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卡蘭德家九名話事人在雷石星系卡蘭德家族名下的私人軍事行星上聚首。

　　最年輕的話事人阿瑞斯•溫•卡蘭德向家主及各房人通報了關於蟲母和精神網路，以及黑彈實驗成功兩件事。

　　這是令家族話事人們都震動的資訊。以及，比這更令他們在意的，是阿瑞斯這年輕人銳不可當的強勢崛起。看著他年輕冷峻的眉眼，數位年長的話事人都不由悵然的感覺到自己真的老了……而本房卻沒有後輩能望其項背……

　　老家主看著阿瑞斯的目光中，充滿了激賞。

　　「最後，覺得有必要跟您說明的是……」阿瑞斯向老家主微微欠身，「關於『黑』的來源，是我的未婚妻邵棠……將之贈予我的。」

　　數年前，阿瑞斯突然拿出了一種名為「黑」的超絕體材料，其所具有的軍事價值、商業價值不可估量。而現在，黑彈的實驗成功，更是證明了這一點。

　　能夠突破空間扭曲攻擊到囊蟲本體的武器！整個人類社會都前所未有的需要這樣的武器！

　　竟然是那個突然冒出來的阿瑞斯的未婚妻提供的？眾人不由微微愕然。

　　關於邵棠，他們或多或少都已經聽到了風聲，也看到了緋紅機甲在戰場的視頻。投向拜爾•卡蘭德的目光中，不由得就帶了些羡慕。

　　這父子兩個是走了什麼運，接連找到基因這樣優秀的女人！

　　老家主笑得眼睛都彎了：「什麼時候帶給我看看？」

　　阿瑞斯壓了壓帽檐：「她已經來了。稍晚帶她拜見您。」

　　眾人聞言不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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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是軍事行星，所有的建築物都線條冷硬，極具卡蘭德家族的風格。

　　邵棠跟隨著卡蘭德，穿過長長的走廊，在一件會客室裡見到了這個執掌這個家族已經百多年老人家。

　　打發走了阿瑞斯，老人留下了邵棠單獨談話。

　　「我打算十年之內，將家主之位交給阿瑞斯。他的妻子，就會成為下一代的宗婦。邵棠……」老人家沉眉垂目，聲音中不帶感情，威勢壓人，「你能否擔得起這責任？」

　　老人家說完這話，便看到邵棠那因為尊敬而一直微垂的潔白脖頸，慢慢的挺立了起來。

　　「雖然無法向您詳細解釋，但……我為了來到他身邊，確實跨過了超乎您想像的距離。」她漆黑如淵的眸子淡然和老人對視，「在我決定留在他身邊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他將要承擔什麼樣的責任。因此，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我都將與他並肩而戰。」

　　她沒有放開精神力，武力的壓制於此事毫無意義。她只是平靜的接受著老人的審視。

　　雖然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她卻實實在在已經是年近半百的人了。若在地球，被稱一聲「奶奶」也不為過。

　　她的人生，因一段渣婚姻而踩上了拐點，如小說一般奇幻了起來。她曲曲折折，迂迂回回的，最終還是來到了卡蘭德的身邊。這其間的經歷，卻難以一言道盡。也算得上是跌宕起伏，風景壯麗了。

　　這二十多年的經歷成就了邵棠。

　　她眉目平靜，面對著亞彌金七大世家之一的卡蘭德家族族長的威壓，淡然迎受。

　　老家主看了她半晌，笑了。

　　「你很好。」他欣慰的道，「他們父子兩個，都很有眼光……」

　　獲得了認可的下任宗婦，微垂蓁首，以示尊敬……

　　房門打開，坐在外面等候的卡蘭德站起身，戴上軍帽。

　　「回去了。」他說。

　　沒有問「還好嗎」或者「怎麼樣」之類的話語，因為他對她有信心。

　　邵棠為他的自信而失笑，挽住他的手臂，含笑：「回去吧。」

　　宇宙曆3080年，亞彌金共和國七大世家之一的卡蘭德家，向全人類高調通報了黑彈的成功。

　　不僅僅是星際聯邦各邦國，聯邦之外的庫什卡星際聯盟、真由自治領、達利帝國等大大小小的各方政治勢力，訂單如雪片般撲來。卡蘭德家族賺得盆滿缽圓。而這其中，最大的獲利者，毫無疑問是掌握著黑彈技術和原材料的阿瑞斯•溫•卡蘭德。

　　阿瑞斯•溫•卡蘭德的名字開始為更多的人所知。

　　而亞彌金七大世家在碰過頭之後，開始運作，半年之後，一隻活著的王蟲被送到了邵棠的面前。

　　邵棠站在巨型籠子前，抬頭仰望那王蟲。

　　它的身高接近三十米，和囊蟲雖然無法相比，但作為一隻背生甲殼的節肢類的生命，這樣的體型足以令人因恐懼而暈倒。

　　關押它地方是船塢改造而成的。整個建築物外面都塗上了以「黑」為原料的塗層，完美的隔絕了一切的光和波。

　　事實上，從這隻王蟲被成功捕捉，一直都是被關在特製的塗了超絕體塗層的箱子中。經歷一路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同族的存在的旅程，這隻王蟲憤怒並絕望。每當有人類出現在它面前，它便發出可怕的嘶吼，猛烈的撞擊牢籠以威嚇。

