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於是事情就這樣說開了，大家的情緒以光速的速度恢復平靜。

　　“那麼，你到家了嗎？”安無恙鬆了一口氣，然後問道，實際上他對霍昀川的家事一無所知。

　　他不清楚霍先生家有幾口人，也不清楚霍先生家距離這邊有多遠。

　　只是突然想到，霍先生的家人，不就是寶寶的家人？

　　“唔……”安無恙隱隱擔心地想著，他們會是一群好相處的人嗎？

　　“到了，剛才在陪我爺爺喝茶。”霍昀川說：“然後收到你的短信，就中途出來給你打電話。”

　　他說這些話沒有控訴的意思。

　　然而，安無恙臉色爆紅，特別不好意思自己打擾了別人的聚會：“對不起，我不應該打擾你。”

　　雖然霍先生說過沒關係，但是操作起來還是會對別人造成困擾吧。

　　“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客氣？”霍昀川一陣難受，沉聲教訓道：“以後再說這種話，我就懲罰你。”

　　“額，啊？”安無恙傻乎乎道：“怎，怎麼懲罰？”

　　難道霍先生嘴上說沒關係，其實心裏被氣得想揍人？

　　“……”冷峻的老男人老臉一紅，隔著電話含糊地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左不過是一些小懲罰，讓對方知道厲害就行。

　　安無恙：“這，這樣嗎……”他總覺得好害怕。

　　“那就這樣吧，你乖乖吃飯。”霍昀川扯了扯領口，避免再繼續跟小天使聊下去自己會失態，因此選擇主動掛電話。

　　“好的。”安無恙頓了頓：“霍先生也要好好吃飯。”

　　只聽那邊傳來跟平時很不一樣的聲音，然後很快就掛斷了，真是喜怒無常的霍先生。

　　“咳……”霍昀川在三樓平復了片刻，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和神情，這才打開門出去。

　　回到茶室裏面，祖父霍老爺子看著他說：“最近很忙嗎？”

　　霍昀川點頭：“確實有一點。”然後在祖父對面重新坐下來。

　　“你姑姑夫家介紹的物件，後天晚上回國，你要不要跟人家吃頓飯？”霍老爺子拄著拐杖說，手指在杖首的龍頭上輕叩。

　　他一邊悠閒地品茶，一邊觀察大孫子的反應。

　　每次只要提到處物件的問題，對方果然黑臉，比什麼都見效。

　　“爺爺，我真的不喜歡女人。”霍昀川喝了口茶說，潤一潤剛才因為安無恙而乾澀的喉嚨：“特別是最近，我很明確地知道我不可能跟女人結婚。”

　　家裏對他比較理解的就是爺爺了，可是聽見他這麼說，還是唉聲歎氣個不停。

　　“你知道爺爺很抗拒代孕。”霍老爺子固執道。

　　“是的。”霍昀川點點頭，眼神充滿掙扎，因為爺爺老了。

　　“唉……”霍老爺子拉聳著眼皮，滿臉憂愁。

　　“爺爺，”霍昀川給他倒了一杯茶，嚇死人不償命地說：“我找到了喜歡的人，他現在懷了我的寶寶，兩個月。”

　　霍老爺子：“……”他拉聳的眼角一下子撐開，兩眼精光地瞪著大孫子。

　　“噓。”霍昀川提醒道，他沒有打算這麼早告訴父母。

　　這件事越少越插手越好，以為他承擔不起出現任何意外的風險。

　　無論哪一種。

　　“曾曾曾曾孫……兩個月了？”霍老爺子傻了，沖大孫子豎起兩根佈滿皺紋的手指，表情不可置信。

　　被盯著的霍昀川，硬著頭皮點頭：“在肚子裏兩個月，不是生出來兩個月。”

　　“……”霍老爺子繼續傻著，約莫過了一分鐘，他嘴巴咧成開了口子的石榴，笑得合不攏嘴：“好，好，你小子，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是個老實的。”

