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早上六點半，安家兄弟倆的小房間裏，電風扇的聲音嗡嗡作響。

　　安無恙醒來後，發現自己一身的汗，穿舊了用來當睡衣的T恤，濕噠噠黏在背上。

　　他趕緊起來，關掉風扇，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

　　家裏面一片靜悄悄，大家都沒那麼快醒來。

　　只有安無恙需要早起兼職，每天六點多鐘準時起床。

　　他望著洗手間的窗外，整個城市正在慢慢蘇醒，很快就會變成吵雜喧囂的畫面。

　　刷牙的聲音停止後，手機在大褲衩的兜裏震動。

　　—醒了沒，我十分鐘後到你樓下。

　　安無恙漱好口，用毛巾抹掉嘴邊的白沫，剛睡醒的他有點呆呆地回短信。

　　—好。

　　收起手機，他加快洗臉和尿尿的動作，完成之後馬上回屋換衣服。

　　白皙纖瘦的身條，有著這個年齡特有的青澀味道。

　　身上看起來沒有二兩肉，也沒有多少體毛。

　　霍昀川說安無恙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其實也沒有說錯，距離成為成熟的男人，安無恙至少還有十年的時間要經歷。

　　—現在在你樓下。

　　手機又響了。

　　安無恙穿上褲子，四處尋找自己的棒球帽，並沒有空看手機。

　　他明明記得，回來的時候從背包裏拿出來了……然後拉開背包的拉鏈一看，白色的棒球帽還在裏面躺著。

　　這記性。

　　他背上背包，拿起手機，出門。

　　高挺的鼻樑上，鼻翼兩邊微微冒著汗水，經過客廳時，順手抽了一張紙巾。

　　—我在電梯等你。

　　掌心裏嗡地一聲，安無恙知道是那位霍先生的催促，他沒有看，直接走到電梯門口。

　　叮，電梯門打開。

　　西裝筆挺的霍先生站在裏面，看見門口的少年，頓時當機了一秒鐘。

　　“霍先生早。”安無恙朝裏面的霍昀川點點頭，然後走進來。

　　“早。”霍昀川回神說，立刻把電梯門關上，按下一層鍵：“去吃早餐，你想吃什麼？”

　　安無恙握住肩上的背包帶，臉上露出思考的表情，又有點苦惱：“你決定吧，我不知道什麼好吃。”

　　他這輩子吃過最好的早餐店，也就是樓下的老王腸粉而已。

　　五塊錢一份，管飽。

　　“昨晚睡得好嗎？”霍昀川問，眼睛目不斜視，望著前方。

　　這裏的電梯沒有鏡子，少年的身影映在對面，顯出一道模糊的影子，衣服顏色淺淺的，身型苗條的。

　　“還好吧，有點熱。”安無恙說。

　　霍昀川皺著眉，有一個不詳的預感，說：“沒開空調？”其實他更想問的是：你家很窮？

　　“啊，開電風扇就可以了。”安無恙立刻說：“開空調貴，一晚上要消耗不少電費。”

　　霍•豪門大少•昀川，面露不可思議，居然有人會計較空調的電費？

　　真是特別地不理解。

　　他囑咐道：“下次不要再這樣了，懂嗎？”

　　“……”安無恙略略瞄著他，沒說什麼。

　　現實中相處，對方的氣勢就會很強，讓人喘不過氣來。

　　霍昀川以為他沒有聽清楚，板著臉嚴肅地說：“就算你不為自己的身體著想，也要搞清楚，那是霍家的寶寶，他以後會是霍家的繼承人。”

　　安無恙抿著嘴，關注點歪歪地說：“要是個小公主呢？”

　　霍昀川一愣，語氣比剛才軟來很多說：“幾率不大。”兩個男人生女兒的幾率很小：“不過，就算是女兒也可以是繼承人。”

　　到了樓下，清晨的空氣讓人心情變好，滿腦子都是未來寶寶性別的安無恙說：“那如果她不想當繼承人呢？”

　　霍昀川伸手把他的頭正回去：“好好走路。”順便回答問題：“哪有那麼多如果，以後的事情以後就知道了。”

　　安無恙點點頭，心想，寶寶的生活自己無法參與吧。

　　對方會喜歡這麼嚴厲的爸爸嗎？

　　他心裏裝著這樣的問題，在路上沉默安靜。

　　霍昀川不時看他，抿緊的薄唇偶爾開啟，又無聲地壓回去，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該跟這個十八歲的准小爸爸聊些什麼。

　　關鍵是，對方也不一定會領情。

　　沒有辦法溝通的樣子。

　　但是霍昀川真的不知道，安無恙為什麼會討厭自己……

　　“在這裏吃沒有意見嗎？”他在一家酒店停下來。

　　安無恙扭頭看，又是那種非常高檔大氣的餐廳，吃一頓早餐可能要花自己家兩個月的水電費。

　　“你安排。”

