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三年 中
這些年孟平從未讓孟子溫擔心過什麼,煙也很自覺地戒了,應酬也不多喝酒。他曾說過,他的人生已經過了三分之二了,剩下的要都給你。孟子溫心想,這麼說他的人生剛過了三分之一,第一個三分之一給了你,中間的三分之一也給你,那剩下的三分之一就算想給,也沒處給了。
到頭來孟平說這話本身就讓孟子溫心裡不痛快。
那女孩帶孟子溫開房的時候孟子溫瞟到了她的身份證,比他還要大上四歲。
到了房間女孩就開始脫衣服,孟子溫還是先習慣性地沖了個澡。沖過之後又仔細洗腳,洗到一半突然愣住了,沒必要。
洗澡出來之後看到女孩已經脫光了衣服,前一刻還冷冰冰的眼角盡帶妖嬈。風情萬種地纏了上來,把孟子溫帶到了床上。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避孕套,熟練地給孟子溫套上。雙腿纏到孟子溫身上說,低聲在孟子溫耳邊說來吧來吧……
女人的溫度普遍比男人高一些,可這個女孩身上卻還沒有爸爸熱……
這個時候還能想到這種事情,孟子溫想給自己一巴掌。前戲不多,剛開始有點澀,但很容易進入。那裡又軟又暖,比起爸爸粗糙帶繭的手來……
孟子溫有些焦躁地動起身子來。其實在這種事上他一點經驗都沒有,完全是學著爸爸對他做的來做。接下來該怎麼辦?等她再適應適應還是再快些?還是該親親她?孟子溫的腦子裡亂成了一鍋漿糊。而身體上,愈發地覺得空虛。
不對。
有一種怎麼都填不滿的空虛油然而生。
他焦急地加快了動作,頂得身下的女孩嬌喘連連,啞啞的嗓音低聲呻吟,本身就像一首動聽的歌。
那種空虛是從靈魂中來的。在床上,誰還能匐在他的面前,親吻他的腳趾?誰還能不厭其煩地一寸一寸地吻他,把他吻個遍?誰還能在他身上動情到迷亂,把一切都給他?
這場性事難以繼續下去,於是孟子溫只好開始幻想。幻想著包容著他的是爸爸的嘴,同時爸爸也伏在他的身後,深深地進入他,一下一下地狠狠地頂。
有了幻想的助力,孟子溫很快激動起來。
如果是以前他對孟平總是時不時地生出嫌棄的感覺,那這一刻就是嫌惡。
他恨,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他。
何苦要變成這樣?再以前的事都不必多說,但那個時候,如果孟平能狠下心來再拒絕一次,那他也不必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他那個時候還小啊,做什麼都是衝動行事。他也恨自己,如果不是年少無知,一味地跟著感覺走,他現在應該在一個全新的地方過著全新的生活,身邊是優秀的女孩,相互仰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心中滿是罪惡感,在一個陌生的女孩身上掙扎,靠著對父親的幻想,才能達到高潮。那一刻他差點叫出「爸爸」。
女孩迎來了第二次高潮,心滿意足地想要索吻,孟子溫避開了。
事後女孩點了一顆煙遞給孟子溫,孟子溫聞了聞發現是父親以前常抽的那種,就毫不排斥地接過來了。吸了一口,五臟六腑的清明。
女孩說,「你真棒。」聲音更啞了。
孟子溫聽了之後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
「喏。」女孩從錢包裡掏出一張名片,「我每周四周五晚上都在那間酒吧唱歌,想我了可以去那裡找我。」
「嗯。」孟子溫隨手把名片塞到褲兜裡。他不打算再找她了。
女孩開始穿衣服,「我還得回家照看孩子,你要不要在這裡睡一覺?我晚些再退房?」
孩子?孟子溫瞪大雙眼,忙搖頭,「不了不了,我跟你一塊走。」
結果到了小旅館的大堂,就看到孟平門神似的站在那裡,旁邊的垃圾桶已經塞滿了煙頭。女孩見氣氛不對,退了房就跑了。
孟子溫沒打算瞞他,但這種被監視的感覺讓他覺得十分不自在。
孟平揪著他的領子把他扔到車裡,鎖上了車門。
「你行啊你,孟子溫。」孟平幾乎是怒吼出來。「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嗎?你知道她身上有沒有病嗎?你知道她有什麼目的?」
孟子溫攤攤手,「我當然沒你有經驗。」
那一瞬孟平幾乎要炸開了。但他反而安靜了下來,問:「戴套了麼?」
孟子溫說:「嗯。」
他本來已經准備好孟平暴揍他一頓了,或者打斷他的雙腿,或者把他鎖起來,不見天日地操他。這樣倒好,他就無需再想那麼多,只要服從便好。當年孟平為了恐嚇他,什麼狠話沒撂下來過。
而孟平只是問:「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孟子溫明知故問。
「味道,怎麼樣,和我比?」孟平的嗓音只有更低更啞,聲音中都帶著一絲蠱惑的味道。
孟子溫大喊:「你知道!你都知道!你早就知道!誰能比得上你!我的身體都是你調教的,這麼多年了,它只會想你!只對你有感覺,從頭到尾我想的都是你,最後差點喊爸爸,這就是你想要的?你滿意了嗎?滿意了嗎?」
孟平的心絞痛。
他把孟子溫摟在懷裡,去找他的嘴唇,卻被孟子溫一把推開,「別碰我!」
孟平果真把手收了回去,退開一定距離。
不想孟子溫怒氣更盛,「這個時候你又裝什麼聖人?你想揍我,又想上我,想得不成了吧?何苦忍著呢?忍著又有什麼用?我已經賤成這樣了,還能墮落到什麼地步?」
孟平一聲不吭地發動了車子,孟子溫把自己那邊的門鎖拉開,「我要回學校。」便跳下車子,跑得不見了蹤影。
回到宿舍一個人在硬板床上輾轉難眠,渾身的不自在,又跑去水房用自來水沖了個涼水澡。聞了聞自己身上,還是有別人的味道。
這麼多年,孟平的味道就是他的味道,兩人的味道早就融為一體了。就連精液的味道、汗水的味道,都早已習慣。孟子溫的整個身體都十分排外。其實他知道孟平沒有在外邊亂搞過,他光憑鼻子就能辨別。
那他到底在氣什麼,恨什麼?
