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段婚姻令方雅歌完全混亂了。

　　任何關係與肉體糾纏在一起就變得複雜無比，所以從一開始、從新婚之夜開始，方雅歌就被她和俞允這段關係弄亂了，其實準確地說，從七年前那一夜開始，方雅歌和俞允之間就註定糾纏不清，因爲他們的熟悉、因爲他們的曖昧、因爲他們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

　　俞允暗戀方雅歌這是肯定的，而方雅歌對俞允那類似哥兒們的情誼中也摻雜了些許的心動，這種心動因爲七年前那一夜而擴大，變得更加具體。

　　方雅歌用了七年的時間隱藏了這種心動，並割除了所有情感，但七年之後，俞允只用了短短數個月的時間就把方雅歌當年努力擺脫的情感全部拉了回來。

　　起初她對這段婚姻很排斥，之後又因爲父母和兒子不得不試著去接受，而現在又多了心動、多了嫉妒、多了肉體上的依賴，經過了一連串的思考過後，方雅歌確認了自己對俞允的感覺。

　　或許從一開始自己就對俞允投入了感情，但她現在還不敢把這種感情定義得那麽明確，因爲她無法確定俞允的態度。

　　如果換成是七年之前，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試一次，不管結果如何，只要自己高興就好；但現在什麽都變了，她沒有當年的銳氣也沒有當年的勇氣，最重要的是現在俞允也變了，他那麽有自信、那麽優秀、那麽風光，這樣的男人令方雅歌很沒有安全感，她的心裡還是有那麽一個結，如果這個婚姻不是建立在愛情上，那她肯定不會要。

　　她過去一直爲了爸媽、爲了弟弟、爲了兒子而活，但在這一件事上她必須要有自己的堅持和原則，偏偏在某些事情上方雅歌完全沒有辦法把持原則，是什麽事就不用說了，從前三次被俞允勾上床的前科就可以看出來。

　　於是方雅歌就夾在堅持原則和情不自禁之間來回掙扎，她也對自己所處的狀況感到十分混亂，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她似乎應該維持這段假的婚姻，但她又想試著透過某種方式來確認這段婚姻有沒有可能變成真正的婚姻。

　　首先她的方式就是做一個賢妻良母。

　　在沒有人妻經驗的方雅歌看來，賢妻會做的就是給老公送飯，但她又丟不下面子直接去送，等了幾天之後終於等來了一個機會，他們班上的一個學生發燒，最近幾天都在小兒科打點滴，於是她決定打著班導「院訪」學生的名號，順便送點心給俞允。

　　她在病房裡和孩子的家長說話，正好遇見俞允來巡房。

　　學生家長站起身笑了笑，「俞醫生。」

　　俞允的身邊跟了幾個實習醫生，簇擁著他顯得威風大氣。

　　他笑著點頭示意卻沒有走過來，而是按照順序開始巡床，關切地詢問每一位小病人的狀況如何，有了他之後，病房多出了許多笑聲，方雅歌坐在一邊看著，看他溫柔地對著孩子們笑，耐心地向家長們解釋著病情。

　　她發現這是自己第一次認真地看著俞允，看到了他笑容裡的魅力、言語裡的優雅，普通的醫師袍也將他的身材襯托得挺拔修長，修剪整齊的鬢角貼在他線條完美的側臉上，他微微勾唇，唇角帶了一絲小褶皺，她好像又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俞允。

　　出神的空檔俞允已經走到了方雅歌眼前，「妳怎麽來了？」

　　方雅歌被當場抓包盯著人家看，頓時臉一紅，有些語塞。

　　先開口的是學生的家長，「俞醫生和方老師認識嗎？」

　　俞允點頭笑了笑，「我們剛結婚。」

　　孩子家長和方雅歌同時一愣。

　　片刻後學生家長先笑了起來，「哎呀，怎麽有這麽巧的事？恭喜恭喜，你們可真速配。」

　　方雅歌擺了擺手，張口想要否認。

　　俞允笑著搶她的話，扭曲了她擺手的意思，「沒有，雅歌比我還要優秀。」

　　方雅歌臉更紅了，不知道是害羞還是生氣。

　　俞允怕方雅歌惱羞成怒，很識相地扯開了話題，開始詢問孩子的病情，問了幾個問題又做了基本的檢查，確定孩子狀況很好後才又重新看向方雅歌，「現在才兩點鐘，我還要一段時間才下班，妳可以在這裡和家長多說說話然後直接來辦公室，我們一起回家。」說完也不等方雅歌拒絕，對家長笑了笑就去另一間病房了。

