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商大球場，下午五點鐘。

　　網球社和籃球社各自佔據左右兩旁，互不干擾。

　　球拍打在球上的聲音，偶爾會被隔壁灌籃的歡呼聲淹沒；但是也有網球社這邊某人耍帥的發球引起騷動的時候，完全吸引住看臺上的目光。

　　這個人當然不會是安無恙。

　　……實際上他連發球的姿勢都還不算很標準。

　　“後面有很多小姑娘拍你。”氣喘吁吁的溫陵，拎著拍子一頭熱汗地過來，靠在球場邊的欄杆上，放下拍子，彎腰拿起自己的礦泉水，擰開蓋子仰頭喝了一大口。

　　安無恙也在休息，汗津津的臉頰泛著潮紅。

　　額頭上那圈白色的運動頭帶，早已經濕透了。

　　他撈起衣服的下擺對臉扇著風，聞言愣了愣，回頭瞅了一眼，果然看見不少同學舉著手機。

　　“沒騙你吧？”以溫陵對安無恙的瞭解，他覺得對方九成會害羞。

　　“嗨……”安無恙對著看臺，揮揮手。

　　“……”溫陵立刻被打臉，出乎意料地挑眉。

　　下一秒立刻用手掌捂住耳朵，足足一分鐘之後才放開。

　　如此有先見之明的騷操作，看得安無恙一愣一愣地。

　　接著他略痛苦地歪了歪頭，用黑黝黝的眼珠子瞅著隔壁，眼裏明晃晃地寫著‘你怎麼不提醒我？’這一行字。

　　溫陵笑：“你自己慢慢享受吧。”他喝足了水，拍拍安無恙的肩膀，拎起拍子離開。

　　安無恙也想走，但是他一動身，後面的小姐姐們就高高興興地喊：“阿崽！看這邊，給你拍個正面照！”

　　腳步都僵住了。

　　什……什麼奇奇怪怪的稱呼？

　　一臉羞恥兼無奈的網球少年，臉紅尷尬地回頭。

　　小姐姐們又是一陣嬉笑，舉起手機各種拍他。

　　只見手機上定格的畫面，夕陽耀眼，逆光的運動系少年，一手握著球拍，一手微微地捏著拳，臉上那抹尷尬又善意的笑容，比夕陽好看。

　　抓拍只是一瞬間的事。

　　小仙女們拍到照片，心情肉眼可見地好：“拍好了！”她們用這輩子最最溫柔的語氣對安無恙說：“小甜甜，你快回去打球吧。”

　　“……”

　　整個過程，安無恙一臉懵逼：“哦。”他問得很突然：“你們吃飯了嗎？”

　　對面的小仙女們同樣一臉懵逼：“哎？還沒……”下課後就過來蹲點了。

　　不是……

　　她們回答完之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來自小甜甜的親切問候，簡直甜到心裏去了靠。

　　“那就快去吃吧。”安無恙說：“我訓練完了，馬上要回去。”

　　說完話，他笑著揮了揮爪子才離開。

　　“……”小仙女們集體深呼吸了一口氣，感覺被萌斃了天了嚕……呼吸有一丟丟困難。

　　她們突然產生了一個相同的想法，好羡慕霍總呀。

　　“誰拍的照片最好看，修一下發出來分享。”吸一波喜歡的治癒系小哥哥，小仙女們開始著手整理剛才拍的照片。

　　“要不要給老霍發一張？”人群中有個魔鬼說了一句。

　　這個問題使得全場寂靜，氣氛顯得凝重了起來。

　　他們似乎忘了都一件重要的事情。

　　商大的這群人，前不久是被霍昀川當面警告過的勇士。

　　自從被霍昀川親自到商大發言過後，潛伏在學校的一批顏粉，大多恢復理智，沒有再關注過安無恙。

　　頂多是在路上偶然遇見的時候，不動聲色地多看兩眼，其餘時間都當普通校友對待。

　　剩下一部分比較執著的小仙女，人數真的不多。

　　她們太喜歡安無恙了，選擇默默地關注，不會再發生圍堵和送禮物的事情。

　　兩周後的上午，秋風微微有點涼意。

　　霍昀川身著一身黑的正裝，走出家門，同時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陳秘書的電話：“說。”

　　“總裁，”陳秘書說：“額，XX運動品牌亞洲區的負責人突然聯繫我們……說是有意讓安少爺代言他們的品牌。”

　　陳秘書的話，把霍昀川的記憶拉回到兩周之前。

　　一張安無恙在球場上打球的照片，在網上熱了一陣子，不知道怎麼地，就把身上穿的衣服鞋子，甚至是運動頭帶……都安利成了爆款。

　　據說賣到斷貨。

　　這件事通過媒體的報導，又讓安無恙多了一個稱呼——帶貨小王子。

　　霍昀川皺了皺眉，說：“是什麼讓他認為，我養不起媳婦和兒子？”需要讓小天使出去接代言，他霍昀川還沒混到這種地步。

　　陳秘書戰戰兢兢，忙說：“好的總裁，我馬上回絕他。”

