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四目相對，麗才人手心緊握，那抹自欺欺人終歸被對方踐踏的所剩無幾，也許，這個後宮從不像她所看到的那麼簡單，只不過，似乎她明白的遲了些……

　　柳淨慢慢走下軟榻，就這麼蹲在她面前，順勢拉起她的手掌一翻，“聽說你是商戶出生，你長的這麼標誌，無論放在哪都得嬌養著吧，可瞧瞧你這手上的厚繭，還有你這手上的凍瘡，怎麼，宮裡哪裡虧待了你，你告訴本宮呀，本宮定幫你狠狠責罰那幫奴才！”

　　麗才人猛地把手抽回，眼中不由閃過一絲驚慌。

　　“這有些凍瘡那是長久性的，只有以前凍的久了，日後每到冬日無論氣候如何還是會復發，還是說，以前你在家中爹娘苛待了你？”柳淨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徒然一笑，“不對，本宮可是聽皇上說你極其會木雕，若你父母苛待你，又怎會花時間讓你學這種小手藝？”

　　她一連串的逼問讓麗才人有些崩潰，乾脆癱坐在那低著頭不說話。

　　見此，柳淨不過是冷笑一聲重新坐回軟榻上，“本宮早就告訴過你，這後宮不比外面，也許你在外面覺得險惡的地方，可實際在宮中卻是司空見慣，你以為，就憑你那點小把戲，別人就查不出來嗎？”

　　見她依舊不說完，柳淨頓時一掌拍在桌上，“怎麼，你還是不肯說？”

　　“娘娘讓嬪妾說什麼？”她握緊拳頭一臉緊繃。

　　“當然是說你的身份！”

　　話落，柳淨也是冷笑連連道：“好，既然你不說，那本宮就替你說！”

　　麗才人猛地抬頭，就這麼定定的看著她。

　　“其實你根本就不是什麼商戶之女吧？你的舞藝怕也是近兩年苦練的，因為自幼有舞蹈底子的人動作之間的銜接不會像你那般生硬，縱然你的確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可你莫要忘了，本宮也是學舞的，如若你真是商戶之女，為何這兩年才開始苦練舞藝？手上的厚繭與凍瘡又是哪來的？”

　　麗才人幾近崩潰的癱坐在那，在她印象中，這個姝昭華一直是個有臉無腦的花瓶，可直到如今她才明白王爺與她說的話，可後宮裡，沒有一個人是簡單的，只不過，似乎已經晚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你根本就不是什麼商戶之女，只不過有人給了你這個身份，然後讓你苦練舞藝，就是為了讓你進宮對不對！”柳淨一掌拍在桌上，目光灼灼，“說，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是誰讓你這樣做的！”

　　面對她的逼問，麗才人只是苦笑一聲，眼角不由泛起一陣淚漬。

　　“你以為你不說本宮就不知道了嗎？”柳淨走下軟榻，蹲在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白皙的下巴，“是不是俊親王讓你這樣做的？”

　　麗才人猛地大眼一瞪，呼吸不由開始急促起來。

　　“他讓你進宮的目的暫且不說，不過他一定認為貴妃的死與本宮有關，縱然他知道與本宮無關，但也認為本宮先前肯定處處針對文貴妃，如今貴妃死了，他竟是連一眼也不願看貴妃的遺體，可見內心必定是壓抑到極致了吧？他離京前是不是讓你殺了我？亦或者弄掉我的孩子讓我竹籃打水一場空？”

　　對上她那雙清澈的明眸，麗才人緊緊的抿著紅唇半句未言。

　　柳淨輕笑一聲，緩緩起身淡淡道：“當然，這一切都只是本宮的猜測，不過若是被皇上知道，也不知會如何作想。”

　　見她抬腳欲走，麗才人終於忍不住一把抱住她的腿，“不……不要……”