　　他走後那家長還拉著方雅歌笑著說：「方老師運氣真好，俞醫生是個好人。」

　　現在這個狀況，方雅歌也不好說什麽免得尷尬，於是她只好乾笑。

　　家長又說：「話說回來，俞醫生娶了您也很幸運，像方老師這麽好的老師現在很少了。」

　　之後話題都圍繞在她和俞允的婚姻，方雅歌雖聽得別扭卻又沒辦法反駁，所以待了一會兒就找了個藉口離開了。

　　◎　　◎　　◎

　　方雅歌有點不高興，其實他們結婚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婚禮那天他卻找來了這麽多人，今天又把這件事告訴了學生家長，這段婚姻又不是真的！方雅歌看了手裡帶來的點心一眼，索性嘔氣離開了醫院。

　　天氣已經開始轉冷，方雅歌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咖啡店。

　　那家咖啡店就在醫院對面，方雅歌看了下時間，想著在俞允下班之前離開，免得他看到了還以爲自己是在等他。

　　不知過了多久，杯中的咖啡見了底，眼前的點心卻沒怎麽吃，方雅歌的目光不自覺轉到身邊的袋子上，那裡面裝著自己今天剛烤的小餅乾和奶茶。

　　現在這個時間正正還沒有放學，就算放學了也要先帶他回家吃飯而不是吃這些小點心，只是如果放到那時候餅乾就不好吃了；至於自己那三個弟弟……現在他們都開學了，各忙各的，況且在爸媽的喝令下他們也不再整天泡在自己家裡了。

　　無論怎麽想，這個餅乾還是交給俞允比較好，方雅歌想著，反正已經做了，不送出去表現一下自己的賢慧豈不是很虧本？

　　打定主意之後她就離開了咖啡廳，沒想到才剛打開玻璃門，無意間就看到醫院門口停下一輛出租車，接著郭美娜走了出來，她的手裡也提了一袋東西。

　　方雅歌心一跳，步子頓了頓也跟著走了過去，她跟著郭美娜一路走進醫院，和她進了不同的電梯，在同一個樓層下來，這下她確定郭美娜是來做什麽的了。

　　當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俞允辦公室門口時，方雅歌勻了勻氣開口叫住了她，「美娜。」

　　郭美娜準備開門的動作停了下來，回過身見到她之後一愣，「雅歌？」

　　一絲心虛自郭美娜眼中閃過，但片刻後她又想起俞允和方雅歌已經離婚了，男未婚、女未嫁，她有什麽好心虛的，於是郭美娜挺了挺胸脯笑了笑，「來看病的？」

　　方雅歌說：「這是小兒科。」

　　郭美娜裝作不懂，「那是正正病了？」

　　郭美娜今天穿了一件寶藍色的裙子，深Ｖ領露出了她的乳溝，超短的裙襬幾乎露到腿根，妝容畫得很精緻也很性感妖豔。

　　方雅歌看到她這身明顯就是要勾引俞允的打扮就氣得要死，天已經這麽冷了，這樣穿她也不怕會感冒，再看看自己，貼身的灰色長裙長到腳踝，上面隨便搭了一件牛仔夾克，穿著一雙帆布鞋，看起來十分隨意簡單。

　　方雅歌冷冷一笑，「那郭老師來幹什麽，孩子也病了？」

　　郭美娜面色也有些難看，「我還沒有孩子呢，妳別亂說。」

　　方雅歌又笑了，「那就是來看未來孩子的爸爸囉？」

　　郭美娜一聽這話反而振奮起精神，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也就不裝傻了，「我聽明白了，妳也是來看阿允的嗎？我……」她看了方雅歌手裡的袋子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是知道你們離婚了才和阿允交往的，雅歌妳、妳不會介意吧？」她雖然正小心詢問著，眉眼之間卻是明顯的得意。