　　竟然一聲不吭有了，真是的！

　　霍昀川忍受著爺爺孔武有力的手掌拍在自個肩膀上，面無表情。

　　“不對。”霍老爺子突然停住笑意：“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女人嗎？何來喜歡的人給你懷了寶寶？”

　　這小子又想騙他老人家！

　　霍昀川一把握著祖父揮過來的拐杖，解釋說：“給我懷寶寶的小天使是個男的。”

　　霍老爺子抽出拐杖，又砸了過來：“讓你蒙我！”

　　霍總裁硬生生挨了好幾棍子，靈機一動的他，把蔣少飛搬了出來，他爺爺對蔣少飛的認可程度，比他們其餘三人都高：“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問問少飛，他可以作證。”

　　霍老爺子說：“那你現在打電話給他。”

　　老人家理智上不信，但是感情上比誰都希望這是真的，大孫子沒騙他。

　　“好。”霍昀川拿出手機，馬上撥打蔣少飛的電話：“您拿著，以免懷疑我們串通。”

　　霍老爺子接過手機，嘀咕道：“要串通早就串通好了，還用得著在我面前臨時佈置。”他最大的懷疑，就是害怕霍昀川以此逃避結婚生子的義務，當然他不希望是。

　　數秒之後電話接通了，霍老爺子很高興：“少飛？”

　　蔣少飛看著明明是霍昀川的號碼，卻聽到一把霍老爺子的聲音，驚呆了：“霍爺爺？”

　　“哎，是我，你好嗎？”霍老爺子是個優雅人，不習慣直奔主題。

　　“我很好。”蔣少飛哭笑不得，忙說道：“您最近好嗎？”

　　他想著，霍昀川肯定在旁邊候著吧，別不是被霍老爺子逮住，又讓著去相親？

　　霍老爺子柔聲道：“我也很好。”他和自己喜歡的後輩寒暄一頓，終於切入主題：“少飛，其實霍爺爺有一事問你，是關於昀川的事。”

　　蔣少飛：“您說。”

　　霍老爺子：“他今天回家了，突然跟我說，有了喜歡的人，還有了寶寶……是真的嗎？”

　　老人家額頭滲汗，看起來很是緊張。

　　蔣少飛沉默片刻，想著既然是霍昀川親口說的，也就說明對方沒有隱瞞霍老爺子的意思：“是，霍爺爺，這件事是真的。”他說道：“恭喜您，再過七八個月就要有曾孫子了。”

　　“……”霍老爺子不出意料地傻在當場，緩了會會才說：“懷寶寶的是個男的？”

　　蔣少飛說：“雖則少見，但是也有先例可循，霍爺爺不用太擔心。”

　　自從聽了這個消息，霍老爺子一度神情恍惚，也許只有‘無與倫比的快樂.jpg’才能表達他現在的心情。

　　“對方是哪里人？多大了？”霍老爺子說：“長得好看嗎？性格怎麼樣？”

　　蔣少飛說：“具體的情況，您問昀川就是了，我只能告訴您，寶寶發育良好，目前一切正常。”

　　霍老爺子：“行，我問他去。”

　　然後就掛了電話，表情笑眯眯地。

　　“那真是太好了，不錯。”他把手機遞還給大孫子：“給，還給你。”

　　“好。”霍昀川接手機的時候，發現爺爺的手指在抖……

　　“他是哪里人？”霍老爺子問。

　　“本地人。”霍昀川回答。

　　“幾歲了？”霍老爺子又問

　　“……”大孫子一臉憋著，沒說話。

　　“算了。”霍老爺子擺擺手說：“你直接安排我跟他見一面，我想見見他。”

　　護子心切的霍總就炸了，表情嚴肅地說：“這件事您要保密，我暫時不想告訴任何人。”

　　他發現爺爺好像不理解，於是直接道：“不行，你這樣會嚇到他。”

　　聽說不讓見，霍老爺子就急了：“那我偷偷地見，不要讓他知道我來看他。”老人家商量道：“我就悄悄地看一眼。”

　　霍昀川是不可能答應的：“不行，時候到了再讓您見。”

　　氣得霍老爺子吹鬍子瞪眼，卻拿他無可奈何：“……”只好說：“那總得告訴我，他長什麼樣？有照片嗎？”