亂!
早些時候不正是他選的嗎?這種一起墮落下去的人生?他憑什麼怨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逼上絕路的父親。
孟子溫哆哆嗦嗦地鑽回床裡。
又是夏末了。
後半夜宿舍另外三位大神也都翻牆回來了,幾人見孟子溫已經睡了就算興奮也不好張揚,偷偷摸摸地打著手電在王老二的床上交流了一晚上。
孟子溫也沒睡。
第二天一早宋巧就打來電話,「過來領人。」
「什麼人?」孟子溫摸不著頭腦。
「徐然啊。昨天你跟那個唱歌的走了之後,那孩子喝了不少酒,哭了一晚上,都是我在照顧她。」
「辛苦你了!」
「別裝傻充愣,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她喜歡你?」
孟子溫長嘆了口氣,「我知道啊。」
「知道你還!過來領人……」宋巧的聲線低了一個八度。
孟子溫只好乖乖地去了宋巧她們宿舍。
宋巧把人帶了下來,扔給孟子溫之後便自己回去補覺了。
小姑娘哭得眼睛都腫了,見到孟子溫又有山雨欲來之勢,孟子溫連上前安慰,「怎麼了?別哭別哭了。」
細細地打量她,個子不高體型較小,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膚,說話聲音小小的,很清純無辜的感覺。的確很像黃薇,的確是他應該喜歡的類型。
於是把她摟在了懷裡,拍著她的背好生安慰,「哭什麼呢?有什麼好哭的呢?」
後來又以安慰為由帶她去粥鋪吃早飯,帶她在學校裡逛了一天,末了還把她送到宿舍樓下,親了親她的臉頰,「明天周六,我帶你出去玩。」
看她笑得眉眼彎彎的樣子,孟子溫不禁自我唾棄,他現在簡直就是孟渣第二。
第二天帶她去了遊樂園,最後很老套地坐了摩天輪。徐然一直瞟向孟子溫,眼神裡有點期待。孟子溫想到他從來沒有和爸爸好好約會過,本來他們的關係就見不得人,在外面連手都從不牽。
猶豫了一下,向前探了探身子,輕輕地吻了徐然的嘴。
徐然唰地紅了臉,過不久摩天輪也轉了一圈了,孟子溫如蒙大赦一樣從那個粉紅色的封閉空間裡滾了出來。
之後玩什麼都興致缺缺,吃過午飯就把徐然送回了家。
孟子溫自己魂不守舍地回到家,路上還在想,或許他和孟平應該試著像普通情侶一樣交往一下?不要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做。再有怎麼他也是他的爸爸,兩人應該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談人生談理想。
轉念一想不對,那他和徐然是在幹什麼?
他到底想要什麼?
原以為四年前已經想出個所以然了,可現在看來不是。
十八歲那年他想的最多,最終高考志願沒報的本地的,學的甚至是和孟平一個專業。那個時候的他已經被沖昏了頭腦,早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他想要爸爸,只想要爸爸。可現在想想,爸爸能陪他一生嗎?這樣的一生他會幸福嗎?
回到家之後孟平也在,坐在那張從舊房子搬過來的老藤椅上看報紙。見他回來緩緩地把報紙放了下來,「你回來了?」
「嗯……」孟子溫點頭,鑽進了自己的房間。
說是他的房間,其實只是相當於一個書房,只有鬧彆扭的時候他才會抱著枕頭去睡,還會在後半夜被孟平抱回去。
晚上的時候有人敲門,孟平在做飯,便喊:「子溫,去開門。」
孟子溫跑去開門,卻見徐然站在外面,條件反射便問:「你來幹什麼?」
徐然有些被嚇到,支支吾吾地說:「周一要交論文,資料沒發到你手裡,我給你送來……」
孟平拿著鏟勺過來看,對孟子溫說:「同學嗎?進來坐坐吧。」
這一坐就坐到了飯桌前。徐然有點認生不敢說話,只有乖乖吃飯。幾次欲言又止,估計是想誇孟平的飯做的好吃。
孟子溫看她糾結的樣子,差點笑了出來。
孟子溫把徐然送走之後,看到孟平正坐在沙發上抽煙。上前把煙拿掉,「你的煙不是已經戒了嗎?」
孟平說:「沒必要了。」
孟子溫愣在那裡,孟平又說:「如果是好女孩的話,我不會反對。選擇權在你那裡,我們隨時可以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