　　方雅歌差點就氣得七竅生煙了。

　　然而下一刻她又看到郭美娜變了臉，只見她楚楚可憐地看著自己，眼裡瞬間就沁出了一點淚來，「雅歌，如果妳早說妳會介意，我不會繼續和阿允交往，但你們畢竟離婚了啊，所以請妳、請妳不要說這麽惡毒的話，我受不了。」說著她就低下頭去抹眼淚，看得方雅歌一愣一愣的，然後瞬間就想起某些八點檔鄉土劇的橋段來。

　　熟悉的男聲傳來，周圍摻雜著交談聲，方雅歌明白了，郭美娜這是演給俞允看的，她的火氣竄得更旺。

　　俞允很快就走到她們身邊來，歩子一轉，面向方雅歌站著，「和學生家長說完話了？」

　　方雅歌氣得臉色發白，也沒給前允什麽好臉色，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俞允卻不在意，反而是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這是怎麽了？小臉白白的，抹粉抹多了吧？」

　　方雅歌把他的手拍開，「你才抹粉抹多了，有人來看你了呢。」

　　話音未落，俞允身後就傳來幾聲委屈的抽泣聲。

　　俞允像是現在才看見郭美娜，錯愕地看了她一眼，「郭老師也來了，孩子病了嗎？」

　　方雅歌一愣，然後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郭美娜臉一陣紅一陣白，憋了一下子才勉強笑著說：「你和雅歌一樣愛開玩笑呢，我哪有孩子。」

　　俞允一本正經的「哦」了一聲，自然地摟住了方雅歌的腰，側頭在她耳邊說道：「妳就別和郭老師聊天了，讓人家去忙吧，醫院有固定的訪客時間，過了可就麻煩了。」然後他對著郭美娜頷首笑了笑，算是告別。

　　俞允手臂一用力就攬著方雅歌離開，只留下自導自演半天卻沒有任何效果的郭美娜一個人，臉紅得都要流出血來。

　　俞允攬著方雅歌走進辦公室，辦公室門砰的一響，郭美娜的身體抖了抖，差點癱倒在地上。

　　方雅歌進了辦公室忍不住又笑了半天，一想起郭美娜那吃癟的樣子就覺得過癮。

　　笑了一會之後她發現俞允正圈著手臂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她連忙收斂了一下，摸了摸鼻子瞧了俞允一眼，她問他，「你在看什麽呢？我還沒問你呢，上次還說什麽和她聯絡是爲了打聽我的消息，現在人家都找上門來了，還說在和你交往呢。」說完還撇了撇嘴。

　　俞允表情更愉快了，「妳又吃醋了？」

　　方雅歌白了他一眼，「我一問你這個你就鬼扯。」

　　俞允苦笑了一下，「剛才我對她怎樣妳沒看到嗎？再說了，妳信她不信我？」

　　其實方雅歌明白郭美娜是怎麽樣的人，也很瞭解俞允，雖然她剛才很生氣，但俞允的表現很簡單也讓她覺得很過癮，現在反倒覺得沒什麽好生氣的了。

　　所以她沒回答俞允的問題，反而問他，「你剛才怎麽不信她的話？如果我真的說了什麽惡毒的話呢，那你不就錯怪好人了？」

　　俞允無所謂地聳肩，「妳說了什麽又怎樣？她欺負我老婆，挨罵是應該的。」

　　方雅歌又笑了，罵了他一句：「油嘴滑舌。」

　　俞允輕輕靠上去摟住了她，「我知道妳沒說，她是在演戲。」

　　方雅歌手一顫卻沒有推開他，他的擁抱很溫暖。

　　這段對話很簡單平實，卻是情侶之間才會有的對話，他們兩人沒有說話，有一種默契在彼此之間流淌，像是有什麽東西終於被捅破了。

　　剛才的憤怒讓方雅歌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也知道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麽，現在被他抱著，一股衝動又湧了上來。

