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為下午剛剛來過，前臺還記得那個臉蛋長得很幼齒的兼職生。

　　“來了，我帶你進去吧，要換衣服才能上班。”前臺說，讓安無恙跟著自己：“一會兒換好了衣服，會有人教你規矩。”

　　安無恙點點頭：“好，謝謝。”

　　前臺小姐姐又問：“你多高？”

　　安無恙說：“一米七八。”

　　小姐姐回頭看了他一眼，那賞心悅目的細腰和長腿，思忖著說：“你這麼瘦，給你穿一七五的尺寸就差不多了。”

　　到了辦公室，先登記後領衣服。

　　一七五的尺寸果然適合安無恙，把他的腰和腿勾勒得有形有狀。

　　然後泉哥派了一個人過來帶他學規矩，怎麼招呼客人，怎麼推銷酒水之類的，不止他一個新人，另外還有兩個。

　　看來夏天是找工作的高峰期。

　　“你們認識多少酒的種類？”帶他們的老手叫輝哥，男銷售這邊的二把手。

　　其餘兩個新人都把桌面上的酒認得七七八八。

　　“這是人頭馬，這是黑朗姆，這是……路易十三……”新人頓了頓：“這酒很貴。”

　　輝哥咧著嘴笑：“能賣出路易十三，你知道提成有多少嗎？”

　　幾個新人搖搖頭，豎起耳朵聽，包括非常想賺錢的安無恙。

　　“賣一瓶路易十三的提成是600塊。”輝哥說：“我們會所裏不缺有錢的客人，能不能賣出去就靠你們的嘴皮子，知道不？”

　　一瓶酒的提成六百塊？

　　安無恙咋舌，那這瓶酒得多少錢？

　　後來輝哥說什麼他都沒仔細聽，光惦記著路易十三。

　　一瓶600塊，一晚上賣一瓶，一個月就有兩萬塊……

　　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的學生党，小心肝兒砰砰跳。

　　一會兒輝哥就開始說防狼注意事項：“你們都是男的，比女銷售那邊情況好多了，不過你們要知道，銷售不是陪酒，那是小姐和鴨子才做的事，我們是正規的會所工作人員。如果被佔便宜，小場面靠自己的情商解決，實在自己搞不定可以找我。”

　　輝哥的話讓在場的菜鳥們一陣放心，不過，他們也清楚，在娛樂場所工作，被占點便宜是在所難免的事。

　　很多人選擇這行，多少都會有點心理準備。

　　除非像安無恙這樣的，以為銷售就是銷售。

　　反正這份工作只是一種嘗試，他想著大不了就不幹了，視情況而定。

　　又過了半個小時，九點鐘，會所裏陸續來了客人。

　　常客喜歡點相熟的銷售過去賣酒，除非被得罪了，會問一問有沒有新來的。

　　泉哥對安無恙算好的，一些難纏的客人，他沒有叫阿輝安排安無恙去陪酒。

　　學生党就是這點特煩，還要小心照顧著，搞得他一個魁梧大漢跟老媽子似的。

　　九點鐘過後，大部分男銷售都有了負責的包廂，剩下的要麼是歪瓜裂棗，要麼是安無恙這種沒地方投放的。

　　“……”這撥喜歡撒酒瘋的而不適合，那撥喜歡戲弄銷售員的也不適合，泉哥特後悔把小弟弟招過來。

　　好端端挨了泉哥一白眼，安無恙無辜地笑回去。

　　這時候，知客領著一幫年輕的客人進來，赫然是好久沒來的那幾個京城公子哥，泉哥記得前年還是大前年的時候，他們是這裏的常客。

　　“泉經理。”季明玨朝他打了聲招呼。

　　泉哥滿臉堆笑：“喲，季大少，陳少，還有蔣少，幾位貴客好久沒來了呀？”說完定眼一看，後面還有一位，他頓時收起嬉皮笑臉，欠身喊了聲：“霍先生。”

　　季明玨嘁地一聲：“差別待遇啊，泉經理，怎麼我們幾個都是少，他就是霍先生呢？”

　　陳初說：“明知故問，自然是因為我們幾個是客人，昀川是股東唄。”

　　蔣少飛挺煩他們打嘴炮，直接說：“找個安靜的包廂，叫幾個妞過來。”

　　泉哥點頭：“好的，我先帶幾位上去。”

　　畢竟霍昀川是背對著安無恙，同時又沒有說話，互相都沒看到彼此。

　　泉哥把人安頓好之後，下來對安無恙勾勾手指頭：“小子，現在有個滿是貴客包廂便宜你，你好好表現。”

　　“哦，泉哥。”安無恙充滿忐忑地跟上去，有點緊張。

　　泉哥帶他去女領班那邊，挑了幾個漂亮能喝的妞，那就是陪酒的。

　　她們跟銷售的區別就是，銷售不用在包廂陪著，只是裏面有需要的時候才進去開單。

　　“誰呀？這麼大排場。”那幾個妞可是頭牌，不問清楚女領班不放人。

　　泉哥說：“霍先生和他的朋友。”

　　那邊愣了愣，趕緊對姑娘們叮囑：“好好伺候，別光顧著勸酒，服侍好了就不錯了。”

　　安無恙在旁邊聽著，小心肝兒又是一抽，開始打顫。

　　於是幾個小姐姐裏面夾著一個帶把的，被泉哥帶到309號包廂。

　　“小弟弟，學著點。”姐姐們進了屋，各自到客人身邊坐下，開酒的開酒，聊天的聊天。

　　其中一位條件最好的姑娘，走到霍昀川身邊，還沒來得及坐下，那人就抬起是手拒絕：“不用了，你自己找個地方坐。”