　　霍昀川看著祖父，在對方強烈要求的目光之下，終於拿起手機，從裏面翻找出自己偷怕的照片。

　　他不情不願地遞過去：“只有一張。”

　　霍老爺子接過手機，有點老花的他，找出眼鏡戴上，仔細端詳。

　　他看了一眼，臉色往下沉，說道：“昀川，這還是個孩子。”

　　霍昀川垂著眼瞼，微微躲開祖父的視線。

　　“你真是不可理喻……”霍老爺子罵完，繼續看：“……”巴掌臉，杏仁兒眼，嘴角含笑，雙目有神。

　　是個優秀的孩子。

　　“叫什麼名字？”霍老爺子不怒自威地問。

　　“安無恙。”霍昀川念出心尖尖上的名字，喉嚨緊澀。

　　“安無恙？出自安然無恙？”霍老爺子越發喜歡道：“真是好名字，跟孩子氣質相襯。”

　　他猜，這孩子肯定脾氣很好。

　　“嗯。”霍昀川收回手機，不著痕跡地看了兩眼，眼底滿是思念：“現在時候不早了，我們下去吃飯吧？”

　　他站起來，邀請祖父一起。

　　“等等，把照片發給我一張。”霍老爺子要求道。

　　“不行。”霍爸爸拿出自己大總裁的威嚴，斬釘截鐵地拒絕道：“以防萬一，請您見諒。”

　　“……”霍老爺子再一次被氣得吹鬍子瞪眼，心想著，什麼以防萬一，明明就是小氣。

　　不過雖然被大乖孫拒絕了，霍老爺子還是滿臉喜色，對他們老霍家的大乖孫非常滿意。

　　霍昀川的父母見狀，互相笑著打趣道：“你看，每次昀川一回來，爸就笑得合不攏嘴。”

　　“說我什麼呢？”霍老爺子說：“我大乖孫回來了，還不許我笑一笑嗎？”

　　霍驍和章若琦夫妻倆神情一頓：“……”他們怎麼記得，自從霍昀川成年以後，老爺子就很少喊‘大乖孫’這麼肉麻的稱呼。

　　今天怎麼突然喊了起來……

　　“爺爺，您坐這兒。”霍昀川說道，幫祖父拉開椅子。

　　霍老爺子心裏暖暖地：“你也坐。”他心想，懷寶寶這麼重要的事情，霍昀川誰也不告訴，只告訴自己這個當爺爺的。

　　愛重之情不言而喻。

　　他看了眼對面的夫妻倆，神情多少有點微妙。

　　“昀川，後天晚上你有空嗎？”章若琦說：“你姑姑給你介紹一個姑娘……”

　　霍老爺子說：“打住，吃飯就好好吃飯，說這些幹什麼？”

　　章若琦噎在那裏，吃驚了：“爸，我們不是說好……”要以老爺子的名義把孩子叫回來，一起催他相親的嗎？

　　“吃飯吧。”霍驍說：“既然昀川是回來陪爸的，相親的事就下次再說。”

　　丈夫發了話，章若琦點點頭：“行的，你們不著急，我還著急什麼。”於是埋頭吃飯。

　　“唉。”霍驍歎了口氣，倒是沒說什麼。

　　霍昀川感激地看了一眼爺爺，感謝對方幫他躲過一劫。

　　霍老爺子慈愛一笑，用口型對大孫子悄悄說：“照片。”

　　“……”剛才還充滿感激的霍總，頓時面無表情，扭過頭去吃飯。

　　遠在公寓裏，這時候也準備吃飯的安無恙，神情有點蔫蔫地，不太精神。

　　張阿姨關心地問道：“無恙怎麼了？跟阿姨說說，是哪里不舒服嗎？”

　　安無恙拉聳著眉毛，摸摸胃部說：“可能是早上吃多了，我感覺胃有點兒不舒服……”

　　“啊？”張阿姨看了眼廚房，這馬上就要吃飯了：“那怎麼辦？”