　　她沉默了半晌，突然伸手抓住俞允的手臂，「俞允，你愛我嗎？」

　　他沒有回答，片刻的靜默令方雅歌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令人窒息的靜默過後，俞允忽然抬手勾起了她的下巴印上一吻。

　　唇齒分離後，方雅歌抬眼望進他深邃的眸子裡，然後聽到他清晰地告訴自己，「愛，從小到大一直沒有變過。」

　　◎　　◎　　◎

　　回到公寓之後，俞允告訴方雅歌他愛了她十幾年。

　　他們小學三年級就認識了，那時候俞允不知道什麽是愛情，也不知道什麽是娶老婆，但那時他的夢想就是娶方雅歌當老婆。

　　他國中的時候還夢到自己偷偷去拉方雅歌的手，醒了之後還捨不得，賴在床上想繼續夢下去，結果害得自己遲到；到了高中他以練習折紙鶴爲藉口，每天用一張白紙折紙鶴送給方雅歌，還偷偷用白色的筆在上面寫著「我喜歡妳」這種告白的話語，他就這樣無聲地告白了三年，方雅歌從來沒有發現過。

　　「爲什麽這些事你從沒有說過？」

　　「因爲妳沒有問過啊。」俞允對她眨眨眼，笑了。

　　「既然這樣……」方雅歌想了想，還是問：「那晚之後你爲什麽會突然消失？」

　　「怕。」俞允將頭轉過去，笑容淡了下來，「我想對妳負責但又覺得自己配不上妳，所以我就跑了，我想等自己變得更好、更優秀再回來找妳，但等我到了芝加哥才發現，好難啊。」

　　俞允摸了摸鼻子，笑著看了方雅歌一眼，但她卻笑不出來，他拉住她的手繼續說：「還記得嗎？妳國二的時候看了港劇，然後就吵著以後要嫁給醫生，那時候我就決定以後要做一個醫生，但等我到了芝加哥才發現，又暈血又想學醫根本不可能。」

　　「所以你才選擇小兒科？」

　　「嗯，當時真沒想到醫學界也會傳出我暈血這件事。」俞允揶揄。

　　「然後呢？在芝加哥辛苦嗎？」

　　「還好吧，就是想妳想得很辛苦，那時候最喜歡去爬山，每個週末天還沒亮我就出門，然後在山上等日出，背包裡放了一瓶水、幾袋餅乾和一本書，一待就是一天，身邊還會放一張妳的照片，就當作是妳在我身邊。」他說得雲淡風輕，卻發現身邊的方雅歌流淚了，他停了下來，摟住她哄著，「怎麽哭了？不說了、不說了。」

　　「你是當我死了嗎？還放照片，怎麽不設個靈堂？」

　　「因爲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取代妳啊。」俞允笑著替她抹眼淚。

　　「嗯，學醫是爲了更優秀，那這外型……」

　　「我想讓自己從裡到外都一樣完美啊，那時候我太瘦了，就找了個健身教練教我，還找了一個營養師，從裡到外設計了完善的健身計劃，後來養成了習慣，現在也一直沒有改掉。」

　　「所以我才會在你家看見跑步機、溫水器，連早餐都貼著標簽。」

　　「妳不會覺得我很嬌氣吧？」

　　「會，再這樣下去都要變成女人了。」方雅歌抹了抹眼睛，「你怎麽知道七年前你直接告訴我，我就不會和你在一起？你又怎麽敢保證你變成了現在這樣，我就會喜歡你？七年了，你怎麽什麽都不和我說，你爲我改變，我卻什麽不知道，俞允，你、你太過分了。」方雅歌說著說著就又要哭了，拍開了俞允抓著自己的手。

