的兵力，浮空艦的啟動暴露了能源儲備。摧毀能源可以造成大量傷亡；殺死使者，可以徹底瓦解聯盟。若計畫成功，卡沃斯的基業將毀於一旦，聯盟更是不復存在。

　　「還有一個我們不得不承認的事實，王城的異術者等級很可能已經超過我們了。」一百多年的食品毒害，對他們的影響比預想中的更加嚴重，實力的天平已經偏向金提拉。占盡一切優勢的他們，完全擁有與整個世界抗衡的能力。

　　古澤沉默下來，視線落在槐朵身上，定定道：「我們還有塞繆斯大人，還有朵朵。」

　　衛辰地下頭，摸了摸朵朵的額頭，喃喃道：「這孩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她真的只是一名異術培植師嗎？」

　　古澤不語。

　　天空破曉，危險的一夜終於過去。

　　四艘浮空艦緩緩降回地面。

　　精神頹靡的人們三三兩兩走出艦船，看到的是破損的城市和滿地的枯藤。

　　慶倖的是，他們安全地渡過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植物暴動，剩下的只是一系列善後工作。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卡沃斯的危機還沒有過去。

　　此次暴動，共計犧牲了一百多名異術戰士；平民無一死亡，但傷者無數；各領地代表，三死七傷；更重要的是，領主塞繆斯和代理總長赤梟雙雙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