　　治療吃消化不良的胃藥，家裏倒是有。

　　關鍵是這孩子肚子裏揣著一個，藥不能亂吃。

　　張阿姨有點慌，一時急得團團轉。

　　“哎呀，我打個電話給霍先生。”她掏出手機，走到旁邊打。

　　蔫蔫的小少年來不及阻止，只好趴在桌面上裝死。

　　他豎起的耳朵聽著張阿姨說：“霍先生，不好了，無恙鬧胃疼，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安無恙嘴角一抿，眼一閉，然後那邊不知道說了啥，張阿姨滿口答應：“好好好。”

　　她掛了電話，轉頭拍拍安無恙的肩：“無恙，霍先生馬上就回來，你忍一忍啊。”又說：“阿姨給你倒杯熱牛奶，喝了就不疼了。”

　　安無恙就不懂了，難道霍先生回來自己的胃痛就能好嗎？

　　“嗯。”不過他還是乖乖點頭應道。

　　然後喝了一杯熱牛奶，又上了一趟洗手間，安無恙神奇地發現，自己好了。

　　肚子不鬧了不打緊，還開始想吃飯……

　　安無恙臉紅紅地道：“張阿姨，我想吃飯。”

　　張阿姨愣了愣道：“好好好，馬上開飯，開飯。”

　　十五分鐘前接到電話的霍昀川，聽張阿姨說安無恙鬧胃疼，他的胃也跟著抽了一下。

　　平時好好地，怎麼會突然胃疼……

　　然後不顧自己這邊才剛剛開始吃，就跟張阿姨說馬上回去。

　　霍昀川掛了電話，滿臉嚴峻地走到爺爺身邊，彎腰跟對方耳語了句：“無恙胃疼，我馬上回去看看。”

　　霍老爺子的表情一驚，又刻意收斂起來，頷首道：“好，你快去。”

　　父母聽說他要走，當然不理解：“怎麼這麼著急？”

　　飯才吃到一半，這也太不像話。

　　他們心想，這世界上還有比家人更重要的事嗎？

　　霍老爺子撇嘴說：“孩子有事就讓他去，管這麼多幹什麼？”

　　“……”被訓斥的夫妻倆簡直不敢相信，他們彷彿看到了一個假的老父親。

　　“爸，媽，我先告辭。”霍昀川說：“爺爺，我下次再回來看您。”

　　“去吧，別耽擱了。”霍老爺子說。

　　“嗯。”霍昀川一陣風似的，從家裏離開了。

　　他走了之後，霍驍夫妻倆一同說了老父親一句：“爸，你這也太縱容昀川了。”

　　然而，對方根本不聽：“吃飯吃飯。”

　　霍昀川心裏不踏實，於是車速開得很快。

　　中途張阿姨打來電話，他沒來得及接。

　　“哎呀，霍先生不接電話……”張阿姨嘀咕著說，眼睛瞅著還在吃得津津有味的安無恙。

　　這孩子飯已經吃飽了，正在用手掰骨頭上的肉……

　　霍昀川打開門，風塵僕僕地進來，沒換鞋子，直接踏入室內：“張阿姨？”

　　張阿姨迎了過來：“霍先生？”

　　“他呢？”霍昀川雙眉擰緊，身上煞氣外漏，直到他走到吃飯桌的附近。

　　“霍先生？”安無恙滿嘴油光地看他，手裏捧著肉骨頭：“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扭頭看了眼掛鐘，哦，原來已經快一點鐘了。

　　“……”霍昀川愣在原地，不太確定地說：“胃疼？不疼了？”

　　“啊，嗯……”安無恙終於想起來了，難道霍先生沒有接到張阿姨的電話？

　　“沒事了就好。”霍昀川說，心裏悄悄鬆了一口氣。

　　如果安無恙真的病了，是件令人沉重的大事。

　　霍先生看起來沒有介意，那就太好了。

　　安無恙眨了眨眼睛，抬抬肉骨頭說：“那我繼續吃？”

　　那副精神十足的小模樣，晃得霍總神情恍惚，過了會會才回神。

　　他坐在小天使身邊，四平八穩地頷首說：“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