　　「怎麽說著說著又哭了？」俞允連忙摟住她，「妳要是不喜歡，我現在全都改回去。」

　　方雅歌被他摟在懷裡哭，委屈極了，「都變帥了要怎麽變回去？又油腔滑調。」

　　俞允緊緊地摟著她晃了晃，等懷中的女人情緒安穩了下來之後才將下巴頂在她的頭頂，他輕聲說：「方雅歌，我愛妳，妳知道嗎？從小到大我一直爲妳而活，離開的這七年也是，娶妳一直是我的夢想，等妳相信了我，那我們就算是真的結婚了吧？」

　　方雅歌早就被他剛才的話感動得一塌糊塗，現在更決定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一邊抽噎一邊點了頭。

　　兩人正甜蜜地擁抱著就聽見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方雅歌立刻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抹了抹眼淚，「應該是正正回來了。」

　　剛才因爲俞允來不及去接方正正，於是她就叫方應鐘去幫她接孩子，現在這個時間大概是他們回來了。

　　方雅歌匆匆地去開門，結果只見方正正一臉怒氣地站在門外，身邊沒有方應鐘的影子。

　　「怎麽了？舅舅呢？」

　　「走了。」方正正繃著小臉，「你們在幹嘛？」

　　「我們……」方雅歌看了走過來的俞允一眼，說不出話來。

　　「妳爲什麽不去接我？」方正正鼓著嘴，「媽媽，妳是不是顧著戀愛就不要我了？」

　　「正正，你在說什麽啊？」

　　「有了大白臉叔叔妳就不在意我了。」方正正氣鼓鼓地說完就跑回自己的房間，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其實這段時間方正正一直在鬧別扭，方雅歌以爲是因爲雷影珊的事，直到現在她才知道這其中也有自己的原因，可能是自己最近真的忽略他了。

　　而且方雅歌不知道，當初方正正會幫俞允完全是因爲他答應幫自己邀請珊珊來家裡玩，但現在不僅珊珊不理他，媽媽也被他奪走了，所以方正正很生氣。

　　後來這幾天方正正都沒有再搭理俞允和方雅歌。

　　爲此俞允很頭痛，搞定了兒子就要搞定方雅歌，搞定了方雅歌之後兒子又出問題了，他不得不想盡辦法使方正正的態度軟化，但似乎都沒什麽效果。

　　今天也一樣，他來接方正正放學，方正正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但他們快離開的時候俞允眼尖地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雷影珊，於是他叫住了她，和顔悅色地問她要不要來家裡玩。

　　雷影珊爽快地答應了，方正正的眼睛也亮了起來，揚起了久違的笑容。

　　但這次一起寫作業的計劃還是被別人搞砸了，這次搗亂的人是一個看起來很俊朗慵懶的男人，他從一輛黑色轎車上跳下來，直接衝到雷影珊和方正正身前，一把抱起了雷影珊擁在懷裡，一臉警惕地看著方正正和俞允，「你這小鬼是誰？你這大家夥又是誰？就是你們天天帶著我的寶貝咪咪在外面玩對吧？」他說著說著就面露惡相。

　　「叔叔，你也有咪咪嗎？」方正正好奇地問。

　　俞允憋著笑，暗道兒子吐槽得真好。

　　「爹地你不要吼啦，這是俞叔叔，我喜歡找俞叔叔玩。」

　　「俞叔叔？」雷少城擰眉，敵人是個小鬼頭還好辦，可要是個大家夥就麻煩了。

　　他對著車上的郝寧招手，郝寧立刻下車將他手裡的雷影珊抱了過來。

　　雷少城手腳一空下來立刻就撲向俞允，「你年紀這麽大了還敢打我女兒的主意，不知道我雷少城是誰是不是？」

　　俞允被他撲得一時沒反應過來，措手不及地挨了一拳。

　　雷少城的火氣憋了不只一天兩天了，這段日子雷影珊一直吵著要出去玩，總是跑去同學家吃飯、寫作業，幾乎要把他這個老爸給忘了，要不是因爲他最近工作忙，早就抓出這個罪魁禍首了，現在一有機會當然二話不說就開打。