　　“你說不要就不要，那你謀害本宮時可想過這兩個字？”她目光微冷。

　　低下頭，麗才人的心底防線在這一刻頓時崩塌，忍不住在地上放肆抽泣起來。

　　美人垂淚可惜柳淨並不憐惜，就這麼居高臨下看著她哭，一時間，整個屋內仿佛只剩下那絕望到極致的抽泣聲。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所負責。

　　良久，麗才人才停止了抽泣，一臉希冀的看著她道：“如果……我說，你能不能不把事情告訴皇上？”

　　看她這副樣子，柳淨便知道了她的弱點，只可惜，她所期盼的，別人又怎會不知道？

　　“本宮當然不會告訴皇上，不然如今你早就被打入地牢了！”她轉過身，依舊坐在軟榻上喝了口熱水潤潤嗓子。

　　見此，麗才人不由眸光一閃，“你為何會知道王爺與貴妃娘娘的事？”

　　這難道不該是辛秘嗎？

　　聞言，柳淨突然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抿抿唇，麗才人才深呼吸一口，慢慢吐出一口濁氣，“沒錯，你猜的對，我並不是什麼商戶之女。”

　　話落，柳淨只是眉梢一挑，靜靜的等她說完。

　　“我本是通城人，父親乃是靠木雕為生，所以我自幼便會這門手藝，小時候家裡窮，經常有了這頓沒有下頓，每日還要做許多活，又怎會像你們這些千金小姐那般養尊處優，手上自然會有厚繭！”麗才人說到這不由有些憤慨，似乎有些仇富。

　　柳淨聞言不禁嘴角一勾，目光諷刺的看著她道：“那你覺得，如今在宮中養尊處優讓你過的踏實，還是往日裡累死累活讓你安心些？”

　　麗才人沒有說話，就是面上那抹憤慨消失了許多。

　　“只有你體會了才知道有時候你所看到的養尊處優，其實還不如尋常百姓的累死累活，至少心底踏實，而不想如今，稍不小心便會萬劫不復！”

　　閉上眼，麗才人沉默了許久，這才接著道：“你知道我的長相，其實我最厭惡的便是我的臉，就是因為這張臉，我父親才會為了保護我不被當地的縣太爺兒子抓去做小妾，而被人活活給打死！”

　　說到這，麗才人眼底又彌漫出一股濃濃的恨意，“母親帶著我連夜逃走，卻在路上遇到了馬匪，幸好王爺在那時路過把我們所救，我知道自己配不上王爺，所以從未有過奢望，可是後來王爺把我們帶會府中，說讓我幫他一個忙。”

　　聽到這，柳淨不由感歎一聲，縱然文貴妃沒有給蕭靳戴綠帽子，可麗貴人這頂綠帽子他怕是戴定了。

　　“他救了我，這份恩情我自然得報答，他還替我安頓母親，然後讓我成為一個商戶之女，讓我苦練舞藝，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我沒有問，他救了我，那我這條命便是他的！”

　　“何必再自欺欺人，你其實知道他一直再利用你對不對？”柳淨低歎一聲，“或許，連利用都談不上。”

　　“那又怎麼樣！”麗才人苦笑著道：“如果不是王爺，我與母親不知會落入何等下場，既然他救了我，哪怕讓我去死我也絕無二話！”

　　看到她這副模樣，柳淨也只想感歎一聲，有時候情這個字的確是害人不淺。

　　“直到有一天，王爺告訴我，讓我幫他完成一件事，那時候我自然是滿口答應，可當聽到讓我進宮時，其實我是猶豫的，沒錯，縱然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我依然接受不了他把我送給別的男人！可後面他說，他喜歡的人就在宮中，讓我幫忙將她帶出來，這樣，我的母親在宮外也會過的很好，那時候我的心就死了，是啊，我哪來的奢望去高攀王爺？”

　　說到這，麗才人忽然笑出了聲，淚水直直落下，那一臉淒涼與她妖媚的面容極其不符。

　　“最後我還是進宮了，那兩年王爺也讓我學了許多勾引男人的技巧，我以為憑藉自己長相一定能吸引皇上注意，可是我錯了，在這後宮裡從來都不缺美人，特別是貴妃娘娘，我似乎理解了王爺為何會那麼喜歡她，但我更不能理解的是，貴妃娘娘明明是皇上的女人，為何王爺還要如此執著！”