　　平時來說，霍大少自己的早餐很簡單，晨起健身之前只喝一杯清水，然後洗澡，花二十分鐘吃完早餐，換衣服上班。

　　他今天六點鐘就起來，沒有健身，沒有吃早餐，直接驅車過來接人。

　　未來一個月內的生活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霍昀川看著津津有味吃早餐的少年，坐在對面心想，這個孩子的出現，完全打亂了自己的生活節奏。

　　自己的孩子還沒出生，他現在就過上了帶孩子的生活。

　　雖然不討厭，但是有點莫名的煩躁。

　　“吃完之後去逛一逛。”霍昀川沒有抑揚頓挫地說：“給你添置舒適的衣服鞋帽。”

　　對上他冷清的視線，安無恙點點頭：“好。”

　　現在肚子裏有對方的孩子，自己不能還像以前那樣，想甩臉子就甩臉子。

　　就等生完之後再狠狠地甩他臉子吧，安無恙心想。

　　逛街購物，其實還是很有趣的。

　　昂貴華麗的東西琳琅滿目，什麼這logo啊，那logo的，以前只在電視裏面看過，湊近一看都標著令人咋舌的價錢。

　　安無恙扶了扶帽子，轉頭看著正在給自己挑衣服的男人，感覺對方就像在挑大白菜，並不把這些品牌當回事兒。

　　“過來。”那男人招手。

　　安無恙以為叫自己過去試衣服。

　　結果霍昀川只是拿著衣服在他身上比了比，覺得還行就交給導購員，拿適合的碼數。

　　“累不累？”下車到現在才過了半個小時，對方卻問了兩次累不累了。

　　安無恙偷偷翻翻白眼，搖頭說：“不累。”

　　不過還是在沙發上坐下來。

　　“喝點水。”霍昀川拿出隨身帶的保溫杯，擰開蓋子倒出半杯，面無表情地遞給安無恙。

　　“謝謝……”安無恙接過來一看，驚訝，他看到熱騰騰的水面上，飄著幾顆紅彤彤的枸杞子，熱水的味道，入口甜甜地。

　　導購員小姐看到這一幕都糊塗，這二位是……叔侄？父子？

　　應該是父子吧，看這寵得。

　　小的全程什麼都不幹，也不太關注長輩為自己做什麼。

　　整一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熊孩子相……

　　安無恙要是知道小姐姐在想什麼，准能冤枉死。

　　他這輩子沒有做過熊孩子，一天都沒有。

　　“說。”霍昀川陪安無恙走走停停，逛了很多地方，最後在一個小茶吧坐下，對方要求要喝什麼檸檬茶，他沒讓，只讓喝枸杞水，順便接助理陳放的電話。

　　“霍總，您今天還來公司嗎？高先生說他馬上就到。”陳放在那邊忐忑地說，現在都快十點了，平時準時上班的老總，今天突然不見人影。

　　“我在華瑞附近。”霍昀川看了看腕表，時間超出了他的預想：“你讓他回華瑞吧，我去華瑞見他。”

　　陳放：“好的，我現在就聯繫高先生。”

　　掛了電話，他只能通知那位高經理，總裁臨時改變行程，請配合一下。

　　“你要上班了嗎？”安無恙喝著枸杞水，有一口沒一口地，眼睛黑黝黝地問。

　　霍昀川轉頭看著他，可以聽得出來哄人的技能不熟練：“嗯，有時間我再陪你出來玩。”

　　“……”安無恙無語，他感覺這位霍先生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小孩子。

　　聽見對方要帶自己去公司見人，就有點不喜歡，但是霍昀川又不肯把自己留在車裏面，一臉嚇人地說很危險。

　　別無選擇，安無恙只好走在前面，被霍昀川指揮著路線行走。

　　這個男人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之後，就一直讓自己走在前面，從來不讓走在後面。

　　十七樓的電梯門打開，安無恙抿抿嘴，從裏面走出來。

　　“左轉，慢點走。”後面的男人指揮道。

　　“難道我一整天都要跟著你……”安無恙正想說找個地方讓自己待著不行嗎，就看見一抹熟悉的影子從前面走來，他瞪大眼睛，是老爸安城。

　　“等家政到位就不會了，現在只有你一個人我不放心。”霍昀川口吻強硬地說道，渾身上下冒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安無恙什麼都聽不見，他瞬間白著臉色，慌張地轉身，一把將自己埋進霍昀川的懷裏。

　　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發生得非常突然。

　　霍昀川頓時動彈不得，從頭到腳變成了一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