　　俞允被揍了一拳立刻反應過來，和雷少城扭打在一起，看到這場景，校門口周圍的家長都嚇呆了，紛紛圍在周圍觀看。

　　雷影珊嚇得哭了出來，方正正也嚇了一大跳，反應過來後立刻大叫：「不許打我爸爸！」

　　戰爭發生得很突然，結束得也很迅速。

　　方正正大叫之後十分勇猛地加入了戰局，因爲冒出來一個小孩，雷少城只好罷手，打小孩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不過就算他停手了，方正正還是咬著他的褲管不肯放，痛得他嗷嗷直叫。

　　俞允連忙過來抱起方正正，揉了揉他的嘴，「不咬了，小心磕到牙齒。」

　　沒想到方正正卻掙開了他的懷抱，衝到雷少城的面前，「這位叔叔，沒人打你女兒的主意，是你女兒一直惦記著我爸爸好不好。」

　　聽到方正正這麽說，雷少城無言了。

　　方正正義正辭嚴繼續說道：「動手動腳，真沒水準。」

　　雷少城再次無話可說。

　　方正正哼了一聲又走到雷影珊面前，「珊珊，雖然我很喜歡妳，但妳爸爸打我爸爸的事讓我很生氣，所以我不跟妳一起玩了。」說完他轉過身大步走到俞允的身邊，踮著腳拉住他的大手，底氣十足地說：「爸爸，我們回家。」這對父子就這麽離開了。

　　雷少城撓了撓頭，而雷影珊則看著方正正遠去的背影，眼底逐漸冒出了兩顆愛心。

　　俞允牽著方正正的小手，走出一段距離之後才想起一件事，「方正正，你剛才叫我什麽？」

　　方正正裝作沒聽到哼哼唧唧地開始唱歌，但俞允還是笑了起來。

　　◎　　◎　　◎

　　回家之後他們看到方雅歌在客廳看影片，似乎是自己用攝影機錄的影片。

　　方正正一進公寓就直奔廁所，俞允換了鞋子走過來，看到電視播放的影片後嚇了一跳，這是他們高二開派對時錄的影片，派對是方雅歌主辦的，請的都是她的朋友，俞允也在受邀之列。

　　影片裡的青少年們瘋狂地又唱又跳，晃動的鏡頭最終來到女主角方雅歌身上，她在同學的慫恿下喝了一些酒，俞允就坐在後面沙發的角落裡。

　　後來節奏明快的音樂響起，大家都跑去跳舞了，方雅歌坐在那裡喝飲料，身後的俞允幾次欲言又止，當他終於鼓足了勇氣走到方雅歌身後，伸出手懸在她肩膀上的時候……一個帥氣高大的男生走了過來，將方雅歌邀去跳舞了。

　　俞允一怔，訕訕地坐回角落裡，然後灰心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的表情有些無奈，帶了幾分窩囊看著就讓人心疼，之後有幾次鏡頭掃到他，在音樂停下來之前他的目光一直沒有從方雅歌身上離開過，表情也一直沒有變過。

　　方雅歌又哭了。

　　這是今天方媽在家裡翻出來的光盤，她看了無數遍，每一遍都哭得一塌糊塗，俞允站在沙發後抽出了一張衛生紙遞給她，「沒關係，我不覺得難受，當時我一直幻想著和妳跳舞的是我。」

　　方雅歌聽他說完後哭得更厲害了，她站起來轉過身，跪在沙發上撲到俞允的懷裡痛哭失聲，「俞允，我錯了，我不該忽視你這麽多年，我錯了，我愛你，我也一直愛你，我不固執了，我們結……我們結婚。」她一邊語無倫次一邊摟住他的脖子，主動送上自己的紅唇，然後說：「我愛你，俞允，我愛你。」

　　俞允喉頭一緊，用力地回吻。

　　方正正站在旁邊不好意思地捂住眼睛，然後悄悄將指頭打開了一條細縫，他別扭地捂著眼睛扭到了他們身邊，也伸手抱住俞允的大腿。

　　夕陽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將這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的影子在地板上拉得長長的，輾轉七年，這個家庭的三個成員吵吵鬧鬧了這麽久，終於又聚在一起，不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