　　說實在的，XX這個運動品牌並不差，它的代言也很搶手，不過總裁說得對，霍家還沒窮到需要靠代言吃飯的地步。

　　無形之中，安無恙失去了一個一夜暴富的機會。

　　但是他不曉得。

　　現在秋天了，肉嘟嘟的敦敦七個月，剛剛學會坐穩。

　　安無恙沒課的時候，便會眼巴巴地跑回家，身體力行地教導兒子學習爬行……

　　這個時候，霍爸爸出門上班了。

　　正在在公司以冷硬的臉孔示人：“高岩你是怎麼回事？這種低級錯誤，是你該犯的嗎？”

　　公司出錯了，霍昀川在會議室逮著高岩一頓罵。

　　“……”高岩被訓得像個孫子，一聲不敢吭。

　　室內有份參加會議的人全都低著頭，因為他們知道，總裁罵高岩，就是等於罵他們。

　　安城坐在其中，也大氣不敢出地繃緊皮。

　　要說這位女婿，他是真的怕……

　　偏偏左右鄰里，還都偷偷地用眼睛瞅他，彷彿他有辦法讓總裁停止發飆似的。

　　“啪——”

　　霍昀川把手裏的一遝文件，往桌面上一扔。

　　這些資料他看了頭疼：“你們都是公司的老人了，基礎的東西我不想多說，自己下去檢討檢討。”

　　散會後，安城站在總裁辦公室門口，躊躇不前。

　　“岳父？”霍昀川抬頭，瞥見露出半邊身子的安城，冷不丁地開口。

　　安城直接嚇了一跳，要是他沒有記錯的話，這是女婿第一次喊自己岳父，弄得他非常緊張。

　　“昀川。”他笑了，硬著頭皮走了進來。

　　“坐。”霍昀川神情自然，心情看起來也不錯。

　　這就奇怪了？

　　“好的。”安城面帶緊張，坐在女婿兼上司面前，拘謹地問道：“恙恙和敦敦父子倆，最近都好嗎？”

　　提起家裏的小天使，霍總裁剛才還威嚴十足的臉龐，驟然一暖，回道：“他們都很好。”

　　安城點點頭，一笑，又有點失落的樣子：“那就好，我就是問問。”憨厚的男人，低著頭鼓起勇氣，不怕討人嫌地多說幾句：“最近天兒冷了，讓無恙多注意身體，他小時候特別容易感冒……”

　　霍昀川頷首：“我會的。”

　　安城想想也是，老二有霍家照顧，日子過得比以前在家好多了吧。

　　“哎。”那樣就好了。

　　他們最擔心的老二，會過得比他們能想像到的更好。

　　下午四點半，霍昀川結束今天的工作，風塵僕僕地踏進家門。

　　第一眼看見的畫面，可以說是非常特別。

　　他家的一大一小拱起屁股，在地毯上爬行，有一種把自己當成四腳動物的忘我和投入。

　　不時還聽見脆生生的吐槽……

　　“笨敦敦，抬左手的時候就不要抬左腳，”安無恙趴在地毯上，第無數次糾正兒子順拐的毛病，但是他絕望地發現，敦敦小朋友不分左右：“哎……”分分鐘想揪頭髮。

　　“唔嘛……”敦敦眼尖地發現了玄關處有一個熟悉的人，胖胖的身體停頓了一秒鐘，然後開掛似的向前爬。

　　從安無恙的角度看過去，便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座移動的小山……

　　霍昀川原地不動，直到敦敦的小手即將摸到他的皮鞋，他才彎腰把敦敦抱起來，沉默地親了一口。

　　“你不是說只親我一個人的嗎？”

　　看見霍爸爸親了娃，小天使的小心心哢嚓碎成一瓣瓣，躺在地上軟聲控訴。

　　霍昀川瞥了他一眼，然後抱著敦敦去找小木床。

　　安頓好小的，再過來哄大的：“起來。”老男人居高臨下地踢了踢那坨撒嬌的小天使。

　　“我不想起來。”安無恙說，順便用腦袋枕著霍爸爸的皮鞋。

　　往上看，他驚悚地發現，這個角度看自己那口子，仍然又高又帥，氣質一百婚。

　　“那你想怎麼樣？”霍昀川挑著眉問道，要是他的屬下看見他這個樣子，早就會哆嗦著澄清自己，不想怎樣。

　　“你下來我再告訴你。”安無恙眼巴巴地看著他。

　　好不容易磨到對方提起褲管跪下來，蔫壞的少年，冷不防發出一聲奸詐短促的笑，翻身爬上對方的背：“駕！皮皮蝦，我們走！”

　　一瞬間被冠上皮皮蝦名稱的霍總：“……”

　　再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代溝是不可能消除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消除的。

　　“你，你倒是動一下……”安無恙小聲嗶嗶道，顯然不是很確定，被自己當成皮皮蝦欺負的老公會不會生氣。

　　雖想陪媳婦玩耍，但是實在過不了心裏那個坎的霍總，渾身僵硬：“……”儼如一隻窒息而亡的死蝦。

　　“好吧……那我下來吧……”安無恙說，顯得有丟丟小失落。

　　霍昀川聽出小天使的伐開心，頓時眉峰蹙了蹙：“不必了。”他阻止道，西裝革履地跪在地上，把手腕上的手錶拆下來放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