　　直到邵棠出現在它面前。

　　它忽然便安靜了下來。

　　邵棠仰頭與它對視，清楚的看到了那巨大的、漆黑的眼珠中自己的影子。

　　【你是什麼？】

　　人類與王蟲的第一次溝通，竟然是王蟲首先開口。

　　【我是人類。】邵棠說。

　　【不。你不是。】王蟲一口否定。

　　邵棠微微好奇：【為何說我不是？】

　　【基因序列。】王蟲沉默了很久，道，【你的基因序列，猶高於我族。】【對你……會產生什麼影響？】邵棠問。

　　在蟲族以精神溝通的社會中，不存在所謂「謊言」這種東西。王蟲坦然相告：【基因壓制。高等基因序列，不可傷害。】【然而我在戰場上，依然被你的同胞攻擊。這是為何。】邵棠問。

　　【低級種類，不能辨識基因序列。遵守命令攻擊。】邵棠沉默了一會兒，問：【那麼戰爭的命令，是不是你們的母親下達的？】王蟲毫不猶豫的回答：【是。】

　　邵棠終於問出最關鍵的問題：【那麼，如果『母親』不再下達攻擊的命令，是否就可以停止你族與人類的戰爭？】這一次，換成王蟲沉默。許久之後，才緩緩回答：【母親……不會停止命令。命令，燒錄於母親的基因中。】邵棠微愕：【什麼命令？】

　　王蟲的精神流清晰的描述：【清理。】

　　清理……

　　邵棠張張嘴，竟然說不出話來！

　　她幾乎是瞬間就懂了！

　　清理——身為清道夫，被燒錄在基因上的命令，當然是清理！清理那些由高等智慧種族製造出來各種充塞宇宙的垃圾！

　　高等智慧生命漸漸消亡，頑強的清道夫卻一代代繁衍，並忠實的執行著高等智慧種族賦予它們的使命！

　　它們一直在清理！

　　終於有一天，已經進化得強悍無比的清道夫與現有人類種族在宇宙中迎頭相遇！「弱小」的人類，就也被歸入了「垃圾」的行列裡。

　　它們殺，它們吃，並不是在爭奪資源和地盤。

　　它們只是在清理垃圾！

　　這真是……邵棠聽說過的最荒謬也最悲哀的發動戰爭的原因！

　　【這是不對的！】邵棠覺得胸口發堵，【人類不在該被清理的垃圾範圍之內。將那命令燒錄進你們基因的種族也早就已經消亡不在了。】【人類製造垃圾。人類基因低級。人類是垃圾源，必須清理。】王蟲漠然的回答。

　　邵棠吐出一口濁氣，平復了一下情緒，再一次問道：【如果『母親』的命令停止，你們是否可以停止戰爭？清理的命令，是否也燒錄在你的基因中？】【母親不會……】

　　【我是說如果！】邵棠打斷了王蟲。

　　王蟲垂下頭，巨大的黑眼珠盯著腳下細小的人類雌性。

　　【……我的基因中沒有這命令。命令僅存在於母親最原始的基因中。】它說。

　　【所以，戰爭並非你所願，是嗎？】邵棠逼問。

　　王蟲盯著她，緩緩的道：【戰爭……已經打了很久，我……失去了很多位妻子和……很多孩子……為了更快生育更多戰士，雌性們……耗盡生命……】【然而……母親的命令，不可違抗……企圖違抗的兄弟，都已經……回歸了母親的軀體……】它說。

　　邵棠能感受到它的情緒波動，在冷漠之外……提到「妻子」和「孩子」的時候，也有著和人類一樣的……哀傷……

　　提到「母親」的時候，卻更多的是敬畏和服從……

　　她抬頭看著那巨大的蟲。

　　【我的名字叫作邵棠。】她說，【我被賦予使命，代表全人類，與你談判……我等，希冀和平……】【……我等，願殺死『母親』，換你我兩族，和平相處。可否？】王蟲沉默了一瞬，陡然暴起！嘶吼著撞擊牢籠，發出巨大的響聲！

　　【母親！賜予我等生命！爾敢！！！】王蟲尖叫怒吼著。

　　邵棠冷冷的道：【她賜予的生命，所以她有權剝奪，以戰爭的形式。是嗎？】王蟲的動作僵住。

　　它撲打牢籠的前肢慢慢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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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支艦隊行駛到空闊的星域，放出了一隻黑色的箱子。

　　押箱的機甲士按下按鈕，黑箱解體。

　　王蟲脫箱而出。

　　它回頭看了一眼，在那些機甲士的最前面的，是一台緋紅如火的機甲。

　　王蟲與她對視了一陣，扭頭消失在漆黑的空闊的宇宙中。

　　宇宙曆3081年，阿瑞斯•溫•卡蘭德攜其未婚妻邵棠，踏入了亞彌金共和國最高議院，並肩在聯邦的政治舞臺上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