　　姑娘面露失落，在不遠處坐下。

　　季明玨見狀哈哈大笑：“昀川太久沒來，這裏的妞都不知道你的規矩了。”然後目光一閃，看見門邊還站著一個傻了吧唧的……服務生？

　　“咦？”陳初身邊還沒姑娘，抬頭一看門邊還有一個，這邊的經理都知道霍昀川不用陪酒的，怎麼還是叫多了一個。

　　然後想想，人家是個男的，估計是銷售員之類的。

　　而安無恙的臉色早就變了，他看見了霍昀川，心裏臥槽了一聲，這是什麼緣分？

　　“那誰，過來啊。”陳初看人家長得白白淨淨地，心生好感，招招手。

　　霍昀川順著好友的手，這才抬頭看向門口，因為心情不好而一整天沉著的雙眸，忽地變了個樣，恍惚。

　　和那頭牲口對上視線之後，安無恙的臉蛋噌地紅透，手指抓著腿邊的褲子，手足無措。

　　“……”真他媽尷尬，真的。

　　“過來。”霍昀川開口道。

　　他的三位好友霍地轉移視線，齊刷刷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昀川？”這貨沒病吧？難道是給逼婚逼傻了……

　　又或者是他們聽錯了。

　　反正霍昀川不可能讓別人陪酒，更何況還是個男的。

　　安無恙想轉身走人，可是泉哥那嫌棄的眼神還歷歷在目，如果真轉身出去，得罪這屋的客人不說，還丟了這份工作。

　　再三衡量了片刻，他就硬著頭皮走了進去，停在桌子面前，磕磕巴巴地一彎身道：“各位先生好，我是這邊的銷售員小安，請問各位要喝點什麼酒？”

　　身上合身的小西裝，因為安無恙彎腰的動作，越發勾顯出他的身材。

　　霍昀川情不自禁地盯了他兩眼，開口問：“不認識我了？”

　　安無恙的臉色頓時紅成一隻煮熟的蝦子，呐呐地沒說話。

　　“過來坐。”那人又朝他招招手。

　　小少年在大庭廣眾之下為難地憋了一句：“我不是陪酒，我是賣酒的。”

　　霍昀川皺著眉，沉聲道：“不是讓你陪酒，我請你喝果汁。”

　　聽見不用喝酒，安無恙鬆了一口氣，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不遠不近地坐下。

　　霍昀川朝安無恙坐近了一點，伸手摟著對方的腰。

　　“……”他的三位好友都是一副臥槽的神情。

　　真的，眼前的畫面是真的令人大受衝擊。

　　蔣少飛懶懶說：“原來如此。”

　　“什麼原來如此？”季明玨還愣著，傻傻看著好友，那傢伙端著酒，懶洋洋地享受。

　　抿了一口，說：“昀川喜歡男的。”

　　“噗……”陳初說：“你們腦洞太大了吧，只是昀川認識的小弟弟，昀川對吧？”

　　他們都知道霍昀川心情不好，這麼放鬆一下也屬正常。

　　“都閉嘴吧。”霍昀川若無其事說，手依舊擱在和自己有一夜情緣的少年腰間，警告完好友就看著對方的側臉，問：“在這裏上班多久了？”

　　安無恙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很難看，但是他控制不了：“晚上才來的。”鬧心。

　　霍昀川點頭：“叫什麼名字？”

　　安無恙對上那直勾勾的眼神，又忙移開道：“叫安無恙……”

　　“喲。”季明玨發表意見：“名字真好聽。”他開心地舉杯喝了一口，跟其餘人一樣，津津有味地看著霍昀川撩漢。

　　怎麼說呢，他們覺得這比自己撩妹更有意思。

　　霍昀川又問：“幾歲了？”

　　順便皺著眉，想到之前自己沒問清楚就睡了，萬一是個未成年……

　　“十八。”安無恙聲音低低地，垂眸躲避著整個包廂的視線，他不喜歡成為焦點的感覺。

　　“作孽了，才十八歲。”陳初看著霍昀川說：“人家才十八歲，你就放過人家吧，你都差不多能當人家的爸爸了。”

　　季明玨和蔣少飛一陣笑，感慨說：“天呐，原來我們都是這麼老的老傢伙了嗎？”都能當十八歲少年的叔叔。

　　十八歲，很好，霍昀川的眉心跳了跳，扯開點兒領帶繼續盤問：“不讀書了嗎？”

　　年紀輕輕就混跡於酒吧和會所，真是很好。

　　“還讀的。”安無恙說，他緊張的雙手擱在自己膝蓋上放著：“我在打暑假工，九月份讀大一。”

　　包廂裏幾個叔叔又是一陣笑：“來會所裏打暑假工，我的天哈，哈哈哈哈……”再看安無恙的臉，一本正經的，好像真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

　　“好了別笑了，人家不是說了只是賣酒嗎，又不是陪酒。”陳初解圍道，他的性格一向比較厚道。

　　“缺錢嗎？”霍昀川開門見山地問。

　　“缺。”安無恙點點頭，不等霍昀川開口就說：“你們喝什麼酒？”

　　屋裏幾人都傻眼，開始做起生意了，哈哈哈哈。

　　霍昀川不受滿屋子笑聲的影響，問：“你希望我喝什麼酒？”

　　那酒的名字在安無恙的嘴裏打轉，想了想，最後還是搖搖頭：“你自己做主，我不懂你喜歡喝什麼。”

　　霍昀川的眼底浮現笑意，手指在少年腰上捏捏：“給我一個聯繫號碼，我給你開兩瓶路易十三。”

　　他的朋友們都嚇得不輕，噴酒的噴酒，豎拇指的豎拇指：“高……”以後再也不要說霍昀川不會撩妹，他明明就很會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