　　見她越說越激動，柳淨卻很冷漠，權利和愛情交織在一起，最後剩下的只有那殘忍的現實。

　　“我本以為皇上很寵愛貴妃娘娘，所以一直都未曾去找過她，直到後面我才發現，這個後宮根本就不是我若想像的那個後宮，而皇上，也並非我想像的那個皇上。”麗才人抬起頭，目光複雜的看著她道：“直到看見你，我才發現皇上的寵愛永遠都是飄渺的，這個後宮從來都沒有絕對的勝利者，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最後失敗的是貴妃娘娘，而不是你！”

　　“那日我看到你進出貴妃的清華殿，你是不是跟她說讓她與俊親王離開？”柳淨目光灼灼的問道。

　　後者徒然一笑，“沒錯，我是這樣說的，不過貴妃娘娘對皇上依舊抱著一絲幻想，又或者，她從來都沒有喜歡過王爺，在她的眼裡和心裡，永遠就只有皇上，可是在皇上眼裡和心裡從來就沒有過這後宮裡任何一個女人！”

　　“不，你錯了。”柳淨淡淡一笑，“本宮會向你證明，皇上的眼裡和心裡，總有一天會裝下本宮！”

　　看著面前這個面容嬌美的女人，麗才人苦笑一聲，“嬪妾還看的到嗎？”

　　內殿中仿佛就這麼安靜了下來，柳淨也沒有再說話，有些事，她並不想說的太透。

　　“王爺走的那日的確讓人給我傳了信，他讓我把你孩子弄掉，說這樣你會痛不欲生，因為王爺恨你，他覺得，如果不是你，貴妃娘娘依舊可以獨寵下去，可就是因為你，這一切才會變成如今這樣，我知道王爺心裡有多痛，他竟連貴妃娘娘的遺體也不願意看，但我並不能為他做什麼，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給貴妃娘娘報仇！”

　　等她說完，柳淨只是靜靜的坐在那看了她眼，“那你以為，本宮會如何處置你？”

　　麗才人不會讓她把事情告訴蕭靳，因為這樣蕭靳便會懷疑到俊親王身上，她並不想俊親王引起皇上的懷疑，可她太傻了，亦或者太不懂一個帝王的心思，就算自己不說，蕭靳又怎會不知道俊親王把他恨極了？如今肯定是密謀著造反去了，但如今蕭靳沒有動作，肯定是等著一網打盡，系統總讓她做紅顏禍水，可其實，文貴妃才是那個紅顏禍水。

　　“只要娘娘不把此事告訴皇上，嬪妾……自會給娘娘一個滿意的交代。”她低著頭，讓人看不清面上所想。

　　柳淨也沒有說話，這宮裡容不得誰有同情心，若是她沒有解毒丸，死的就是她孩子，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而且麗才人也不是柳媛，所以這個惻隱之心她不會給。

　　半響，她才歎口氣，“今日這糕點著實難吃了些，待會本宮會讓人扔了的。”

　　沉默了許久，麗才人不禁深呼吸一口，跌跌撞撞的站起身，這一下仿佛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都被抽走了，就這麼腳步踉蹌的往外走去。

　　柳淨沒有攔她，今日之事她也不打算告訴蕭靳，因為麗才人可以死在任何人手裡，卻唯獨不能死在皇上手裡，不然那層窗戶紙可就被戳破了。

　　內殿依舊寂靜的出奇，剛一走到門口，不知想起什麼，麗才人忽然僵硬的轉過身，看向裡面那個風輕雲淡的女子，聲音低啞的問道：“有一句，嬪妾一直想問娘娘。”

　　“你說。”柳淨偏過頭認真的看著她。

　　雖然隔的遠，可四目相對間，她依舊苦笑一聲，“您可曾有愛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