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0 章
楚喻知以為聽錯了,卻聽他再次出聲。
「滾。」白槿聲音沙啞,像是從喉中勉強擠出個字來。
白槿緩緩看向他,雙目通紅。
「楚喻知,你他娘的為什麼不回來?說好了好好護著自己為何不聽?我一直在等可你為什麼……楚喻知……」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透出幾分哽咽。
楚喻知趕忙湊上前摟著他,「楚哥錯了。」
「楚哥是不是不要我了?為什麼不肯告訴我?」白槿紅著眼眶,小聲說著。
「我怕……」白槿打斷他的話,呢喃道:「別再丟下我了……」白槿倚入他的懷中,意識模糊,昏睡過去。
白槿睡了一天一夜才再次甦醒,粗略喝了碗米粥,才覺體力恢復了些。
他看向身旁守著自己的魂,輕輕呢喃。
「傻愣子。」
他顫顫巍巍伸出手,妄圖觸碰,卻直直地自他胸膛穿透,白槿愣怔片刻,手僵在半空。他釋然一笑,收回手,低頭不語。
「那幾日我一直跟著你,看你哭我都肝腸寸斷,那日你唱得極好,想回應你卻什麼也做不到,心疼壞我了。」
白槿聽著,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何時。
「我還以為那日不過是幻覺。真好。」白槿眼角濕潤,倚在床頭,緊盯著他,許久。
他們溫情如初,相愛纏綿,日子過得平靜安好,不時聊起前生過往。每每此時,他便喪氣的很。楚喻知已是亡魂,雖然他陪伴身旁,卻……
那冰冷的觸感,那無法觸碰的距離感,分明在提醒他前生的傷痛。
他死了。他已經死了。
他不知道楚喻知還能陪他多久。他怕哪一日,楚喻知進入下一個輪迴,而自己身陷囫圇,獨守過往。
白槿總覺得有些遺憾,萌生了尋墓的念頭。
他也不知他究竟想做什麼,他知道即使見到屍骨也不會扭轉局面。
但始終放不下這個念頭。
「楚哥,宋宵哥應當將我們合葬了。你可知曉當年我們葬在哪兒?」
其實他是記得的,當記憶回籠,每一寸每一縷,他都清楚刻在腦中。
「應當是在一起的。先前跟著你一同去過。後來四處遊蕩,再無意識,也就沒去看過了。」
「楚哥,我想去看看。」
「不可。死墓凶險的很,更何況去了有何意義?」
「楚哥,我想……」
「不行。」
他們爭吵許久,白槿忍不住破口而出:「為何不讓我去?楚喻知你就是個迂腐的蠢驢!」話剛出口,他便止不住後悔。
「我……迂腐?」楚喻知猛地噤聲,緊盯著他。「呵。」諷笑怒極,他竟是氣笑了。
「是,我是迂腐。我是個遊蕩了幾十年的老野鬼,孤魂飄零這麼久,人情世故都學不會,仍是那副老舊作派。」
「楚哥,我……」心中忍不住酸痛,他孤單飄零許久,自己竟用此般言語傷他的心。
轉眼,孤魂消散。
還來不及道出心中悔意,他便不願見自己了。
自己不過是想望望多年前的二人,也想看看曾放在裡頭的物件罷了。
楚喻知消失無蹤,不論如何呼喚都不願再現。
地點他記得清楚,那地方偏僻的很。他孤身前去,所幸一切都沒變。
棺槨暗沉,獨身而啟。
已逝多年,肉身早已腐朽,哪還能辨認曾經面貌。只可看得清晰,兩具白骨,素骨相牽。
紅衣墨杉早被蟲蟻啃食得不成樣,只能依稀猜測原有狀貌。大抵是明艷的紅,暗沉的黑,精美細緻的紋樣。
說實話,面對自己幾十年前的殘骸,無疑是可怖恐慌的,更何況肉身的另一主人公剛與自己大吵一架,心累又疲乏。
萬分惱悔。
大滴清淚不斷劃落,絲絲嗚咽飄蕩在墓穴。
墓穴陰森寒冷,極重的死氣縈繞其中,白槿不知,意識漸漸模糊。
白槿步步向前。
湊近了看,數百張紙片,暗黃不堪,早被啃噬殆盡,余留些許印記,依稀可辨別出密密麻麻的「喻知」二字。
記憶剎那閃回,那三年中,楚喻知教他習字,他的字如他一般瀟灑有力,而他的字始終只能稱得上清秀罷了。
征戰時刻,他孤獨一人,每日就寫喻知二字,等他歸來。
記憶定格,是他身著白衣一張張將訴下的情意封進棺槨。上好的竹紙竟多年未腐,將他的記憶盡數喚起。
他胡亂地想。
楚哥為了我做了那麼多事,我卻連追隨都畏怯,令他獨折沙場,無人陪伴。
楚哥清醒過來了,可他卻不要我了。
眼中逐漸混沌,心頭竟是湧上了斷之意。
他受死氣所害,已趨於癲狂。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溫暖的手猛地環住他的腰身。
「楚哥?」陡然回魂,耳畔的呼吸聲熟悉卻又陌生。
「早便想這樣抱你了。這麼多年,你還是這般消瘦。」溫柔低沉的聲音響起,是他熟悉的那人。
恰似夢境,他竟有了溫度。
膽戰觸碰,他的身子竟當真溫熱。
白槿凝噎怔怔,隨後便撲到他懷中,嚎哭不止,漸漸濡濕楚喻知的衣肩。
「楚哥,槿兒無能。槿兒多活了四年都不肯去尋你,槿兒薄勇,槿兒不配你喜歡,你去了槿兒都……楚哥你殺了我吧,我們一同輪迴可好?」他早已語無倫次,淚也沾濕他的衣襟。
「乖,乖,別哭了。都說好了槿兒要好好活著,你若死了,我會心疼的。我的遺願便是你好好活著,你遵守了,很乖。」楚喻知無奈輕笑,下巴抵在他柔軟的發間,一下下撫摸他清瘦的背。
時隔多年,他終是再次觸碰到了心愛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欣賞。